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若是穆董过来，张助理绝不会满脸惊慌。
但此刻，助理们还在清理满地狼藉的办公室。
方才，林佩霞和顾婉一番折腾，整个办公室乱成一团。这要是被穆董看见……
张助理慌忙说道：“夫人，您还是赶紧出去迎一下穆董吧！”
最好，能把穆董引到花园里散散步，等他们把办公室收拾干净再回来。
林佩霞恶狠狠地剜了顾婉一眼。
随后努力平复心情，起身出去了。
很快，门外传来她娇嗔的声音：“穆董，您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
“我听说，咱家办公室的天花板都要被人拆了！我来瞧瞧。”
得！
不用引去花园了。
顾婉和穆琳对视一眼，只见穆董神色古怪地走了进来。
林佩霞一脸纠结地跟在后面，一进门就用眼神飞刀刺向顾婉。
两人忙起身问候：“穆董好。”
“嗯。”穆董从她们身边走过。
见办公室果然一片狼藉，穆董却像是司空见惯，淡定地在主位沙发坐下，“佩霞，这是怎么回事？你这里遭贼了？”
听出他语气中的调侃，林佩霞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走上前，笑容勉强：“穆董，您取笑我呢。”
“刚才，琳琳说我缺乏锻炼，所以特意让顾婉陪着我，活动了一下筋骨。”
说着，她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一眼顾婉。
眼神威胁她：敢乱说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顾婉自然心知肚明。
无论如何，在外人眼里，她和林佩霞是一条船上的。
林佩霞要是倒了，穆宇和她日子也不好过。
于是，她连忙站起身应和：“是啊穆董！刚才我给夫人看了一下，夫人的身体状况确实需要多运动。”
“哦？是吗？”穆董有些诧异地看了顾婉一眼，又神色古怪地看向林佩霞。
这婆媳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融洽了？！
他脸色一沉：“大胆顾婉！竟敢在我面前胡说八道？！你知不知道，这算商业欺诈！”
好好的，怎么就发火了……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穆宇说翻脸就翻脸，绝对是遗传自穆董！
顾婉心下吐槽，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恭恭敬敬地低下头：“穆董，我愚钝，不明白您这话的意思？”
在以前，她只跪天跪地跪父母。来了这豪门，动不动就要低头认错，她这脖子都快习惯了……唉，混得太惨了！
本以为穆董会继续发怒。
谁知，见顾婉低头认错后，他却突然笑了起来：“你是够愚钝的！”
“你被你婆婆欺负了，我来了不知道跟我告状。居然还帮着佩霞隐瞒，这不算欺诈算什么？”
听到这话，顾婉傻眼了。
她猛地抬头，正好对上穆董笑容满面的脸。
他笑声爽朗，一旁的林佩霞却不满意了：“穆董！您到底站在哪边的？！”
“你欺负儿媳妇，还不准我替她说句话？”
穆董并未生气，笑声愈发爽朗。
顾婉蹙眉。
她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穆董能宠林佩霞这么多年。
看着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
哪里像叱咤风云的集团大佬和豪门贵妇？
分明，像一对寻常的老夫老妻！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见林佩霞一脸不满，穆董这才笑着说道，“我听宇儿说，顾婉还懂点医术……今天我来，有件事需要她帮忙。”
顾婉眼神轻轻闪了一下：“穆董有事吩咐就是。”
“求人办事，态度要端正。”穆董一本正经道，“最近这段时间，我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林佩霞脸色微微一变，着急地问：“老公，您哪里不舒服？请家庭医生看过了吗？”
见她一脸关切，穆董轻轻摆手，宽慰道：“我没事！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犯不着请医生。”
他的目光，落在顾婉身上。
“你来给我看看。”
这……
顾婉有些迟疑。
哪知，林佩霞却是横眉竖眼地瞪着她：“还站着做什么？”
“穆董在跟你说话呢！还不赶紧过来给穆董看看？！”
顾婉：“……”
刚才穆董都说了，求人办事态度要端正。可林佩霞这样子，哪里像是求人办事，分明是掐着脖子让人做事！
罢了罢了，大佬在前，不跟她计较。
顾婉只好上前：“穆董觉得哪里不舒服？”
“你不是懂医术吗？自己不会看吗？指望你能做什么？”
林佩霞逮着机会，又开始训斥她。
顾婉翻了个白眼。
也不顾穆董还在跟前，不高兴地顶了回去：“是！我横竖做什么都是错的，就连呼吸都是错的！”
“还是赵清漪更能讨得您欢心！”
若非还有一丝理智残存，她真想直接说：有本事你直接让赵清漪来，让我来做什么？
但她忍住了。
就这两句话，林佩霞已经被气得脸红脖子粗了。
“穆董您听听！”
她跺了跺脚：“平日里，你总说是我对她不好。”
“你听听这臭丫头，心里眼里哪有半点我这个婆婆？！这能怪我吗？”
几次三番领教了顾婉的伶牙俐齿后，林佩霞知道不是对手，于是转头向穆董告状。
穆董并未生气。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好了。”
“佩霞，顾婉这性子，我看着挺好，心直口快、不会背地里玩什么阴谋算计。”
“还不会呢？”
林佩霞冷哼一声，分明不满：“她背地里玩的那些个手段，还少吗？”
又是算计穆宇，又是算计赵清漪，又是算计穆琳的。这个臭丫头，心眼子简直比莲藕眼还多！
“穆董，这句话夫人说得没错。”
见穆董不像表面那么严肃，其实性格挺好，顾婉便壮着胆子说：“我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人敬我一尺，我敬他一丈！谁要是欺负我……也是一样。”
“你倒是坦诚！”
穆董笑着看了她一眼，“不过，你这直来直去的性子，我看着挺好！”
“做人，就该这样！更何况，是我穆家的儿媳妇，更不该任由别人欺负！”
顾婉心下狐疑，这老爷子今天过来到底想干嘛？
处处替她说话也就罢了，还明摆着给她撑腰？
不等她细想，穆董已经伸出手腕：“给我看看。”
“我倒要瞧瞧，你的医术到底怎么样！”
顾婉摸不透穆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眼下也顾不得她多想。
只好伸出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细细感受脉搏。
脉搏强劲有力，根本没什么问题……但刚才穆董说最近感觉不适，顾婉便问：“穆董，您最近具体感觉哪里不舒服？”
说话间，她示意穆董换了另外一只手腕。
“我最近心神不宁，晚上睡不好觉。”穆董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神色严肃下来，“胃口也不好，总觉得胸口发闷，喘不上气。”
再过两天，就是集团重要的年终晚宴了。
如果穆董身体抱恙，怕是会取消晚宴。
而在年关生病……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至少，有些迷信的穆董，认为这不是好兆头。但几位顶尖的私人医生都看过了，都说没问题。
穆董心里起了疑。
所以，这才特意来找顾婉看看。
边听他说，顾婉边若有所思地点头。
她抬眼仔细看了看穆董的脸色，瞧着倒是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但是那双眼睛……
似乎有些不对劲。
她细细观察，只见穆董双眼没什么神采，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这确实表明，他这段时间睡眠质量很差。
穆董如今还不到五十岁。
应该不至于因为年纪大了就出现各种问题才是。
“穆董最近有头痛吗？”
“嗯。”穆董一本正经地点头，“偶尔会头痛。特别是晚上睡不着的时候，痛得厉害。”
“偶尔睡着了，也会突然惊醒，头痛欲裂。”
顾婉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那么，有没有做噩梦的情况？”
见她竟然能知道自己的症状，穆董难免又多看了她一眼，如实告知：“确实有，要么是噩梦惊醒，要么就是一晚上断断续续做很多个梦。”
“梦里，您在做什么？醒来后感觉疲惫吗？”
顾婉又问。
“这……”穆董仔细回想了一下，“梦里，我总是在不停地跑，要么是被人追赶，要么就是从高处坠落，要么就是被野兽围攻。”
说着，他伸出手，用力捏了捏眉心。
脸上的疲惫重现，一副心力交瘁的样子，“醒来后，浑身酸痛，一点力气都没有。”
较之刚才进门时那副精神奕奕的样子，眼下的确多了几分真实的疲惫。
或许，这才是他这段时间的真实状态？
林佩霞见状，心疼极了，忙上前替穆董按摩太阳穴。
她看了顾婉一眼，也开口说道：“最近穆董在夜里确实失眠多梦，要么就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到底是什么情况你查出来没有？”
“我才是医生，我诊断时，闲杂人等别插嘴。”
顾婉眼皮子都没抬，直接怼了回去。
闲杂人等·林佩霞，顿时被气得头顶冒烟：“顾婉！你是不是活腻了！”
“我给你脸了是不是？”
边说，她便伸手要去掐顾婉。
“哎哎哎，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顾婉立刻闪开，敏捷地躲到穆董身后，“穆董您瞧瞧，这还有没有天理了？这人仗着是我婆婆，就这么欺负我！”
林佩霞：“……我迟早撕烂你这张嘴！”
“穆董您瞧，她还威胁我呢！”
顾婉一脸委屈。
穆董笑了起来，坐在一旁的穆琳，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
她们婆媳二人凑在一起，这台戏就已经足够精彩了。
“佩霞，坐下说话。”
穆董虽然没有明着偏向顾婉，但拉着林佩霞坐在了自己身边，这才对顾婉问道：“顾婉，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穆董您这是因为过度疲劳，导致气血两虚。”
顾婉轻轻摇头，“平时啊，千万别太操劳了！”
操劳过度？
穆董皱眉。
随后，有些颓然地靠坐在沙发背上，“最近，西城集团频频对我们旗下的边缘产业下手，搞小动作。集团内部事务又堆积如山，我确实是忙得不可开交。”
近来集团事务繁忙，顾婉也是知道的。
就连穆宇，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年关将近，本来就各种总结、预算、年会筹备忙成一团。
更何况，今年遭遇了几次严重的金融风暴，听说不少合作方和下游供应商都损失惨重，资金链断裂。
虽说，危机中蕴含机遇。
但风暴持续不断，那些小企业和合作伙伴靠什么生存？
还有几个偏远地区的分公司，因为风暴冲击几乎瘫痪，人员流失严重，也需要集团拨出大笔救助资金、还要派高管去安抚人心。
再者，就是穆董刚才所说，西城集团的频频骚扰。
如今商界是四大集团鼎立。
分别是：东盛集团、西城集团、南恒集团与北宸集团。
东盛算是业界龙头，但一直处于中立观望状态，既不插手、也不挑拨；
北宸较为低调神秘，与南恒实力相当。而西城，是四家中实力最弱、根基最浅的。
因为西城市场份额最小、资源最匮乏，所以总想通过不正当手段蚕食别人的地盘。
西城的人行事风格激进好斗，不敢去招惹东盛、距离北宸又太远。所以，就把主意打到了南恒头上。
这些年来，西城和南恒一直是死对头。
“以前也就算了！要打商战就打，我南恒绝不退缩。”
穆董一掌拍在茶几上，“但是最近这段时间，因为救助风暴中的合作伙伴，集团已经拨出去近十亿的救助资金，现金流非常紧张。”
“这个时候如果和西城全面开战，很难保证我们项目和人员的后勤支持。”
这话，倒不是穆董信口开河。
当年他创业打江山时，也是亲自上阵，经历过无数次残酷的商战。
只是如今，他年纪大了，精力不如从前了！
“西城那些老狐狸狡猾得很，一连骚扰我们好几个边缘项目。如果我派人去处理，也不能一次性解决干净，真是烦不胜烦！”
他烦躁地摇了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林佩霞、顾婉和穆琳，都静静地听着，没有开口。
她们谨记一点：家属，不得插手公司事务！
林佩霞是穆董的夫人，但更要以身作则，在家族和社交圈里步步谨慎、如履薄冰。
否则，稍有不慎就会被竞争对手抓住把柄，在网上大肆宣扬，影响集团声誉。
到时候，穆夫人的地位怕会不保。
她身后，还有穆宇和穆琳，她不能轻易倒下……
穆董抬眼扫了她们三人一眼，眉头拧得更紧了：“我刚才在跟你们说话，竟然没有一个人回应？”
都哑巴了不成？
林佩霞轻笑：“穆董，听到了，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
穆董打了个哈欠，突然间一伸手，直直地指向了顾婉：“我问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