为何杨声那病了,王翠这也出事,一副惶恐至极的模样。
苏幼宁突然想明白。
她勃然大怒拽着王翠的手,“是不是杨星找你们麻烦了?”
那个女人什么都能干出来!
“不,不是。”王翠长叹一口气,回头看着棺材。
棺材前放着唯一在堂内的一张桌子,上面放着牌位和蒲团。
都说王家出事了,究竟是谁?
院子里都是一群娘们,皮肤满是褶皱的老太太哭得浑浊的眼发红,一圈肿得仿佛皮肤下有着肥白的寄生虫。
另外一个稍微年轻些,可面相太苦。嘴角向下撇,见来了客人努力挤出一个笑来。女人相貌平平,和农村里的中年妇女没什么区别。
王翠、她舅妈还有老人家都在,唯独不在的就是王翠舅舅。
苏幼宁猛得抬头看向棺木,明白了什么。
死的人是……王翠的舅舅。
“你……还好吗?”她顿了一下,和王翠的视线相接。
那个在自己印象中短小精悍的男人居然在这个年纪就断送了。
王翠苦笑:“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呢。”
最苦的是老太太,白发人送黑发人。
苏幼宁叹了口气,“我去祭拜一下吧。”
她上前抽出桌上的香在供的白烛上点燃,跪在蒲团上诚心磕头,每一下,身子都弯到最低处,三拜后将香插在香炉中。
廖廖檀香飘出白色的烟,让这个家看起来更加愁云惨淡,破败不堪。
“王翠,这个你拿着,多少是我的一点心意。”苏幼宁从身上拿出三两银子来做凭吊。
徐淑娘上前握住王翠舅妈的手,“收下吧,我们来得太匆忙,也没买个花圈什么的。”
说着,徐淑娘都忍不住落泪。
夫君逝去的无力感她感同身受,一个家庭没了男子,几乎置于绝境。同族的会想方设法地吃绝户,把人赶尽杀绝。
看着身前这个不过四十的女人,徐淑娘眼睛酸痛,一滴泪砸在了衣裳上。
“对了,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好像在拦什么人。杨声呢?他可以找几个人过来帮忙啊。”苏幼宁一看这模样就知道王家肯定出事。
可怪就怪在,其一,杨声身为王翠的未婚夫居然不现身。其二,王翠舅舅生前为官兵,每月月钱虽然不多可是也不少,为何家里空空荡荡,仅剩的物件全用来堵门了。
王翠无奈地摇头,“这个时候我怎么还敢让杨声过来,这些人实在是逼的我……”
话未说完,门被拍得“嘭嘭嘭”响。
外面的人恨不得直接把门给推翻一样,脚踢的、拿物件砸的。
动静震天响,王家老太太捂着嘴啜泣,王翠舅妈拉着她,指旁边的柜子,意图堵门。
“开门!”
“老子听见你们说话了,还装不在。以为把门锁上就没事了?”
几个汉子粗鲁辱骂着。
墙上传来声音,王翠道了句“不好”立刻去取竹杆。可惜慢了一步,几个男人“咚”一声从墙上翻下来。
男人拍着手上的灰,寒光毕现地看着王翠,“小娘皮,上次给老子说会还,回头里躲起来了。”
他步步紧逼,王翠握紧了竹杆吓出了一头汗。
这些人是来逼债的。
徐淑娘拉着苏幼宁,小声说:“幼宁,这些人是城里放利钱的。”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徐淑娘听人说过,这些人专门在赌场给人放钱,事后收取高利。若还得上还好,还不起轻则断手断脚,重则家破人亡。
他们可不会管你家里如何,能卖钱的东西全部拉走,家里的女子都逼迫你摁下手印,卖身为奴,被送到青楼楚馆去还债,是阳城县头等的恶人。
王家怎么招惹上这些人了?
男人环视着屋内,讽刺地笑了。
“哟,还用棺木呢。你王家不还钱,还好意思用木头,用破席子一卷就成了。这棺材还能换一两银子,去,和我把人抬出来。”
旁的人立刻要进正屋。
“求求你了!我儿子都死了啊。”老太太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死者为大,不能让他下去连个棺材都没有,我求求你了,钱我们肯定会还的。”
老人家的头磕出闷声,一下又一下砸在黄土地上。
王翠心酸地拉住老人,“姥姥。”
这些人才不会有任何心疼,男人们吹着口哨,戏谑道:“再给小爷磕几个,说不定爷就答应了。”
这些王八蛋!
苏幼宁握紧了拳头,居然能够这样对一个老人家。
“你们是不是人。”
她冷眼看着这些人。世风日下,人心竟坏到了这个地步,“王家才死了人,再着急要钱你们也可以等人下葬了再说。”
看这样子逼得这么紧,应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按他们所说,上一回也是王翠想办法打发的。
“他下葬了,谁来管我们的死活!”男人一脚把东西踹翻,脚踩在一个凳子上,“他死了,你们不还活着。谁还这个钱,你,你,还是你!”
男人的食指从老太太身上转到王翠,最后又到苏幼宁。
这滩浑水,苏幼宁偏还要蹚了!
“你一直说钱,总要给出依据。欠条,白纸黑字写清楚的东西才是证据。不然就你一张嘴,我们怎么知道是真是假?”苏幼宁冷笑。
王翠小声道:“从舅舅去了以后,家里就来了好几次人。这些人开口都是舅舅欠钱。”
“看好了。”
男人从怀里拿出单子。
密密麻麻的白纸黑字,苏幼宁最先瞄到后头,该是签字画押的地方上头却只有一个手印。
红色在这方黑白的天地刺眼,苏幼宁笑了,“就这个?”
人都死了,拿一个手印出来说事。
她一把上前抢过来,单子分成两半。男人气得抬手要打人,苏幼宁一眼瞪过去,“小心老娘把你送去大牢!我可是和顾县令的侄子一起做生意的人。”
“顾县令?”
几个人有所忌惮,男人杀气十足看着苏幼宁,可暂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一个手印,我能摁。他也能摁,谁能够证明这就是真的?”苏幼宁把单子挥了两下扔在地上。
收利钱的下属“诶”了一声,赶紧捡起来给自家老大。
“对手印不就成了。”下属吊儿郎当的,嗤笑一声,“正好这棺材兄弟们要带走,顺便就开个棺对手印就成了。”
王老太太步履蹒跚,摔倒在地,喃喃道:“开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