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步足轻捷如猫，银镯在她腕间晃动，却丝毫没发出声响。
这房子布局简单，方才她也留意过刘雨馨的路线，不难推算出林凡如今所在。
这个男人也真够有趣，自己老婆出门谈生意，他还真能在房中坐住。
不过他是什么意思呢。
张婉蓉在门前停住脚步跟呼吸，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时间猜不透林凡的想法。
按照林凡的修为，不可能不知晓他们的到来吧。
但人家就是闭门不见，这是稳坐钓鱼台呢，还是想让他们吃闭门羹？
算了不想了，问他本人便是。
张婉蓉伸了个懒腰，身体后仰，整个人完成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全身的关节被唤醒，发出细微的咔吧声。
她屏住呼吸，把自己压到最低点。
右手轻打响指，清脆的叩击声伴随着她反弹起身，只见空气似乎中有波纹晃动，少女很快消失在原地，但那门却似乎是纹丝不动……
任谁看了这场景，恐怕都要捂着嘴巴，感叹灵异事件。
林凡在房间睁开眼，他很清楚，如今他背后五步开外，站了一人。
而方才的房门，也被迅疾地打开过。
但他没有动，仍然保持了侧卧的姿势：“深夜孤身独闯男人卧房，这恐怕不太好吧？”
“婉蓉小姐。”
张婉蓉也笑，她饶有兴致地盯住男人后背。
嗯，这个肌肉走向，咦为什么她第一关注的是他的肌肉而不是经络？
不对啊，这个人的行气方式……
她心中纳罕，但压住不表，依然带着如花笑靥跟林凡交谈。
“咦，在大师眼里我是贸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吗？”她做出一派天真的模样，“可是那门开着呀，而且大师知道来人是我。”
她说的是武者的领域。
修行跨入黄级，武者绕身便会形成气场，这是类似结界的东西，倘若气场的主人有意封闭，那么外人也极难进入。
尤其是张婉蓉跟林凡之间，可是差了足足四个位次，林凡如果真有意阻拦，张婉蓉根本进不到这里。
林凡没有否认。
他平日里接触的多是普通人，潜意识里总觉得正常人的礼仪都是敲门进来。
但在张婉蓉看来，她方才就算是敲门了，并且得到了领域主人林凡的应允。
“这难道是您的修行方式？”张婉蓉看着林凡的地铺，兴致勃勃发问，“结婚三年，分榻而睡，您修的是童子功吗？”
不过修道也讲究童子功吗？
大道一门，当真博大精深啊。
林凡有些无语，他见多了人精，一时间摸不出张婉蓉路数，判断不出她是真傻还是装傻。
“与你无关。”
张家为什么派她过来？
张仲可比她好打发多了。
“大师不愧是大师。”张婉蓉赞叹，“今天见了您，我才知道我竟是个没见识的。”
“我平日在家，也被赞一个天才，我这也是实话实说，也不怕您笑话。”张婉蓉总带了笑音，脸上一对笑涡深深，“也交手过黄阶，算不上次次占据上风，但真不曾遇到哪个，会拿后背对我。”
“大师您可能不知道，我平日就是个最没眼色的，您愈发这样，我呀，就愈发不知天高地厚。”
林凡听她滔滔不绝，内心腹诽。
你自说自话到这个地步，当真是没有眼色。
“晚辈张氏婉蓉，黄阶入门，前来向大师请教，万望大师赐教！”
最后一句乃是气劲从胸腔带出，声音朗朗，直送林凡耳中，可谓响遏行云，气韵绵长。
这都算得上音波攻击了。
而更令林凡意外的是，张婉蓉尾音还未落地，整个人就已经扑将上来，姿势平平地送出第一招。
林凡虽然鲜少跟人对上，但他先前在狱中也听老头子讲过。
真正的强者过招，基本上都走实打实的路子，靠偷袭暗算的，基本都上不得台面。
要知道武学真谛，便是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越是朴实无华的招式，越是能带出千锤百炼的底蕴。
这个小姑娘，感知起来，年纪尚浅，就有如此修为吗？
那招真是太平了！
她明明有机会的，林凡背对着她，也无意防守，露出大半个空门。
张婉蓉抢一个先机，只要她有心，寻个刁钻角度，那还勉强……勉强能摸一下林凡衣角带出的灰尘。
但她偏偏选了最平直的一招，长拳来攻，力道虽强劲，但都不曾中途变招。
林凡闭着眼，只凭身体本能，都能寻到那一拳的落点。
那拳头裂空而来，带起罡风阵阵。
但林凡依然毫无动静。
他依然是那副姿态，撑着下巴正面窗户，闲散地欣赏着窗外夜景。
对面高中生放学了，那时间估计近九点了。
哦，他鬼鬼祟祟反锁了门，呵，是要接着看昨晚的漫画书吧？
哎，小朋友惨了，还不知道他妈今天翻检过他的房间，现在正在门口握着钥匙，预备守株待兔呢。
他脑子里滚过纷纭的思绪，只有一线角落里，涌动着对张婉蓉的注意力。
这是黄阶入门吗？
不知道，记不清了，除了老头，张婉蓉是他所见的第二个武者，老头深不可测，而他自己的黄阶入门太过短暂，他都没什么印象了。
黄阶入门，跟先前揍过的普通人，感觉也没什么区别啊……
听她吐纳，呼吸方式略有初入，但也只是些微差别。
都，弱爆了。
在林凡的意识之海，他如今仿若置身幽深海底，而张婉蓉遥远得像是从海面攻来。
可是她的攻击跟普照着海面的日光有什么区别呢？
都是那么的脆弱，甚至激不起一线浪花。
不够啊，他在海底，这力道不够啊。
海洋是强有力的屏障，形成他们之间的深深隔绝。
虽然在外人眼里，两人之间的空隙不断拉近，那纤弱的拳头仿佛带了雷替之怒、千钧之力，咆哮嘶吼着逼近了林凡的身体。
就要碰到了！
张婉蓉死死盯着那一点，那是她所能竭力筹算，唯一能接近的破绽。
很快！
下个瞬间，她就可以……
她的拳头落下了，少女如释重负，下个瞬间笑涡就要复归她的脸颊，她都可以畅想怎么开涮这个黄阶巅峰了。
但是，但是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对啊，明明她的拳头落下了？
的确什么都没发生，她拳头的落点，那里什么都没有。
像是雷霆撞上云朵或是风。
张婉蓉迟疑着看看自己的手，复又伸开。
她困惑地看一眼林凡。
林凡依然是那个姿势，是的，他没有闪躲没有动作。
让她错觉，她明明可以……
但她没有得手，她甚至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
她在原地站了半晌，再开口依然是带了笑音。
只是那笑音莫名有些涩，像是被戳开一个口。
“大师，您开价吧，多少钱呀。”
“您尽管开，我们张家很有钱的。”
林凡有些无语，这是什么有钱人发言！
但他依然拿捏出高深莫测的姿态，语气嘲讽。
“哦？你是想花钱买我？”
高门大户花钱雇打手的事，他有所耳闻，没想到现在就碰到了。
倒也，正中他下怀。
就是不知道这么做，算不算丢联盟的脸。
“不，我是要花钱买自己的命。”
张婉蓉细细摩挲着自己的银镯，她适才发现，她自幼带着的银镯，有一截已经软成棉花团，不复先前的坚硬。
只是被他的领域轻轻扫过……
“我的命，我们张家的命，已经不在我们手里了，所以我想花钱，从您这里，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