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济，原来你是看上这个小娘子了呀。”王均摇晃折扇，“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说，一群只能够买这破布的可怜虫罢了。”
“你，每次答问都是末名。”王均指着那几位不敢开口怼人的书生，而后手指到润之和裴济身上，“你，仗着自己学识过人，就瞧不起人。还有你，居然不好好做学问，看上一个小娘子。一个个买这种假袖口，真是穷疯了。每天都要拜孔圣人画像，难道你们就要这样穿着拜？”
书生们不说话了，裴济气得脸青紫，喝道：“穿这个怎么了！你亲手洗过衣裳？知道墨水沾上有多难写吗？”
“我是不知道。”
王均得意一笑，“但我可以衣裳整齐去拜先生和孔圣人。你们呢？一边嚷着衣服难洗又要来书院，这书你们大可不读啊。难道是孔圣人逼着你们来的吗？”
润之摁住了裴济的手，王均抓住衣裳不正、不敬孔圣的名头在，无论他们怎么数学都没用。
苏幼宁听得生气，这哪儿算什么读书人？
“婶子，卖我碗凉茶。”苏幼宁拿出二文钱，端来碗凉茶过来，她笑眯眯端到王均面前，“公子不亏是读书人，说累了吧，喝口茶。”
王均得意地抬高下巴，“她都这样认为。”
可看着茶，他皱眉了，把茶推选，“我就不喝了。”
分明一副嫌弃的样子。
苏幼宁面带微笑，然后一把把茶泼了他一脸。
“王均，王公子是吧？你不买我东西就算了，在这儿哔哔赖赖半天，怎么，我们做小本买卖的招惹你了？”苏幼宁指着书院，“还是要我进去找找你们夫子，好好问问这断人钱财是啥原因！”
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王均欺负这几个书生，无非是因为他们更加讲道理。像苏幼宁这样的泼辣村妇就不行了。
王均：“你个泼妇！”
“是，我就是。你再说老娘一句，老娘继续泼你！”苏幼宁作势又要泼。
王均吓得后退一步，“大爷我这可是真丝的，老子要你赔得倾家荡产！”
赔？
苏幼宁一下变脸，放声大哭：“天老爷啊，大家看见没有，这读书的欺负人哩。我给他端茶，他不喝，自己泼到身上，还要怪罪到我头上。”
好一个哭天喊地啊，王均都看怔了。
“你少在这里胡说！”
“胡说？我胡说还是你胡说？”苏幼宁放下袖子，“我这袖口本来就是给经常磨袖子的人做的，读书的秀才也好，村里就学的娃们也好，下地干活的都在买。怎么到你这儿就成了用我的袖口是衣裳不整，对孔夫子不敬呢？”
“你不过是仗着自己家世好，在这里欺负人。”苏幼宁鄙视地看着他。
原先几个买袖口的书生感激地望着苏幼宁。
同在书院，他们不敢招惹王均，怕他日后报复，没想到苏幼宁一个女子却站了出来，真是令人羞愧。
“你！”
王均撸起袖子，一把要推摊子。
徐淑娘“诶”了一声赶紧扶住簸箕，“你这人怎么这样呢！”
“王均，你说话就说话，干嘛欺负这位娘子。”润之替徐淑娘扶住簸箕，眼睛射出利箭。
都是读书人，又都是男子，自然有些家国抱负和底线，如果不能忠君报国，自然要能够护得周围人安全。
“就是！”裴济一张娃娃脸，看着比苏幼宁都还要小。他愤愤不平，挡在王均前头，“你一个大男人，对女子动什么手。有本事，咱们打一架。”
“住手。”
一个悠扬沉重的声音传来，宛如寺庙钟声一般的沉稳。
所有人都驻足行礼：“夫子。”
竟然把书院里的夫子给吵出来了，苏幼宁低着头吐了吐舌头。
这下糟了。
该不会这老夫子从此不让自己在这摆摊了吧？
周围鸦雀无声，润之看见夫子羞愧地低头：“学生不该在书院前吵嚷，丢了读书人的脸面，请夫子责罚。”
老夫子捻须一笑，“脸面？”
“咱们和这大街上所有人都没什么不同，有什么脸面之分？今日你们如果在这儿看着这二位姑娘被欺负，才是书生之辱。我常说，读书应忠君报国，若不能，就应加强己身。”老夫子缓缓说着，和蔼看着王均，“王均，你觉得你今日所为如何？”
王均惶恐，“学生知道错了。”
苏幼宁开了眼，这位夫子虽然是在训斥王均，可并没有疾言厉色，一顿臭骂让王均丢脸。
而且将道理缓缓道来，说得人心服口服。
“咱们读书人更应该明理，不应自傲，应该为自己能知书达理而谦虚。”老夫子长叹一声，指着外头大街上的芸芸众生，“众生皆苦，谁不想读书？我们不过比旁人更幸运几分。王均，好生向这位姑娘道歉。”
“是，夫子。”王均垂头丧气，可一双眼睛能够看出来还是带气。
这个榆木脑袋根本没把夫子教的听进去，苏幼宁叹了一口气，可惜啰，这么好的夫子。
王均恭敬作揖：“向姑娘道歉。”
他仿佛火烧屁股一样急不可耐得要离谱，“夫子，学生先行一步。”
他不明白那些道理，老夫子也不着急。只是微微摇头，“天资所限。润之，你决定呢？”
被叫润之的书生沉吟片刻：“学生见识浅薄，但想下乡传孔孟之道。即日不能将其中微言大义全部讲出，能够让众人得其一二也死而无憾。”
夫子点点头，十分满意：“去吧。”
巷子里的其余书生们都大气不敢喘，直到老夫子笑呵呵道：“都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是！”
学生们异口同声。
好几个继续看起了领子来，“这白领好，夏天炎热，用这个就能凉快点了。”
“可是夏天都已经过了，你这话未免说得太早了。”
几个人说说笑笑。
老夫子没有回书院，而是狡黠地对苏幼宁一挑眉，然后走过来。
在他看来，他这所有学生里还没有这个姑娘聪明。润之听进去了八成，这个卖东西的姑娘是全明白了。
“哦，这个是什么？”老夫子也看起来。
学生们热情介绍道：“夫子，这个你看，可以直接扣在上面。每天写字作画就不怕衣裳老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