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子僵了一瞬。
「殿下,往后要开心些,早点歇息。」
我回了屋。
5、
宫宴这一天终于到了。
裴钰瑄与那些皇子向来无话可说,我拉着他坐角落那桌。
皇宫里的糕点味道不错,桌上的白玉糕全进了我的肚子,一只修白的手推着盘剥了皮的葡萄到我面前。
我看过去,裴钰瑄正在慢条斯理的撕葡萄外衣,动作带着些意兴阑珊的懒。
他有时就喜欢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我也没跟他客气,三下五除二将葡萄塞进嘴里,变嚼边跟他道:「殿下,我们去走走呗。」
他头未抬,「不去。」
啧。
「……其实我想出恭。」
他扬眉,眼神微妙,「你去出恭,拉着本王做什么?」
好像也是。
我深吸一口气,拉拉他的袖子,软着声道:「听说千柳湖周围开了很多木槿花,殿下就陪我去看看呗,就当散步。」
他的视线从我拉着他衣袖的手缓缓扫到我带着央求的脸上,终于点头了。
原文的女主周语欢就是在千柳湖失足落水,我和裴钰瑄差不多到湖边时,就听见「扑通」一声。
那抹娇俏粉嫩的身影定是女主无疑了!
我分外激动,热血沸腾,狂扯他的手,「走哇走哇殿下救人呐!她掉湖里了!」
他一甩袖子,表情十分之冷漠,「关本王什么事?」
我一愣,差点一蹦三尺高,「那是女主…不是,那是周神医周语欢!」
「噢。」他闲闲道:「本王知道,所以?」
「……」
这态度是怎么回事?
「姑娘莫怕!」
我还想再说几句,余光却瞥见一袭青衫,身姿挺拔的男子冲过去,毫不犹豫跳下湖。
很好,我眼睁睁看着男主裴云天将周语欢救起,表情裂成东非大裂谷。
我恨铁不成钢,质问错过最佳时机的裴钰瑄,「你为什么不救她?」
他一脸莫名其妙,「本王为什么要救她?」
「你不是喜欢人家吗?」
他默了一秒,「这就是你那天晚上说的,帮本王追心上人?」
我叉着腰,「那可不。」
裴钰瑄用那种看智障的眼神将我从头看到脚,「你疯了还是本王疯了?」
然后甩手走人。
嘿这人,我气得跺脚,还不承认!
宫宴结束我依旧耿耿于怀,这段时间裴钰瑄情绪稳定没有发疯,对我的态度也算良好,我竟好了伤疤忘了疼敢对他摆臭脸。
离外面的马车还有小段距离,这天日头有点晒,我撑着伞,脚步有些急,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眼在我身后的裴钰瑄。
他一袭月牙色锦袍,微微低着头,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额头渗着薄汗,本就白皙的脸庞更添几分病态的苍白,在三三两两结伴同行的人群里显得格格不入。
……看得我的心里怪怪的。
我走过去,将伞举高遮住他头顶的太阳,他一顿,眯起眼睛,眸中翻涌着不知名的情绪。
我想起来浅瞳可能有些畏光,古代又没有墨镜。
牵过他的手,我叹了口气,「殿下,喜欢就要去追,等到对方心里有了别人,一切就都晚了。」
须臾,身边那人不明所以轻笑一声,反握住我的手,懒懒道:「嗯。」
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6、
我发现裴钰瑄这人就爱口是心非,前脚表现得不喜欢女主,后脚就将人请进了王府,两人每天还独自在房间里待一个时辰。
兴许是我那番苦口婆心的话起了作用,老母亲很欣慰。
这些天我干起了现代的老本行,开始写话本赚钱。
目前已经出售了《俏寡妇二三事》、《王公子与李公子的禁忌之恋》等等,但其中我写得最起兴的,还是《疯批王爷强强爱》这本。
书中写了一名架空王朝的小王爷因瞳孔颜色与他人不同,就受人排斥欺负的故事,直到他遇到安家姑娘。
善良的小姑娘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对他戴有有色眼镜,反而鼓励他、陪伴他,最后二人互生情愫,在世人异样的眼光下成亲了。
前面大写加粗描述了几章小王爷是如何在流言蜚语中痛苦的度过童年,长大后性格是怎样的扭曲病态黑暗却又极度渴望光明。
要多惨有多惨,要多揪心有多揪心。
妥妥的救赎文,此书一出,果真获得了不错的销量,听说不少小姑娘都感动哭了,并且怒斥世人的浅薄,小王爷做错了什么。
没错,此书的灵感来源正是裴钰瑄和周语欢,嘿嘿。
两个月后,老皇帝举办的秋猎活动开始了,这也是男女主感情升温的又一个关键时期。
同时也是裴钰瑄横刀夺爱呸!抢占先机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书中男女主都是单人,被调侃着同乘一匹马,两人策马奔腾红尘潇潇洒洒,然后就遇到了刺客,裴云天为了保护周语欢,不小心腹部中剑,最后救兵赶到,女主为他包扎,二人在房间里边处理伤口边腻歪说真心话。
作为皇子,裴钰瑄自然也是要去的,而我则是作为家属陪同。
马匹已经备好,不速之客来了。
男人懒洋洋的嗓音分外刻薄,「六弟近来娶了美娇妻,连着气色都好了不少,就是不知这柔弱的姑娘能否镇住六弟的七杀命格。」
我冷眼看着这人眉梢眼角的嘲弄,不出意外的话他就是大皇子裴钧晟,儿时欺负裴钰瑄里就有他的名字,炮灰男配一个。
裴钰瑄克妻的名声在外,这不摆明问我啥时候被克死呗。
裴钰瑄勾了勾唇,「牢大哥挂心,晚晚比大哥小了将近十岁,定是活得比大哥久。」
裴钧晟嘴角一抽。
我摆出白莲花的姿态,柔弱道:「大殿下作为阿瑄的哥哥,不也活生生的站在这吗?想来七杀命格并不可信,不然殿下坟头草早一丈高了。」
他脸色顿时黑如锅底,「你这贱人敢咒本王死?」
「是您言辞不当在先,大王爷,祸从口出啊。」一身白衣的姑娘手捧一本书,微笑着走来。
丞相嫡女,段梦舟。
我没有错过她看到裴钰瑄和我时刹那亮了的眼睛。
她皮笑肉不笑对裴钧晟道:「殿下有意与六殿下起口角之争,那一句贱人我也是听得一清二楚,您猜猜,若是这话传到皇上耳朵里,会如何?」
皇上虽不喜欢裴钰瑄,但兄弟不和的消息他可不爱听。
当今左相权力极大,连皇帝都忌惮三分,段梦舟得罪不起,裴钧晟脸颊狠狠抽搐两下,加之理亏,黑着脸索性走了。
我朝段梦舟福了福身子,她激动的握住我的手,看看我又看看裴钰瑄,眼眶竟含着热泪。
我:「?」
「无论如何我都支持你们,六王妃你就是六殿下生命中的一束光,不要在意旁人说什么,勇敢的走下去吧!一定要狠狠的幸福。」
我眼角一抽,什么玩意?
然后我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手里捧的那本书,分明是我写的《疯批王爷强强爱》,段梦舟也许是把我和裴钰瑄代入里面了。
但是,只是,代错了啊,女主是周语欢!
裴钰瑄看着她飞奔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道:「疯批?王爷?…」
我赶忙拉着他上马,生怕暴露什么。
「走了走了哈,时间快到了。」
他单手将我抱起,坐在他身前,哼笑一声:「最近的话本子名字都起得奇奇怪怪的。」
来前我跟裴钰瑄说好了,要跟着他一起进林子。
本来我想让裴钰瑄去邀请女主同乘一匹马,但我又不知原文的男女主是在树林里的哪个位置遇到的刺客,所以我决定跟着过去,而后让裴钰瑄跟在男女主后面,一遇到危险就冲去救她。
但我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裴钰瑄压根不听我的,一身反骨,我让他走男女主的道他偏不听,让我给个理由,不然就按照他的路线走。
「王爷爱怎样怎样吧。」
我撂下话,不想理他了,觉得他就是个傻子。
难道他就不懂得正规渠道追人家吗?非得等到人姑娘喜欢上了别的男人才背地里去硬抢?
就在我环着臂气呼呼的时候,裴钰瑄已经猎到了好几只猎物,箭法出乎意料的好。
我不由扭头去看他,我在他前面,微微抬眼就能看到他性感的喉结、幽紫的瞳眸和深邃的眉眼。
随着又一只猎物落网,他放下弓箭,与我目光交汇一瞬。
「看什么?」
我怔了怔,转过头,脱口而出,「这里的人大多愚昧又迷信,你没有任何错,不必怀疑自己。」
我没看到裴钰瑄瞳孔晃动了一下。
说时迟那时快,剑矢的破空声传来,我还没能做出反应,裴钰瑄已经利落转身,长剑出鞘挡了那支箭,抱起我下了马。
与此同时,男主和女主正好从另一条路出现,那些四面八方窜起的刺客又分批去砍他们。
刀光剑影间,我看着被男主护着的女主,和离我越来越远的裴钰瑄,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出了个馊主意,男主和裴钰瑄都喜欢女主,他们会保护她,那我呢?
我又不会武功,我岂不是死定啦?
这个想法刚出来,裴云天身后的一名刺客突然暴起,拿出弯弓射大雕的姿势就要射向他。
而机敏的周语欢发现了就要以身去挡。
千钧一发之际我这个脑子有病的竟然也下意识扑过去,挡在女主身前。
剧痛传来时我已经无力去吐槽这崩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剧情。
想不到我居然不是被乱剑砍死的而是因救女主而死。
女主中箭,裴钰瑄又不能怪我,我挡个什么劲啊啊啊啊!!
实在太痛,昏迷前我看到裴钰瑄满眼惊恐的朝我而来,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7、
醒来时便看到了裴钰瑄那张奇黑无比的俊脸。
一动,才发现,原来伤的是胳膊,不是胸口中箭,看来我是被吓晕的…
「你逞什么英雄,上赶着去送死吗?」
凶巴巴的声音炸得我耳朵疼。
我也怒了,一下站起,戳着他的胸膛吼回去,「我保护你的心上人,你还对我这么凶!你还有没有良心啊!」
他一愣,拧起眉毛,「你成日里脑子到底都在想什么。」
我滔滔不绝,「殿下不就是喜欢周语欢吗?我说过帮你追她,你又这么不听话,她落湖你不救,让你跟他们走一条道你不去,她现在跟裴云天双宿双飞成双成对你满意了?」
裴钰瑄看着我,冷冷道:「本王不知你这想法打哪来,但本王从未喜欢她,她和二哥如何与本王没有任何关系。」
我沉默了,如果我有一本《神医王妃俏王爷》肯定立刻呼他脸上,让他看看书里对周语欢爱得死去活来的人是谁。
「那你。」我问:「你不喜欢她,为何请她来宣王府?每天单独相处一个时辰?」
他顿了两秒,缓和脸色,「本王,日后会告诉你。」
8、
夜里裴钰瑄身边的老太监王禧来找我,他是裴钰瑄身边唯一一个真心待他的人,听说以前是伺候昭德皇后的。
王禧絮絮叨叨,说到伤心时落下几行眼泪。
「我们的六殿下,从小命就苦,别的皇子王孙哪一个不是锦衣玉食,唯独殿下吃不好穿不暖,身边的下人见他不受宠,平时里多有苛待,就连冬日的炭火都偷偷克扣不少,老奴那时去找他,殿下抱着膝盖缩在墙角冻得嘴唇都紫了。」
「殿下聪明又努力,功课一样没落下,皇上却正眼都没给过他,大殿下和三殿下性子恶劣,划破他的书本,逼他帮忙写策论,时不时拳脚相向那是常有的事,老奴身份卑贱,看着他一身伤也无法还他公道。」
「老奴不懂啊,难道只听钦天监的一面之语就能断定殿下是个灾星吗?多好的孩子…上天无眼。」
我沉默的给他递帕子。
他接过,浑浊的老眼定定望着我,言辞恳切,「老奴今日说这些,是因为我看得出殿下对王妃还是有些不同的,今日王妃受伤,殿下第一次表现出惊慌失措,老奴希望王妃能多关心关心他。」
送走了王禧,我一屁股坐在地上,郁闷的喝起酒来。
心中有无法宣泄的东西,那些说不清的、拥挤的情感,像石头一样压得我胸口发疼。
「怎么坐在地上?」
我愣愣的抬起头,醉眼朦胧里看到那张熟悉的瑰艳妖孽容颜。
我看书的时候,时常会想象裴钰瑄到底生了一张如何颠倒众生的脸,可无论如何去代入,印象依旧是模糊的,唯有一双眸子我想得不错,是如多洛塔般漂亮而浪漫的颜色。
他蹲下来,轻弹了下我的额头,「醉鬼。」
我「哇」的一下哭了。
书里的裴钰瑄与眼前的裴钰瑄重叠,脑海里模糊的脸变得清晰,我突然很难过,就像我当初看书看到他的结局时那么难过。
是的,若不是有裴钰瑄这个人物,《神医王妃俏王爷》这本书我根本看不下去。
我就是爱病娇,爱他们甘愿为心上人付出一切的疯狂,爱他们专注而炙热的眼神,爱他们永无止尽的爱意与永不背叛的忠诚。
裴钰瑄可太对我味了,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懒散的一笑都能成为惊魂一瞥,直击我心脏。
这样的人,是我在现代敲锣打鼓掘地三尺都找不到的。
所以我不想他死,所以我才由衷希望他能幸福,忘记过去,哪怕他喜欢的对象不是我。
王禧的一番话与裴钰瑄的到来彻底让我的悲伤爆发,滚烫的眼泪全部涌向眼前这个鲜活的、不再只是几页网纸的人,砸得他一脸懵逼。
「别哭了。」
他像是和我心有灵犀,粗粝的指腹抹去我脸上的泪水,声音沉缓轻柔,像是安慰,「本王一直好好的,就在你眼前。」
我睁着眼看他,泪珠不可控的往下掉。
他叹息一声,手穿过我的腰,一把将我抱起往床塌走去。
柔软的唇瓣吻着我的眼角,舔舐过湿润的睫毛,一点一点来到脸颊、下巴,最后碰了碰我的唇,动作几近虔诚。
哭过的脑子越发晕乎,他的脸近在咫尺,晃出了重影。
我捧住他的脸,低斥道:「别动。」
「……本王没动。」
红烛帐暖,暗香浮动。
狭长的眼眸微眯,他目光灼灼,像平时一样抚摸我的头发,声音带着蛊惑,「段梦舟手中的话本,是你写的吧?」
我缩在他怀里,鼻尖充斥着裴钰瑄身上清幽的竹木香,未不可察点点头。
「为什么?」
我张了张嘴,说了实话,「想让别人改变想法,想还你公道。」
不是因为想赚银子。
他拥紧了我,喉结攒动,语气小心翼翼,「晚晚喜欢我吗?」
「啊?」这是什么问题,我抬头瞪他一眼,「肯定喜欢啊。」
下一秒,狂风骤雨般的吻落下,炙热的呼吸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我抱住他,任由他的气息将我包围。
似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到了我的脸上,滑入唇缝,又苦又咸。
那双漂亮得不像话的眼睛盛满泪水,眼圈泛红,纤长的羽睫沾着泪珠,在烛光下愈发显得晶莹剔透。
心里倏然一疼,舌尖卷去他的泪。
「不苦了。」我说:「往后不苦了。」
……
夜里有多荒唐,醒来就有多震惊。
被褥下光溜溜的身子与某处的酸胀无一不在提醒我发生了什么。
搭在我腰间的手骤然收紧。
裴钰瑄的薄唇贴着我耳垂,性感微哑的嗓音引起一阵酥麻,「再多睡会。」
「我、我…」
我舌头打结,我瞳孔地震,我有罪!
我把裴钰瑄睡了啊啊啊啊啊!!
「晚晚可记得自己昨天说了什么。」他缓缓睁开眼,极为温柔的朝我一笑,眼中光华绽现,因情事而显得不那么苍白的脸泛着暧昧春色。
我喝多就断片,现在脑子一片空白,「什、什么?」
他勾起我的一缕发丝,在凝雪般的手指绕绕缠缠,「晚晚说喜欢我。」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他懒洋洋道:「晚晚还让我别在意流言蜚语,紫瞳不是妖孽的象征,那是老天赐予本王独一无二的礼物。」
我彻底懵了,恨不得刨个洞把自己埋了。
我他妈拿了哪个圣母女主的剧本啊!
「能听晚晚一番肺腑之言,本王何其有幸。」
「别说了!」
我鸡皮疙瘩起一身,抬手捂住他的嘴,不料被褥滑落,春光乍现。
他的眼眸似乎暗了暗,我直觉危险,想收手已经来不及,他翻身将我压下,吐息灼热,「晚晚精力甚好,不如再来一次。」
我忍无可忍,两手捏住他的脸,「你说你不喜欢女…周语欢,是真的吗?」
「是。」
「那你喜欢我?」
「喜欢。」裴钰瑄俯低身子,喑哑的嗓音带着丝丝缕缕的威胁气息,「晚晚这辈子都不能离开本王。」
我勾起一边唇,抱住他的腰,不甘示弱道:「你也不能离开我,不然打断你的腿。」
「好。」他徐徐笑了,湿吻落下,「就算晚晚现在就打断本王的腿,本王也甘之如饴。」
疯了疯了。
那就一起疯吧。
9、最近的话本子仍在写,周语欢没有再来,裴钰瑄频繁出门,下午总见不到人。
我执着笔,想了半个钟也憋不出一个字,索性卧在躺椅上打算假寐会,却不小心睡着了。
脸上的稿子被轻轻拿开,裴钰瑄清冽的气息靠近。
我醒了但懒得睁眼,任由他抱起我,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回屋子。
纷纷扬扬的桂花落了满地,织成鹅黄色的绒毯,桂花的飘香与裴钰轩的竹木香不断钻入鼻腔,混杂成难以言说的舒心又安心的味道。
「最近都在干什么。」在他将我放下床塌的前一秒,我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衣襟。
他一顿,会意的笑了笑,将我拥在怀里,缓缓道:「查当年的事情,我的紫瞳并非天生,是遭奸人所害,这些日子周神医一直在为我检查眼睛,查出了是黎疆的一种名为「变颜」的毒液所致。」
我一个激灵,一下从他怀里起来,有些犯困的大脑骤然清醒,喉咙却像堵了团棉花,发不出一点声音。
裴钰瑄摸摸我的头,「别害怕,虽是毒液,但并未对我的身体产生危害,最多只是畏光、视力比之常人稍差些罢了。」
我拧着眉,心疼得要命,「我还以为是浅瞳才畏光,哪个该死的给你下这种东西?」
「明天晚晚就知道了。」他意味深长的勾起唇,「一出好戏即将上演。」
明天是大皇子裴钧晟的封储大典。
这一天如期而至。
在乌泱泱的人群中,高台之上的裴钧晟下跪接旨,一袭龙袍的裴念卿面容慈爱,正双手扶他起来。
「慢着。」
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裴钰瑄领着一个灰头土脸的老头,不疾不徐的走来。
场上的人窃窃私语,陷入片刻混乱。
有年长者惊呼,「那那不是钦天监吗?他不是死了吗?」
也有人厌恶的蹙起眉,「裴钰瑄来做什么?这样重要的日子可不能因他出了差错。」
原本眉目和煦的皇后脸色一变,捏紧了手中帕子。
裴钰瑄提着钦天监的后领往前一推,他踉跄两步,颓然跪下。
「有些人实在德不配位,父皇,不如听听钦天监说完一个故事,再考虑是否继续封储仪式,好吗?」
裴念卿震惊的目光在钦天监脸上来回扫动,最后落回裴钰瑄脸上,勉强镇定道:「到底怎么一回事?」
钦天监磕了两个响头,老泪纵横,「是老臣当年撒谎了,六殿下并非七杀命格,一切都是皇后的旨意!求皇上饶老臣一命!」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皇后拍桌而起,指着他厉声道:「你胡说!」
裴念卿立刻朝她射去警告的眼神,示意钦天监继续。
钦天监抹了抹眼泪,「当年皇后私底下找老臣,以十万两银子作为交换,要老臣撒下弥天大谎,若不答应,就立刻杀了老臣,只因当年的昭德皇后最得盛宠,不想她母凭子贵一步登天。」
「不仅如此,皇后娘娘还给了老臣一种特殊药物,要我在昭德皇后生产前偷偷混入杯盏中,此药物邪性非常,服用后会出血不止,昭德皇后便是、便是因止不住血而死的,并非是六殿下克死的!」
「当年那场大火液也并非偶然,老臣提前料到皇后娘娘不会放过我,便为一具尸体提前穿上老臣的衣服,放在屋内。」
裴钰瑄接了下去,「然后钦天监大人假死逃遁,直到几个月前,才被我从乡下请回来。」
这些话如同一枚炸弹投入人群,一下炸开锅,在场的人你看我,我看你,无不震惊错愕。
「竟、竟是如此?…」
「六殿下得多冤啊!」
皇后颤声质问:「那你怎么解释他的紫瞳?方才的一番话分明是你胡编乱造,污蔑本宫!」
裴钰瑄冷笑一声,缓缓退向一边。
「六殿下的紫瞳并非天生。」人群中缓缓走来一人,此人正是周语欢。
皇后的脸一下变得灰败,裴钧晟痛苦的闭上眼睛。
「皇上。」
周语欢向前行了一礼。
「两个月以来民女一直在研究六殿下的眼瞳,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您,六殿下出生时太阳穴便被注射了一种名为「变颜」的毒液,此毒并不会害其性命,但会使其瞳孔变色,还有一定变瞎的机率。殿下幸运,只是视力下降,并没有到完全看不见的地步。」
皇后还在垂死挣扎,「所以呢?你如何能证明是本宫下的毒?」
裴钰瑄慢条斯理的道:「因为此种毒液,唯有皇后娘娘的国家黎疆有啊。」
他唤人呈来几封成年信件交到皇上手中。
「这是皇后娘娘当年与黎疆来往的信件,信中明明白白写着您是如何恨我母亲,是怎样恶毒的想用变颜来毁掉我的一生。」
裴钰瑄看向皇上,「父皇,皇后娘娘的字,您认得吧?」
裴念卿攥着信件,指关节泛白,裴钧晟明白大势已去,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还想跪着过去求情,被皇上狠狠挥开。
帝王的怒气久久不熄,「来人!将皇后与大殿下押入大牢!听后发落!」
10、
那天之后,裴钰瑄去了昭德皇后墓陵,枯坐一夜。
裴念卿心中有愧,时常召裴钰瑄与我入宫,金银财宝也成箱成箱的往瑄王府送,但我知道,裴钰瑄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了。
同时,民间也炸开了锅。
百姓对朝廷的处置不满意,认为不该只是关进大牢,而是应该将两人赐死。
说来还有我那本《疯批王爷强强爱》的功劳,一日我在街上买玉簪,便听有姑娘在肆无忌惮的讨论:
「诶,这当今的六殿下不就和话本里的小王爷一样嘛,近来我的代入感越来越强烈了呜呜,简直能脑补出六殿下十八年来心酸的历程。」
「可我们的六殿下更惨!他又不是天生的紫瞳,乃是遭皇后那毒妇所害,到底他们被问斩没啊?」
「屁的斩,不还在牢里活得好好的吗?」
「呸!岂能让她们好过,大殿下恶名在外,也不是好东西!走走走,我们再去闹,本姑娘倒要看那朝廷装聋作哑到几时!」
民众呼声愈来愈高,皇帝心灰意冷,一杯鹤顶红在不久后了结了皇后的性命。
而裴钧晟则是以知情不报的罪名终身关押,终得以平息民怨。
我去牢里见过他一面,裴钧晟已经疯了。
没想到书里裴钰瑄的结局竟命运般的落到裴钧晟身上,也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
「晚晚,你瞧我带回了什么好东西?」裴钰瑄柔情款款望着我。
我瞧着他手里明晃晃的银色手铐,一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不着痕迹咽了口唾沫,无语道:「殿下,现在是白天…」
白日宣淫,多不好意思啊。
他从身后环住我,指尖探入我的衣襟,不清不重的揉按起来,不一会儿,我就没出息的腿软了。
「这种事,不分白天黑夜。」
腰间束带被抽开,我口干舌燥的发现,我竟然有点兴奋!
裴钰瑄将我放倒,欺身而上,材质特殊的手铐「咔」一下扣上。
双手被缚住,我像是待宰的羔羊,触及他眼底的疯狂忍不住低斥了声:「小疯子。」
他笑了笑,角度稍转,身子与我严丝合缝。
某处的火热烫得我头脑空白。
裴钰瑄埋在我颈间,哑声问:「还小吗?嗯?」
一番云雨之后,裴钰瑄抱着我安然入睡,纤长浓密的睫毛垂下,侧脸带着几分孩子般的恬静。
我的指尖自他眉宇落下,缓缓摩挲过他的眼睛、鼻梁,想着就此过完一生,很好。
在裴钰瑄夜以继日不分昼夜的努力下。
我,怀孕了。
太医诊断完我几乎迫不及待告诉他这个消息。
裴钰瑄听完的反应却很奇怪,先是一顿,然后才是缓缓笑着拥我入怀。
孕期我的情绪稳定得一批,甚至比以前更快乐,反观裴钰瑄,总是支着脑袋眉心微蹙若有所思的盯着我瞧,见我望过来,就佯装无事的笑了笑。
心事重重的,比我这个孕妇还多愁善感。
「裴钰瑄,你到底咋啦?」
我坐在他大腿上,捧起裴钰瑄俊俏的脸,盯着他眼睛,「别告诉我没事,我不信。」
他看了我半晌,慢慢将手放在我微隆起的腹部,与我额头相贴,「晚晚是更喜欢孩子,还是更喜欢我?」
我愣了,想不到他纠结了数日的心事竟是这个。
「傻不傻。」我捏捏的脸,「肯定是更喜欢你,但孩子是我们的,我也爱他。」
我顿了顿,勾唇莞尔,被病娇传染数日的我想法与裴钰瑄不谋而合。
「如果有幸长命百岁,我们同葬一坟,如若阿瑄走在我前面,我也不会独活,不会为了孩子留下。」
他缓缓笑了,紫眸里万千星辰绽放,「有晚晚这番话此生足矣,生同衾,亡同椁,这也是我想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