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无”失去了所有其它的声音，它甚至一瞬间愣在了原地，尽力躲避着在眼前炸裂的鞭炮。
鞭炮，硬直！
周晓浪等的就是这一瞬间的机会。
“寒切”的剑芒，骤然降落。剑锋划过，精准地斩在了“眼无”面部的肉瘤之上！
“开眼！”
剑尖划过鼓起的肉瘤，“眼无”顿时惨叫一声，绿色的血液喷涌不止。
果然，“双眼”就是它的要害！
“眼无”逃跑的可能，被这一剑彻底破灭了。
它痛苦地叫着，想要用双手捂住面部，而那仅剩的半只右手根本够不到自己的伤口。
也许被击中了要害，也可能是因为伤势太重，失去了继续战斗的力量，“眼无”终于跪倒在了地上。
血液还在喷涌，但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颜色，而是渐渐变成了紫色。
与此同时，鞭炮的爆炸也终于结束了。
硝烟之中，“眼无”似乎平静下来了。
它的感知中，那种近乎永恒的虚无与黑暗中，忽然透出了一抹光亮。
而它的世界，也多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一种不用听觉，也能感知到周围环境的能力。
下一刻，一滴鲜红的血液从“眼无”面部的肉瘤中滴下，落在了大地上。
鲜红的血液？
难道说……成了？
周晓浪遏制着心中的激动，尝试着呼喊道：“刘佳铭？是你吗，刘佳铭？”
刘……佳铭？
好熟悉……
“眼无”抬起头，想要努力看清眼前这个世界。
它本没有双眼，
可世界的一切，为何越来越清晰。
“眼无”缓缓地抬起了头。那原本肿胀的两个肉瘤，此刻已经萎蔫了下去，只有少量鲜红的血液淌出。
鲜血之中，竟然是一双眼睛！
那并不是修罗的眼睛，但也不是人类的眼睛。
周晓浪无法描述眼前这副躯体的状态，但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副身体，已经不算是妖魔了。
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刘佳铭体内的秽灵，正在一点一点消散着。但消散的速度并不快，根本比不上他生命消逝的速度。
这样下去，刘佳铭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依然是一只作恶的妖魔！
眼下，只有最后一种办法了。
“你看这！”
周晓浪掏出了之前从韩玥那里得到的画，展开在了“眼无”眼前。
画？
“眼无”跌跌撞撞的向周晓浪靠近着，他的双眼，一直都死死盯着周晓浪手上的画纸。
画面之中的一家三口，在那被血液模糊如此的清晰。那些被秽灵封印了的回忆，也在脑海中逐渐清晰。
刘佳铭用着微弱的声音，喃喃道：“画……”
周晓浪还想要再次开口，却发现自己要说的话卡在了喉头，已然无法发声。
他看见了鲜红之中混在的清流，那是刘佳铭的眼泪。
眼前的这副身体，已经算不得妖魔了。
那是人类的眼睛。
“爸爸，妈妈……”
刘佳铭还想继续那张画靠近，然而此时此刻，他的身躯已经无法支撑他继续前进了。
秽灵已经退去，剩下的，仅仅是一副几乎没有任何力量的残破躯体。
刘佳铭的双腿终于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直直跪了下去。
他不愿意直接倒在地上。
哪怕是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也要借着这来之不易的光明，再一次拾起生命中那些温暖的时刻。
那双残破的面容上，已经不再有鲜血流出，只有两行眼泪缓缓落下。
少年举着手中的画纸，缓缓蹲下。
年纪大了，站这么一会儿就累了啊……
而且刚刚洞穴里太暗了，搞得我现在眼睛酸酸的，难受死了。
夕阳渐渐落下，太阳洒下的金黄的斜晖，钻进山洞，照亮了一方岩壁。
周晓浪这才看清了岩壁上的痕迹。
那些岩壁上，一边是用颜料涂抹的五彩图画，另一边，是无数抓痕交织成的生命终章。
岩壁上的那些画，有的画着小人，有的画着动物。画着在天空中飞着的五颜六色的风筝，蓝天白云，绿树暖阳。
画着金色的小猎狗，吐着红红的舌头，蹲在门边。它的身边，是穿着黄色衣服的妈妈，带着咖啡色眼镜的爸爸，还有拿着五彩画笔的自己。
这幅画的名字叫做，幸福的一家。
刘佳铭不喜欢钢琴，他觉得由黑键白键谱写的乐章并不美好。
他喜欢彩色。
可是他的童年，却始终都没有任何一点，属于他自己的色彩。
哪怕是变成了一只妖魔，成为一只需要靠吞食精血成长的的“眼无”之后，他也在用自己最后仅剩的一点思维和理智，在岩壁上留下着生命仅剩的痕迹。
可惜的是，那满墙的抓痕，虽然有些模样，可从始至终，都是岩石惨淡的灰白。
“妈妈……”
刘佳铭拼了命的伸手，想要去触碰那近在咫尺的一点幸福。
可是他发现，
自己已经没有了手臂。
他唯一能够抬起的，只有一截残破的臂膀。
臂膀之下，是他正在消散的身体，渐渐化为缕缕青烟，在空中消散。
只有鲜血和泪痕，韩残留在土地上，记录着生命的消逝。
少年伸出手，摸了摸刘佳铭光秃秃的头。微笑道：“没事了，别哭了呀，你妈妈都夸你了。”
落叶从枝头脱落，在空中缓缓坠落，似乎还在留恋夕阳。
周晓浪正视着刘佳铭的双眼——
他早已不再是妖魔，只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你妈妈说，你画得很棒，她很喜欢。”
“妈妈……”
刘佳铭的眼中，泛着泪光。
他想要放声哭喊，可惜身躯已经消散，头部以下的部位都已经化为了虚无。
没有时间了。
夕阳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两张满是血污的脸上，留下金黄的斑驳。
阳光映在了画纸上，透亮了那一条条被胶带粘合的裂缝。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那些逆着阳光的金色纹路，照进了刘佳铭的眼底。
他带着最后一抹笑意，渐渐消散在了夕阳的斜晖之中。只留下了一颗纯净的白珠，轻轻掉落在了地上。
周晓浪急忙伸出手臂，想要抓住正在消散的刘佳铭然而，他却只是抓住了一片空气。
除了那颗妖丹，什么都不剩了。
少年叹息一声，弯腰捡起了那颗珠子。他明白，手心这颗珠子，就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至纯妖丹了。
抬起头仰望着天空中的红云，周晓浪叉着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使劲眨巴着眼睛。
他妈的，这都要傍晚了，阳光怎么还这么刺眼啊……
搞得我眼睛酸酸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