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君明眼睛亮了亮,看向孟云轻的眼神里仿佛在说:我娘子还那么厉害呢。
孟云轻不知道孟绾在孟桓面前这样说她,但这话再从孟桓嘴里说出来,到让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没关系,说说吧。”晏君明拿过她手里的酒壶。
“我真没什么看法。”孟云轻摸了摸鼻尖,她喝了酒脸也有些红了。
“我就是觉得,今天皇上那么长篇大论的夸了孟公子,言语中似有让孟公子去京城为官的意思。”
此话一出,晏君明和孟桓都愣了一瞬。
“我也有相同的感受。”晏君明道。
“皇上有意让你入京,又如此重用孟将军……”晏君明话未说完,孟桓接着道。
“他想扶持我们孟家。”
孟云轻看着他们两个突然严肃起来的眼神,适时问道:“那皇上为什么这样做,按理说,一般不是不会让朝中臣子势力独大吗?”
“因为他在铺路。”晏君明沉声道:“准确的说,是在为未来的太子铺路。”
“现在朝中局势三分,皇后无子,涿王秦永照自小便由皇后抚养,他又是长子,本应该他为太子,但是他并没有什么真才实学,朝野上下都知道皇帝不喜欢这个儿子,否则东宫之位不会虚悬这么久。”
孟云轻还是第一次听晏君明这样认真的讲朝堂上的局势,听的饶有兴致。
孟桓也接着晏君明的话道:“可是皇后是当朝相国的亲族,就算是皇后肯让,相国也不肯让。”
“至于秦永和,他虽是最有能力的不假,但是景王他生性清高,过刚易折,这也是他的弱点,再加上她母族势力不如皇后,朝中官员自是摇摆不定。”
“那裕王呢?”孟云轻问道。
“秦永黎不是璃妃亲生,但是璃妃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她定然会想尽办法帮裕王,况且,裕王手里还有一张牌,一张很难控制的牌。”
晏君明神色突然暗了下来,孟云轻在里面看到了难以遮掩的戾气。
“提督汪贤。”
晏君明和孟桓齐声道。
“这汪贤是谁?”孟云轻问道。
“就是皇帝身边的最大的宦官。”孟桓漫不经心的解释道。
见孟云轻还是不太理解,便用手做了一个“砍”的手势。
孟云轻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啧。”晏君明眉毛跳了跳,孟桓轻笑一声端起酒杯喝自己的酒。
“回头再跟你解释。”晏君明低声道。
孟云轻乖巧的点点头。
孟桓喝完酒之后又叹了口气:“我爹这次就算是不想争也得争了。”
晏君明轻笑一声:“不如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这朝堂之中犹如龙潭虎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这些我又何尝不知。”孟桓晃了晃空了的酒杯,又不着调道:“怎么?你担心我啊?”
晏君明转过头,轻声道:“你知道我在担心谁。”
孟桓放下酒杯:“所以你觉得我一定会去辅佐景王对吗?还是说,你觉得孟家一定会选择景王。”孟桓眼神精明,没有半分醉意。
“你没有其他选择。”晏君明看向孟桓的眼底:“而且,景王是最好的选择。”
孟桓拍了一下大腿道:“那可不是,也是最容易送命的选择。”
晏君明也笑了:“你要是怕死,今天就不会和我一起坐在这里,别忘了,我可是罪臣之子。”
“你说错了,我真的挺怕死的。”孟桓又给自己倒上一杯酒。
“你不会死的。”晏君明突然道:“我们都不会死。”他的目光转向孟云轻,目光不再是暗沉沉的,还是轻柔的好像月光。
“就当是你安慰我了。”孟桓道。
“其实我从未想过,皇上会扶持孟家去制衡朝堂。”孟桓略有些惆怅的说道。
“也许正是因为孟家是最好的选择,皇上必须在自己退位前,想尽办法改变朝中权臣当道的局势,但他自己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他本可以放任相国和汪贤去斗,但是若是如此,景王必然会成为第一个牺牲品,如今看来,皇上不愿意看到这个结果。”
“也许他还念及一点父子之情?”孟桓撑着下巴,漫不经心的说道。
“不单单是父子之情,皇上在位的这些年,虽说手段独断些,但是却也算得上是励精图治,他不愿把江山交到一个不合格的继任者手上。”晏君明眉头微皱。
“我倒觉得他是不舍得放权。”孟桓伸出一只手,在虚空中点了点。
“这一点,我比你清楚。”晏君明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
孟桓自知触到了他的伤心事,不免有点不自在,便赶紧打岔道。
“我倒是挺想知道,为什么太子不能是裕王,他虽然手段狠辣些,但是他却是众皇子中最像皇上的了。”
晏君明并没有立刻回答他,也许在孟桓心里,秦永黎只是手段毒辣些,但是对于晏家来说,秦永黎可是险些要了晏君明的命。
晏君明思考了一会儿,轻声道:“也许皇宫之中还藏着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即使这般凶险,你还是想回去吗?”孟桓问道。
“我必须回去。”晏君明目光有些飘忽,但是声音坚定。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和你一起回去。”孟桓倒干了酒壶里的最后一滴酒,对晏君明和孟云轻举起酒杯。
二人与他碰了一下杯,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会有机会的。”晏君明轻声说道。
孟桓点了点头,看上去有些累了,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并不是累,而是前所未有的感到有些迷茫。
也许他已经期待了很久,比晏君明等待的还要久,但是真到了这么一天将要来临的时候,他却有些不安了。
他不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他身后有长平侯府,有整个孟家,秦永和是不是一个值得追逐的明君,这一切都是他必须要考虑的。
孟桓目光变的深远,和晏君明一起抬眼看向窗外被乌云遮住的月亮,屋子里只有孟绾发出的呓语和孟云轻轻声哄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