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布州繁荣昌盛是历代以来从未变过,就连军中粮草的三分之二都是出自那里。
水陆两道四通八达,倒给了不法贼子有机可乘,船商也借此抬高价钱,平民百姓又要多出了一倍的价钱,民怨都彭家一己之力强压了下去。
刑部大牢是先皇广征民间巧匠所打造,整个牢狱间只有一个约两个巴掌大的小窗,外面折射出的月光刚好打在盛烈的脸上,显得格外憔悴。
他在这已经呆了好几日了,无人对他用刑,但光听外面犯人的嘶喊就觉得头皮发麻,仿佛那些刑具是用在自己身上。
盛烈在这压抑的气氛里抱头,说:“这次填充军粮,我是真的怕了。淮南尚有营救之机,可岭南在打仗,将士们吃不饱。匈奴一旦攻破岭南,我就是千古罪人!”
“军粮出了问题,此次匈奴与倭寇联手不是偶然,而是他们是收到了消息。”萧焰倪了他一眼,手里拿着的就是当时在岭南时,运粮马道的人送来的密函。
匈奴和倭寇一直相互看不惯对方,期间没少发动或大或小的战争,只是这次联手令人意外,如非是得到消息,或是有人从中作梗,他们必然不会联手。
“我不知道有谁在做这样的事情。”盛烈恐惧地说,“但是这次真的好险...国库已经有了存蓄,户部的账内阁也在严格审查,再放匈奴士兵入境就是卖国。我不知道,我不敢赌,我的私信有人监察,我只能通过运粮马道的人告诉京都!而快马加鞭的送另一份到岭南。”
上次匈奴入镜还是徐建章在的时候,和匈奴勾结的下场不言而知。
“你既然想要告发彭怀古,你为什么向京都急发密报的时候还要挂兵部的牌子?你不知道这密报第一时间就会落在彭怀古的手里!”
盛烈抓不稳茶杯,在瓷盏摔碎的声里颤声说:“不是、不是!我挂的明明是户部的牌子!”
萧焰一愣。
盛烈也面露畏惧,不可置信地说:“这封密报若是落在彭怀古手中,我就必死无疑!我知道户部侍郎袁清是很有胆色,不是世家出身,虽然是刚上位不久,但绝对不会替彭怀古拖延隐瞒,所以临发前再三确认,我挂的是户部啊!”
“王爷,我们中计了。”楚和看向萧焰。
萧焰平日里都是温润如玉,可此时眼中凶戾,“这次可能不止是彭怀古干的,他收到驿报,便知道已经有人看过了内容,这就是无声的胁迫,他必须自首!”
年逾五十的彭怀古被剥了官袍,变成了白衣囚徒。
他戴着镣铐,跟萧焰之间隔着铁栏。这几日受审也没有人糟践过他,他发髻整齐,面容干净,只是短短几日老了许多岁,看着十分憔悴。
“昨夜会审结束,”彭怀古靠着床上,有气无力对他们俩人说,“我的供词已经呈交上去了,现在是在等待发落。王爷你们还有什么话要问?”
“私挪库银,倒卖军粮,毒害边将,这三条皆是死罪。”萧焰审视着彭怀古,“彭怀兴也撤职下狱,等候听参。你彭家嫡系一倒就是两位朝臣,怎么,你这次就这么舍得?”
“这次事关重大,谁敢徇私舞弊?没人保老臣啊。”彭怀古调整了坐姿,仿佛还在兵部办事大院的正座上。
“你填充军粮的时候就该知道那是运往岭南的军粮,你不照样做了?那会儿可是半点不怕没人保你。”
萧焰稍移了步,说,“想要把这些东西送到岭南,以次充好只是第一步。粮食到了岭南,你们就买通了审查粮仓的官员,让他们闭着眼把东西送进了军营,这是第二步。接着买通了岭南军营的伙夫,再把这批霉物混进饭菜里,送给边关将士吃,这是第三步。”
萧焰停下来,侧眸看着彭怀古。
“这些安排费时费力,一旦事发,你肯定逃不脱关系。你不仅逃不脱关系,还会被刑部立案深查,带出曾经倒卖军粮的罪行。你不是这样的人。”
彭怀古大笑起来,没有直接回答萧焰的问题,最后看了眼萧焰,说:“宁王在京都的这些年,不争不抢,为皇上卖命,当真是兄弟情深啊。”
任谁都能听得出彭怀古话语里的讥讽,萧焰只是冷冷的看着彭怀古,倒是楚和轻笑出声,对着彭怀古不笑也不怒。
“萧家兄弟情深,彭大人你心下不平也是理所应当。毕竟你儿子在这些年间混迹勾栏,兄弟手足相残,你这个当父亲的却不得而知,实在是可悲。”
彭怀古站起身,怒道:“你胡说!我彭家家教严明,怎可会出这般不齿之事!”
楚和笑道:“您忘了当年你小儿子是怎么死的了?在运粮过程中遭遇山贼屠杀,你不觉得这些山贼只杀人而不盗取钱财?这是为什么?”
“你为何会知道?”
彭怀古佝偻着身子,不可置否的看着楚和,他当时也觉得这事有蹊跷,可当时他的大儿子说他赶到的时候正遇见贼人在搬运粮草,他命人将其制服后带回,贼人个个声称是为了钱财才误杀了人。
现在重提,彭怀古才察觉,疑点颇多!
“就凭你儿子这般品行,想凭借科考步入仕途就难于上青天。你也这个年纪了,彭氏的嫡系里却没有一个能够支撑彭家继续走下去的人。你把希望寄托在联姻上,可惜所有人都知道你儿子的德行,谁会将自家姑娘往火坑里推?”
彭怀古也知道彭家正在走下坡路,他在西布州首辅的位置上屡次贬谪新人,怕的就是被后起之秀顶替。
彭家如今看起来还在鼎盛之态,可实际上已经是将要溢出去的水,稍有不慎彭家就注定要败了。
彭怀古摸着镣铐,说:“家势如潮汐,涨涨跌跌就是世间真理。盛一时,败一时,那都是命中注定,该轮到我彭家的,我没什么可惜的。南朝延续至今,历经数代,什么都在变。”
“那李家呢?户部尚书李和同呢?你们两家不是世交吗?为何你要害死他!”萧焰冷不丁的这句话让彭怀古脸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