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带着陈铭和张岳，驾着低调但性能卓越的全地形车，朝着城东那片被遗忘的科技荒原疾驰而去。
此时刚过上午十点。
她盘算着抓紧时间“盘问”完那个游勇，还能赶在午餐高峰前返回“西山别墅”，亲自给小小和外公做顿午饭。时间紧迫，必须速战速决。
根据穆氏集团的区域规划系统，城东这片曾是旧工业区的核心地带。
然而随着“生态清洁计划”的夭折和一场大规模的“新型工业纳米机器人失控污染事件”，这里彻底沦为死地。
昔日人声鼎沸的厂区和高密度住宅楼，如今只剩断壁残垣和扭曲的金属骨架，如同被巨型机械兽吞噬后吐出的残渣。
“城东这片污染区，十几年前因为‘蜂群’纳米机器人的自复制故障和病毒注入，导致整个生态循环崩溃。”
陈铭坐在副驾，声音平板地解释着，目光锐利地扫过窗外荒凉的景象，“无法净化的重金属和有机污染物渗入土壤、水体甚至空气循环系统。所有居民都被强制迁移，无法迁移或体质特殊无法耐受撤离程序的……结果都很惨。”
这片区域被高耸的、通着高压电的生物隔离墙和无形的污染监控网络封锁了多年。
“后来科技处理手段提升，”陈铭继续道，“大规模污染物被抽走固化处理，地表进行了硬化封闭和覆盖作业，才解除了最高级别的隔离。允许在特定‘清洁通道’通行。”
只是，这片区域的生命指数依旧低得可怜。
硬化地面的缝隙里顽强钻出的变异植株，呈现出不自然的灰紫色。
偶尔能看见路面下嵌着半截扭曲的机械残肢或是惨白的人造合成骨骼碎片，那是没能清理干净的“事故”残留。
没有秋天的萧瑟，但远处那片因污染变异、枝叶漆黑如铁的“蚀骨林”深处，传来电子模拟、用以驱赶野生动物的劣质乌鸦叫声，单调刺耳，配合着空旷死寂的环境，足以让普通人头皮发麻。
“这游勇倒是找了个‘好地方’。”顾婉看着导航屏上标注出的那个废弃数据中转站——一座形似堡垒、外层覆盖着厚厚硬化污染层和隔离胶的破烂建筑，“看来也是个亡命徒。”
坐在驾驶位的张岳嘿嘿一笑：“顾小姐，这小子根本就是个电子耗子！就喜欢这种没监控、没人管、连官方无人机都绕着飞的‘法外之地’！他那点下三滥的黑客本事，也就敢在这种地方倒腾点见不得光的数据垃圾。”
“你说他连死都不怕？”顾婉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真不怕死，何必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在这里十几年？不过是怕被当年的仇家找到，或是怕被现在他得罪的新主顾灭口！”
一个人若真不畏死，便无从威胁。但游勇藏匿此地躲避追杀的行径，将他的贪生怕死暴露无遗。
对付这种人，顾婉有十足的信心，今天一定能撬开他的嘴！
目标建筑已近在眼前。
根据张岳的黑客追踪和线人消息，游勇这个夜行生物通常在深夜出没于混乱区的低端虚拟体验馆里赚外快或找乐子。白天，则缩在这破败的“堡垒”里睡大觉，躲避各方“天眼”。
三人下车，准备进入这扇布满锈迹、似乎已经被暴力撬开过的厚重隔离门。
就在陈铭准备利用开锁器破开最后一道物理屏障时，他脖颈后方植入的微型威胁预警模块突然发出刺痛感！同时，顾婉手腕上的神经电极手环瞬间灼烫！
“当心！有伏击！”陈铭低吼示警，身体已本能地挡在顾婉身前！
话音未落，废弃堡垒的阴影中、扭曲的金属废料堆后，骤然窜出十几道鬼魅般的黑影！
他们身着全覆盖式的黑色哑光动力外骨骼，头部带着全覆盖式头盔，手中挥舞的并非冷兵器，而是充能式的震荡棍和高频切割器！
为首的一人，手中的切割器闪烁着刺目的高频能量刃光，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刺顾婉的胸腔要害！
顾婉瞳孔一缩，刚要从随身的战术提包中抽出高压电击枪。
旁边的张岳却像一颗出膛的炮弹！他怒吼一声，特种兵出身的爆发力配合着身上经过高度改装的辅助外骨骼，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和力量！一个侧撞，带着能量缓冲垫的肩膀狠狠撞在那名突击手身上！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夹杂着能量碰撞的刺耳刮擦声。突击手被这狂暴的物理冲撞生生震退数步，切割器险险从顾婉身前划过，切断了飘飞的一缕发丝！
张岳顺势掏出腰间大口径磁轨手枪，合金弹头精准地轰在另一名逼近的黑衣人胸口。同时，陈铭也动了，他动作如同行云流水，瞬间从战术腰带中抽出近身格斗用、带有强穿透力的合金短刺，架开一记致命的震荡棍攻击，反手精准地刺入另一名黑衣人的外骨骼关节缝隙！
两人配合默契，一攻一防。
但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
如同按下了某种开关，更多的黑色身影源源不断地从堡垒各个破口、掩体后涌出！他们的战术目的极其明确——并非瞬间绞杀，而是利用绝对的人数优势，拖垮张岳和陈铭的体力和能量电池！
蚁多咬死象，高科技装备的能量也是有限的！
“顾小姐！对方人太多！还有狙击手在远距离支援点压制我们移动！”
陈铭的声音依旧冷静，但语速明显加快。他利用一个精妙的擒拿摔倒一名冲上来的黑衣人，迅速占据其掩体位置，但腿部外骨骼装甲板被一道流窜的切割光束划过，溅起一串刺眼的火星！
“堡垒内部结构复杂！您立刻撤进去！寻找临时掩体！我们断后！”这里是包围圈的薄弱点，硬闯突围更危险！
顾婉没有半分犹豫，身体借着陈铭制造的短暂空隙，如同灵巧的猎豹，矮身从那个被破坏的隔离门缝隙中滚进了光线昏暗、充斥着霉味和机油废料味道的堡垒内部！
机会难得！趁着外面缠斗，正好抓住游勇那个混蛋！
然而！
她刚滚进布满灰尘和碎砾的地面，适应了内部昏暗的光线，就看见一个佝偻、穿着破烂电子垃圾拼接外套的身影，正仓惶地从一个隐蔽的后方通风管道口往上钻！
正是目标——游勇！
“站住！”顾婉厉喝。
那身影猛地一颤，头也不回，手脚并用更快地钻了进去，瞬间消失在黑暗的管道深处！他对这里的每一处逃生机窍都了如指掌！
顾婉拔腿就追。
但那管道狭窄，她穿着贴身通勤装根本无法快速进入，而游勇如同壁虎，眨眼间便消失在通往更深地下或后方的复杂管道迷宫中！
“操！”顾婉暗骂一声，心头憋屈。外面兵器和能量武器碰撞、以及人体倒地的沉闷声响将她狠狠拉回现实。
调虎离山！她一个人进去，一旦走散或者再遇敌，就是死路一条！
强压下冲进管道追赶的冲动，顾婉迅速转身，紧贴着入口处厚重的金属门框作为掩体，手中紧握着电击枪和一把微型信号干扰器，警惕地注视着门内昏暗的空间。
一旦有黑衣杀手冲进来，她会毫不犹豫地发动攻击！
就在这时，隔离门外传来一阵异常激烈的碰撞声和几声短促的惨叫，接着，是骤然降临的死寂！
只有能量武器烧灼后发出的焦糊味、臭氧味，混合着浓烈的血腥味，被风吹送进来。
顾婉透过门缝小心观察外面。
战斗已经结束。
地面上横七竖八倒着穿着黑色外骨骼的身影，不少还在不规律地抽搐流淌的液体不仅仅是血，还有动力外骨骼破损后漏出的冷却液和人工合成血浆。
还站着的，只剩下张岳和陈铭。张岳靠在一辆全地形车上剧烈喘息，胳膊上有一道被高频切割器划开的伤口，作战服破损，正在缓慢渗出鲜血。
陈铭单膝跪地，正在试图解除卡在自己腿部外骨骼关节装甲板上的一个电磁脉冲陷阱装置，那装置让他左腿几乎无法移动。他的护目镜碎裂了一半，脸颊上有擦伤。
顾婉粗略扫过战场，倒下的黑色身影，超过三十具！
对方下了重本！
就在这时，陈铭正准备起身处理掉那个脉冲陷阱。
突然，他脚边一个似乎已经“死亡”、趴伏在地的“尸体”，覆盖着装甲的机械手臂猛地探出！不是攻击，而是一个强力电磁吸附装置牢牢吸住了陈铭那只行动不便的小腿装甲！
“小心！”张岳刚喘匀气，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
那具“尸体”爆发最后的力量，猛地一扯！
失去重心外加腿部本就受制，陈铭身体一个踉跄，不受控制地向旁边一堆裸露着锋利断面的合金废料倒去！
若是倒下，那些足以切断人体装甲的金属尖刺瞬间就能贯穿他的颈部和躯干！
千钧一发！
张岳猛地扑了过去！他撞开了陈铭，但自己的身体却带着巨大的惯性，“噗嗤”一声闷响，撞在了一片突起的、如同钢针般竖立的高强度合金桩上！
“呃啊——！”张岳发出痛苦的闷哼！那钢桩直接贯穿了他外骨骼防护相对薄弱的侧腰区域！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破损的作战服！
陈铭被撞得滚到一边，避开了致命的废料堆，但脸色极其难看。他想上前查看张岳，却因腿部陷阱和骤然受袭，动作慢了半拍。
“别动！留活口！我要问是谁派来的！”顾婉已经冲了出来，对着那个引爆陷阱、试图再次动作的“尸体”黑衣人吼道，手中的电击枪瞄准了对方未被头盔完全覆盖的后颈神经节点。
那黑衣人身体猛地一僵。就在顾婉要上前制服他之际。
对方覆盖着面罩的头盔内部似乎有什么装置被激活，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紧接着，一缕带着杏仁甜味的毒气瞬间从头盔缝隙中弥漫开来！那黑衣人的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彻底软倒下去，再无生机！
服毒自灭！一个活口没留！
游勇不知所踪！
顾婉看着张岳痛苦扭曲的脸和被贯穿的腰腹，再看看陈铭那条被电磁陷阱锁死、暂时只能靠外骨骼支撑固定的腿，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这些杀手到底是什么来路？！
为什么对她的行踪如此了如指掌？！
赵清漪？还是……另有其人？！
无数念头在她脑中翻腾。
她的目光扫过满地的“尸体”和那两个伤员的惨状，心中的后怕与冰冷交织。
她猛地按下战术手表上一个紧急联络键，对着通讯器低吼，声音因愤怒和急切而有些扭曲：
“张岳重伤！陈铭行动受限！对方有备而来，全数灭口！启动最高级追踪程序！目标游勇！他身上还有植入式追踪器！必须在他被灭口前、或者逃出城东封锁区前抓住他！他是洗刷穆琳旧案唯一的关键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