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玥显然有些信了,她主动开口道:“那大师你快和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要说异常的话,佳铭以前很听话,也很勇敢。但自从他爸爸走了之后,他就变得有些奇怪了。”
“具体一点?”
“就是会产生许多幻觉,总觉得家里有很多妖魔鬼怪。为此我还专门找过专家来看过,却根本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说到这,韩玥叹了口气,道:“那孩子经常和我说这件事,说他在家里看到了妖怪,但是我根本没有引起重视,觉得那就是小孩子自己吓自己,世上怎么会有妖魔鬼怪呢。
哎,其实也怪我,要是当时我能重视一点,多关心他一点,也不会……”
“韩阿姨,请节哀。”
周晓浪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到底有多少的父母,能真真切切站在孩子的角度,去考虑一下问题呢?
小孩子怎么会分得清什么是幻觉,他们也不知道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妖怪,他们对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深信不疑。
正因为是小孩子,所以才要更加关心呀。
不论是小时候还是长大以后,所谓的代沟,只是做不到换位思考而已。
他深吸了口气,继续开口问道:“韩阿姨,你可知道,刘佳铭看到的,是什么样的妖怪?”
“他……他没和我讲过。”
“那他有没有经常去的地方……或者是对他很重要很特殊的地方?”
韩玥仔细回忆了一下,摇头道:“他平日里除了上学,就没有怎么外出过。课余时间都是在家里练琴。”
“天天都练琴?”周晓浪有些惊讶。
“是的,你可能不知道,钢琴三天不练手就生了。哦对了,说到弹钢琴,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韩玥端起桌上的水杯,表情有些微妙:“之前佳铭曾经离家出走过,后来是他爸爸在山里的一个山洞里找到他的。从那之后,他们父子俩周末就经常去那边散步郊游,佳铭也因此和我们的关系也好了许多。”
韩玥的话给周晓浪透露了很多信息,由此可见,刘佳铭虽然是富家子弟,可他和父母的关系并不是很好。
甚至可以说,和母亲的关系更差一些,成长之中的很多事,他似乎更愿意与父亲分享。
韩玥的话中,周晓浪还注意到了一点:刘佳铭在山中有一个自己的“小据点”,经常和他父亲一起去到那里。
“那你知道那个山洞在哪吗?”
韩玥回答道:“大概是小镇南边虎头沟那一块,但是我也从没有去过,只有他和他父亲知道。”
“那他的父亲呢?”
“我爱人……半年前就去世了。”
韩玥喝了口水,继续说道:“佳铭也是从那之后,就开始奇怪起来的。”
至此,周晓浪对于刘佳铭生前行为异常的原因,才终于有了点眉目。
虽然并不能确定,那个山洞就是“眼无”的藏身之处,但是可能性也已经很高了。
不知道准确的定位也无所谓,到时候靠吃颗灵嗅丹,“眼无”身上的腐臭味就是最好的路标。
这时候,对于怎样得到它的至纯妖丹,周晓浪也有了一点点头绪。
其实所谓执念,说白了也就是某个阶段长时间产生的一种很强烈的情绪。
刘佳铭和父母的关系,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对了韩阿姨,你之前说……刘佳铭曾经离家出走过,原因是什么?”
韩玥苦笑道:“其实佳铭那孩子,一直都很喜欢弹钢琴,而且钢琴老师也说他很有天赋,将来在这方面一定会有很大的成就。但是他毕竟小孩子,总会被一些其它的事情干扰。”
“是爱玩游戏吗?”
韩玥摇头,说道:“并不是。他总喜欢在自己的房间里画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有的时候因为画画还耽误了练琴的时间……”
周晓浪反问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他或许本来就不喜欢钢琴?”
韩玥做出一个笑容,解释道:“你没有孩子,你不懂。小孩子就是怕苦,他其实很喜欢的,只是怕吃苦,所以不愿意坚持下去。”
对于韩玥的话,周晓浪不敢苟同。
大人总是喜欢站在他们自己的角度替孩子做决定。
小时候因为孩子太小啥都不懂,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所有的沟通都是狡辩。
稍微长大一点之后,又觉得子女还不成熟,目光不够长远,便打着“为你好”的旗号,替孩子做了许多决定。
不论是穷人家的孩子,还是富家子弟,都是一样的情况。
周晓浪故做沉思,然后说道:“韩阿姨,我下午就去一趟虎头沟的山洞,那里可能会有解决你噩梦的办法。”
韩玥双眼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窗外,苦笑着说道:“虽然我平时不太相信这些东西,但现在这种情况,也不得不信了。”
周晓浪对韩玥的话,是一点都不信的。
这女人的嘴里就没有一句真心话!
还好上楼之前提前找管家打探了一下,知道了你是个玄学狂热者,要不然我还真信了你的鬼话。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此时此刻,他还念念不忘自己那1800功勋的至纯妖丹,于是问道:“韩阿姨,家里有没有那种……对刘佳铭很重要的东西?”
韩玥抱紧了手上的水杯,咬着嘴唇久久没有说话。
半晌之后,她才缓缓开口道:“如果说他很在意的东西,我想我应该有……你等我一下,我这就去取来。”
说完,她缓慢起身,朝周晓浪微微点头之后,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之中。
举手投足之间,都透出一种大家闺秀才有的姿态。
虽然韩玥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但也不过才三十岁左右的模样,周晓浪叫一声姐姐都没有什么不妥。
周晓浪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泛起一阵阵同情。
对于她来说,年纪轻轻就失去了儿子和丈夫,也是一种很大的打击吧。
过了十分钟之后,韩玥才终于将东西取了回来。
如果周晓浪没看错的话,她的脸上还留着两行浅浅的泪痕。
“佳铭最在意的东西,可能是这个……”
韩玥递来一张皱巴巴的纸张。纸张是用胶带封起来的,从背面还能看出一道道被撕碎之后又重新粘起来的裂痕。
“这是?”
韩玥的目光有一瞬间飘向了窗外,然后才缓缓说道:“这是佳铭以前送给我的画,因为管家不小心弄破了,他还为此哭了好久。”
“我明白了。”
周晓浪当然知道韩玥在说谎,但他同样知道,这也是她作为一个女人,最后的一点坚强。
少年叹了口气,开始打量着眼前的这幅画。
那副被撕碎之后又重新粘好的画上,画的是一家三口。虽然画的很粗糙,但却很形象,以至于他一眼就认出了站在左边的韩玥。
他当然猜到了,这幅画很有可能是韩玥一气之下撕碎的,理由不用想也知道,大概就是耽误练琴什么的。
可韩玥心里知道,那是儿子很珍贵的东西,但她作为母亲,是不会低头的。
所以韩玥只能悄悄从垃圾桶里翻出那些残破的碎片,一点一点,将它们粘好。
她不愿意用一个画框挂在墙上,却瞒着所有人,保藏在了自己的抽屉里。
到这时候,周晓浪忽然渐渐体会到了刘佳铭的情绪。
他不难想象到,刘佳铭精心为妈妈画的画,被妈妈当面撕碎时,心中的委屈与悲伤。
他终究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而已。
他失去了唯一的老爸。
他既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交心的朋友。虽然妈妈经常会邀请很多小朋友来家里玩,但那些都只是妈妈认为的好朋友,他自己从始至终,都是孤独的。
他每天被强迫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所有的幸福与快乐,都是韩玥的自导自演。
或许在刘佳铭眼中,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真正关心自己在乎自己了。
然而,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自己的妈妈,总是将那些她严词否定过的画,悄悄保藏。
周晓浪轻轻拿起那张脆弱的画纸,“韩阿姨,这幅画可以借给我吗?我一定会完好的还给你的。”
韩玥目光看向楼下的花坛,淡淡地回答道:“你需要用到的话,拿去就是了。反正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是佳铭一直很宝贝而已。”
说完,她忽然变得有些着急,补充道:“如果可以的话,你能帮我把这幅画……”
周晓浪笑了笑,认真地说道:“如果我能见到他,我一定替你送给他。”
……
管家端着茶水站在韩玥的身边,和韩玥一起,目送着周晓浪离开庄园。
他小心地掺着茶水,小声问道:“夫人,那个少年是什么人啊。”
“像他一样,也是一个很聪明很神奇的人。”
韩玥端起茶杯,莫名露出了一个释怀的微笑。
她笑着说道:“你把楼下那架钢琴,搬去烧了吧。”
管家瞪大了眼睛,一时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夫……夫人,您说什么?”
“我说把那架白色的钢琴烧了,佳铭在那边,也不至于那么无聊了。”
韩玥的目光已经飘向窗外,不知不觉,脸颊之上已经有了两行清泪。
“然后……把我房间里的那些画,嗯……买些画框吧,把走廊上的那些照片取下来,都换成那些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