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回来啦。我去给你拿热水。”徐淑娘在厨房里听见声音,准备拿盆水出去给她洗漱。
“徐姐,先拿酒和布来。”苏幼宁吼着,扶着谢忱坐下。
徐淑娘先端了盆热水,看谢忱不对劲,“这是怎么了?”
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一瘸一拐了?
“鱼塘周围被偷鱼贼埋了木刺和铁钉。”苏幼宁把铁钉放在桌上。
叮叮叮……
三公分的铁钉砸在石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钉子?”徐淑娘瞪大眼睛,快步拿了酒和布过来,然后站立在旁边看着桌上的铁钉。
哪怕在城里,她也没看见几家人用这东西。
“这么贵的东西埋在鱼塘周围就只为了报复你,宁宁?”徐淑娘后怕不已。
苏幼宁一个姑娘家,家里又没有什么男人,鸿德哥是痴傻的,对上偷鱼贼不上算。她忧心忡忡,“宁宁,你没事吧?”
“没,谢大哥先去探过了。”苏幼宁用干净的布沾了热水,替谢忱擦拭着,然后一点点用酒处理。
说来奇怪,谢忱居然露出痛苦的表情来。
徐淑娘有些诧异,还以为这个冰块不会疼不会痛呢。
苏幼宁忙着上了金疮药,然后裹上干布。
谢忱:“那我明天也来这换药?”
“是啊。”苏幼宁说得理所应当。
得到答复的男人嘴角逐渐上扬,却露出苦恼的表情,“不太方便。”
“必须过来!谢大哥,你不能因为觉得是小伤就不管它。”苏幼宁再三强调,“如果你不过来,我就拿着药去谢意大哥面前告状。”
男人实在没办法了,才说了个“好”字。
旁边看着的徐淑娘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是却说不出来。
“徐姐,奶和爹呢?”苏幼宁处理好谢忱的伤口才问。
现在还早,苏鸿德还在地里没回来,段氏觉得累了,已经洗漱过后睡下了。
“成,我送谢大哥回去。”苏幼宁小心翼翼搀扶着谢忱,突然想到谢意的腿。
前世,年关之时谢忱就回京了。村里的人同谢家兄弟都不求职,连苏幼宁都几乎不知道他家还有一个大哥。
“谢大哥,谢意大哥的腿你有没有找别的郎中?”苏幼宁问着。
没有意外的话,明年三月份开了春,路上好走了,自己就要带爹进城去看郎中。
“大哥的腿……没办法了。”谢忱的声音有些低落。
她看过去,高壮的男人一副落寞的表情。
他很少这般失意难过,这是头一回。
微风吹过谢忱的脸颊,这一刻他不像一个粗壮的渔夫,有一些京城世家公子的矜贵感。苏幼宁觉得他好像藏了许多事,掩藏在那黝黑的外表之下。
到了。
谢家的房子就在眼前,旁边的土墙房已经推掉,修成青砖瓦房,有了大概的轮廓。
“谢大哥,那银子你不用还我了。就当养鱼塘的费用,劳烦你每天过去了。”苏幼宁甜甜一笑,转身就跑。
她心跳加快,没有回头去看身后的那个人。
吃饭的时候、在鱼塘的时候,谢忱的视线炙热地要把自己燃烧。
“呼。”苏幼宁大口呼吸。
“宁、宁宁。”
一个憨憨傻傻的声音传来。苏鸿德拿着锄头看着她傻笑,靛蓝色的褂子上到处都是泥点。
因为要下地,苏鸿德脚上只穿了一双草鞋。一看这打扮,就是徐姐安排的。不然苏鸿德才不会拿出新衣裳来穿。
“爹,回家。”她伸手牵着人。
苏鸿德却离奇地不愿迈开步子。他指着苏幼宁刚刚跑来的那个方向、谢忱家的地方道:“宁宁以后要……要……去他们家吗?”
“爹,不去,我会一直陪着你们。”苏幼宁撒了谎。
远处担心她的谢忱突然脚步一顿,心抽了一下。
他甚至想走上前去问一句“为什么不?”
以前,他担心自己牵连了幼宁,对她不好。可现在,一切都好了。
谢忱垂下眼眸,里面的情绪翻滚,好似海边呼啸的波涛。海水一下下拍打礁石,诉说着自己的不甘。
他几乎快要爆炸了。
“鸿德叔,你先回,我和幼宁有话要说。”谢忱从角落里出来,对苏鸿德说着。
苏鸿德呆呆的,点点头朝家的方向走。
“你、你不是已经回去了吗,怎么又出来了?”苏幼宁立刻去看他的脸,生怕又出血。
知了叫个不停,谢忱有些嫌烦。
他脸开始发红,看着身前的小姑娘忍不住握修了她的手,“幼宁,你、你……”
苏幼宁迷惘地看着他。
谢忱“你”了半天,仿佛结巴了一样。身高八尺的男人楞是被这句话封印,说不出“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这句话实在太矫情。
谢忱冷着脸,整个人都散发出怒气。他是在怄自己。
他从身上取下一个牌子,给苏幼宁亲手系上。
二人突然靠近,苏幼宁大气都不敢喘,整个人僵硬了。
男人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酒味、汗味,味道并不难闻,苏幼宁脑袋发晕了一下。而后谢忱突然抽离,“给你的,好好戴着。”
说完,谢忱转身离开。
他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之中,苏幼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说不清楚自己的想法,可现在全身心都透着愉快。
苏幼宁取下木牌摸着,上面的角落雕刻了一个小小的“忱”字。
“忱、谢忱。”她喃喃着。
谢大哥也是喜欢自己的,苏幼宁握住木牌想到。
夜色来临,整个村里都归于一片寂静。
而谢家,向来和睦的兄弟俩第一次发生了争吵。
“彭!”
桌上的茶杯碗盏全部被拂到地上粉身碎骨,无数碎片溅到角落。
谢忱习以为常,过去蹲下捡起大的,然后拿扫帚将其他地方的扫起来。
“站起来!你现在哪儿还有谢家子孙的样子!”谢意暴怒,说完话后咳嗽个不停。
“咳咳咳咳。”他仿佛肺都要咳出来。
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叶之霜。
若苏幼宁在,便能看见叶之霜身旁那个鹤发白眉的人,捏着腔调仿佛女人一般,“谢大公子不必生气,现在京城里局势已定。谢家已被平反。”
“我知道。”谢意哀其不争,“阿忱,难道你真要在这里当一辈子渔夫?这些天你不是在村里转悠,就是打探苏幼宁的消息。你的心要好好回到正途上了。”
谢忱站直了身子,“不。”
她的事,也是大事,我不会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