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笔直地站在花坛中央冰冷的景观灯下。
身体的疲惫和花园里蚊虫的滋扰尚可忍耐,但一想到西山别墅里等着她回去吃饭的小肉圆,心里就火烧火燎。
他该饿了……饿坏了怎么办?两个小时的罚站意味着她回去时,小小肯定饿过了头,还会担心得不得了!她得尽快想办法……
或许是顾婉这次出乎意料的顺从——没有反抗、没有辩解,甚至连一丝愤怒的表情都吝于展露——这让习惯了用对方激烈反应来获得掌控感的林佩霞感到一种古怪的“不得劲”。
就像积蓄全力挥出一拳,却砸在了一团粘稠的、不反弹的液体里。
这种难以掌控的感觉让她更加烦躁。
“哗啦——”
主楼医疗区昂贵的隔音玻璃门被推开,林佩霞带着一身压抑的怒火走了出来。
高级定制礼裙的裙摆在她脚下划出凌厉的弧线。
她踩着那双让她身高增加数公分的尖头高跟鞋,“哒哒哒”地径直走到顾婉面前,在花坛边缘站定,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顾婉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
“顾婉,”林佩霞的声音带着冰碴子,“跟我在这儿玩这套以退为进的把戏,装乖卖惨给谁看呢?你又想耍什么花样?”她涂着艳丽唇膏的嘴吐出刻薄的字眼。
顾婉抬眼,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看向台阶上优雅却狰狞的林佩霞:“夫人,不是您让我在这里站着反省吗?”她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我没有动。”
她照做了,毫无反抗,为什么还要不依不饶?!
“哼!我让你站你就站?那我让你去死你是不是也去?!”
林佩霞的声音瞬间拔高,尖利刺耳,精心维护的优雅仪态荡然无存。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对着空气咆哮的小丑,所有的攻击都被这女人的平静吸收了,这让她愈发狂躁!
“你这什么态度?还敢顶撞我?!”
林佩霞怒火攻心,猛地抬手一指顾婉的脸,厉声道:“王!给我掌她的嘴!让她认清自己的位置!” 这是她惯用的、最直接的凌辱方式。
王女士眼底闪过一丝漠然的残忍,立刻应声:“是,夫人。”
她大步上前,那双因为常年接受格斗训练而略显粗糙的手掌毫不犹豫地高高扬起,带起一股凌厉的风声,朝着顾婉娇嫩的脸颊狠狠扇去!
动作精准狠辣,显然干这事不是一回两回。
眼看那带着力量的手掌就要落下——
顾婉瞳孔猛缩,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思考!
她猛地一抬手,不是格挡,而是精准地、紧紧地握住了王女士落下的手腕!
一股不小的力道撞击在掌心,震得她手腕发麻。
但王女士的手,硬生生被她抓停在距离脸颊只有几厘米的地方!
“夫人!”顾婉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隐忍的激颤,她看向林佩霞,紧握着安女士的手腕没有松开,“您想教训我,我认。但是理由?就因为我站着不动……碍着您的眼了吗?”
“理由?!”林佩霞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那张保养得宜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
“我是穆家的当家夫人!我教训一个住在穆家、吃穆家的、给穆家引来杀身之祸的扫把星,需要什么狗屁理由?!”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刻无比:“给我松手!王!打!!”
王女士用力试图抽回手腕,但顾婉的手指如同铁钳!
她长期在西山别墅并非完全无所事事,基础的自保能力和腕力远超常人。
王女士试了两次竟然纹丝不动,只能有些错愕和屈辱地看向林佩霞求助。
“顾婉!你要干什么呢?!!” 林佩霞彻底暴怒!她踩着高跟鞋“噔噔噔”走下花坛边缘的小台阶,直接冲到顾婉面前,浓烈的香水味混合着她暴戾的气息扑面而来。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问理由?!” 林佩霞指着顾婉的鼻子,尖锐的指甲几乎要戳到她脸上,“身为穆总的女人,这么多年你尽过一天本分吗?照顾过他的起居?孝敬过他母亲我吗?!啊?!”
“这次宇儿差点丢了条胳膊!就是因为你!你这个不知好歹的祸害!”
“你还有脸反抗?!” 她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顾婉脸上。
好吧,穆宇受伤确实因她而起,这一点顾婉无可辩解。
林佩霞有撒气的理由。
但这“不照顾、不孝敬”的罪名?顾婉心里冷笑。
——难道是她不想尽本分?!是你们这对母子!一个把她当金丝雀锁在西山别墅,不许踏出半步;一个视她如蛇蝎,根本不许近身!这恶名扣得何其无辜?!
眼看顾婉眼中又燃起那种让她厌恶的、倔强的火焰,似乎要开口反驳,林佩霞抢先一步,阴恻恻地威胁:“怎么?又想顶嘴?好!我看你是骨头又痒了!给我继续站着!站三天三夜!我看你怎么熬!”
三天三夜?!
顾婉的心脏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窟。
西山别墅!小小!孩子没人照顾怎么办?他一个人在那座偌大的房子里,没有她在身边……他那么依赖她,一定会吓坏的!他会以为妈妈不要他了!
无数的担忧瞬间淹没了她的愤怒和屈辱。
为了顾小小……没有什么不能忍。
顾婉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她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松开了钳制安女士的手。
王女士立刻警惕地后退一步,揉着自己被抓得生疼的手腕。
“夫人教训的是,” 顾婉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被强行压制的平稳,“是我逾矩了。”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直视林佩霞那双写满恶毒的眼睛,用一种近乎谈判的语气说道:
“您要惩罚,我认。但是……能不能别打脸?”
想到西山别墅里孩子那澄澈好奇的大眼睛,想到他抚摸着她的脸问“妈妈香香”时的柔软。
她不能让那可爱的小脸蛋看到妈妈肿胀青紫的面容。
“……打其他地方,我可以忍住。怎么罚都行。”
她补充道,语气里有她自己也未曾察觉的哀求。
俗话说的没错,女子或许本弱,但为母则刚。
小小就是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也是支撑她挺过一切屈辱和痛苦的唯一盔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