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岭南一直在打仗,流民越来越多,朝廷下发的赈灾款根本不够,引起暴-动十几起,伤亡人数达到两万人。
徐芷一行人被流民冲散了,其余人不知散去何地。
李旦紧跟着徐芷才不至于走散,这让徐芷不禁松了一口气,好在不是一个人,不然到处都是流民引发的动乱,徐芷一个弱女子无法自保。
民众怨声载道,到处都是有人倒下,没钱大夫就不给看病,以至于大街上到处都是难民的尸体,很多地方官的家门口堆积着难民。
地方官家门都不敢出,只能关紧大门,前线的战争也不知道多久才能结束。
萧迟也恼得很,每日都召集内阁大臣商议到二更天,祸不及京都,现下京都还算太平,只不过现在只准出不准进,外面的商贩进不来,里面的人也不敢出去。
城墙上的士兵多增派了几队人马把守。
此时岭南的战报与各个地方官的奏折一并在御书房的案台上。
萧迟站在中间,垂着眼看着底下一干人等,面色如常,仿佛没有一丝表情,实则就在刚刚发了好大一通气性。
看着岭南的战报,萧迟的心里就像是塞了一团棉花梗住,轻飘飘地说不清道不明,他的两个弟弟在战场上浴血奋战,而他却连军粮的确保都没有做到。
眼下茨州大批军粮被劫,清阖又迟迟不能发出...
萧迟闭上眼睛,声音凉凉,抿着唇:“都先退下吧。”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告退离去。
守在门外的小太监进来通报:“皇上,皇后娘娘来了。”
萧迟没动也没说话,通传间魏菱进来了,身后跟着侍女的手上还端着一碗参汤,冒着热气儿。
“臣妾参见皇上。”
萧迟没说话,魏菱就在那拜着,半晌后,萧迟才说道:“你怎么来了?”
“深更露重,还请皇上保重身子,臣妾特地下厨给皇上做了碗参汤。”说罢,侍女端着侍盘放在魏菱手边。
萧迟闭了闭眼,轻吸了一口气道:“朕不想喝,皇后还是请回吧,朕想一个人清静清静。”
魏菱咬着唇,拿着碗的手颤了颤,不住道:“皇上...”
“怎么!朕的话都不管用了是吗!你们一个个的都不听朕的话,朕可是皇帝!反抗朕是诛九族的大罪!”萧迟气恼,狠狠把魏菱手中的玉碗打翻,转身拂袖走了。
几个太监吓得跪在原地,萧迟一走,太监们刚刚慌忙怕触怒皇上,现下连忙也退下了。
魏菱战战兢兢颤声问:“我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了...为何他都不肯看我一眼...”
侍女红着眼睛,哽咽出声:“娘娘,皇上迟早会明白的,您别太伤心了...”
魏菱只觉得一阵晕眩,手轻轻撑着案边上。
侍女上前搀扶着魏菱,“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又犯病了?要保重身体啊。”
“无事,这事左右瞒不住,想再多看他几眼,想来他也是烦我了。”
魏菱轻轻撇下侍女的手,缓缓蹲下来,捡起方才被萧迟打翻的碎片。
“娘娘,这让奴婢来吧,万一伤着手可怎么办?”
魏菱阻止:“不用,我自己来。”
一片一片把碎玉碗块拣到手心,展开水墨青鸾的碗面看了一眼,用指尖抹去了水痕,一点一点放起来,她脸上波澜不惊,指尖却有些细微的战栗,刚刚皇上的眼神扫过她整个人,她感觉到那眼神冰凉,还有深深的失落。
魏菱久久坐在自己宫里,手有些冰,轻轻搓了搓暖一暖,展开时仍旧冰凉,只是多了几滴冷汗。
偌大的宫伟,冰冷刺骨的空旷令人窒息。
这种被人厌烦密不透风的感觉再一次笼罩了魏菱整个人。
她从小就被父母和护卫紧紧锁在严防死守的后院之中,告诉她,长大以后就是要当皇后的,跟什么人往来,琴棋书画样样都是父母的期盼,他们做完每一件事都会告诉自己,那是为她他好,怎么能不识好歹。
其实她最反感的就是他们口中的为她好。
魏菱以为出了魏家嫁到了皇宫会轻松些,最起码不是在整日对着书画,一个人呆坐在书房内,但她没想到到了皇宫,真的冷寂的时刻才真正开始。
让魏菱觉得自己渺小无助,魏家出事的时候她帮不上忙,看着自己家被抄,父亲被贬,而自己仍是那个母仪天下的皇后。
当真讽刺得紧!
魏菱自己在榻上呆呆坐了一个时辰,月色暗沉,屋外传来低婉虫鸣。
不经意间抬了个头,窗口窄沿上坐了个黑影,影初正斜倚着软窗轻身靠在窗沿上。
影初是她无意中救的,当时出宫礼佛,他慌乱的闯入了她的厢房内,看着这个性命垂危,满身是血的男子,她第一次救了他的命,对面外面士兵的搜捕,面无表情的撒谎。
她生在魏家,其实她性子单纯善良。
魏季常常教导她,身处于皇宫内,这般性子只会被其他宫妃吃得骨头都不剩。
“你若是想走,我可以帮你,带你离开这牢笼。”影初淡淡的嗓音响起,在这偌大的寝宫内传入魏菱的耳中。
魏菱茫然仰头望着坐在窗口上的影初,摇头:“不,我不走,但你可以走,我不需要你的报恩,当初救你不过是为了不给自己惹上麻烦。”
影初背过身去,想不通她这又是从哪得出来的结论,“我说过,你救了我的命,我师父说过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
魏菱望着他的背影,片刻后低下头,看着自己方才被细碎划破的纤纤玉指,她自小被当成皇后培养,没做过什么粗厚的活。
“报恩就算了,我唯一的期盼不在你这,你不用在我这浪费时日。”
影初身形一顿,气道:“他根本就不喜欢你,还要把你绑在这!”
这话十分僭越且冒犯,他却又气不过不得不说出来。
魏菱沉默一会儿,轻声说:“是我自愿的,怨不得他。”
“可他根本就不在乎你的感受!魏家是谁抄的?我这就去杀了他!”
“你敢!你要是敢动他,我就死在你面前!”说着魏菱拔下发间的簪子抵在颈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