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兴便利店的面试可以说进行的是非常顺利,顺利到当天他就上岗了。这是一份简单的体力劳动,同事关系也非常不复杂,只有三个,一个50岁即将抱外孙的李利娟大姐,是个店长。另外两个店员是眼镜小胖子林冬和黄毛雀斑丫头孙小燕。三个人除了李利娟大姐,其余都是中专、大专毕业。杨乐诚虽然是大学本科未遂,但是也是这个店里的状元郎了,所以李利娟对他特别器重,说等以后她女儿生了娃了,她就要回家抱外孙了,店长非他莫属。三个人三班倒,早班:7:00-14:00,中班:14:00-21:00,夜班:21:00-7:00。工作除了一早一晚时间上有点靠人,说真的不算太累,顶多就是帮忙搬搬货物,况且便利店也没啥重物,都是些零食饮料日用品啥的。最重要的是脑不累、心不累——这年头,找一件不大用费心力的工作真的太难了。
在便利店工作对于杨乐诚这种习惯于出体力的、头脑不是特别复杂且涉世未深的小伙子来讲其实特别合适。人多的时候收收银,人少的时候盘盘货。外加休息的时间去上一周三次的托福课,每天的时间也是安排的满满当当。聚兴便利店所在的街区在青岛不是CBD,这一片是老城区。这几年青岛政府旧城改造搞得红红火火,老城区大范围的被全部翻修重装上阵接待海内外游客。但是杨乐诚家所在的这片区域却一直保持着老青岛的面貌,从聚兴便利店再往前蹓跶几步就是海边,虽然跟日日人山人海的代表性景点栈桥仅差了一两站地,却出奇的安静舒适,犹如一片净土,保留着最纯粹的海景。附近的居民楼大多都是八、九十年代建造,以各政府单位的家属院居多,值大夜班的时候这个街道几乎没啥人,分外清净。这份工作实在是好,唯独有一个缺点,就是无聊,尤其对于23岁的热血小青年来讲,真的非常无聊。
这个无聊的气氛结束于上班第35天的中班,这是个下雨天,雨下得噼啪作响,大雨点砸在地上泛起白雾,街口少有的略堵车,被堵得很烦躁的司机们此起彼伏的按着喇叭催促着前车。晚上七点,杨乐诚肚子有点饿,杨建国打电话来催了两遍,说奶奶过八十大寿,大家已经边吃饭边等他一个多小时了,堂姐家的小侄女还要回家写作业,让他赶紧飞奔到饭店来。杨乐诚跟孙小燕商量好早两个小时来接班,但是这都已经七点十分了,孙小燕还没出现,想必是路上被大雨截住了。他盯着墙上挂钟的秒针,心情渐渐变得急躁起来。
“欢迎光临。”
门铃欢迎语响了。杨乐诚以为孙小燕来了,立刻向门外看。只见外面进来一个穿着墨绿色大风衣的女孩,头戴着风衣的帽子,前额的长发已被淋湿了,有几缕头发从帽子里散出来,滴着水。她一边用胳膊撑着透明门帘,一边用手收伞。伞上的雨水噼里啪啦掉在门口的地垫上,她有些不好意思,轻轻说了一句“伞是放在这里吧”之后,没等到回答就赶快将伞放进门口的雨伞收纳架。进门后她把帽子摘下来,杨乐诚这才看清她的长相。
这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虽然穿了一件宽松的大风衣,也难掩衣服下面匀称饱满的好身材。一头乌黑的厚厚的披肩发把脸色衬得越发的白亮,她天庭饱满,鼻头尖尖的非常挺拔,要命的是还搭配着一双让人看一眼就再也无法忘掉的大眼睛。那双眼睛怎么说呢,眼波微漾泛着水光,眼神好似是神秘深山清晨的迷雾中透出的一丝阳光,耀眼而灿烂,还带着点摄人心魄的力量。睫毛浓密得像两把小刷子,是多少姑娘睫毛膏怎么刷也刷不出来的那种自然健康的毛绒感。正是这神来之笔的一双眼,使她的脸部充满着一丝遥远而神秘的气质。她一眨眼,那睫毛便如同蝴蝶轻拂过水面,掀起一阵阵细碎的波纹。她的目光透过这层轻柔的帘幕,显得既清透又锐利,宛如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穿透黑暗,直视人心。
杨乐诚看愣了。他全身的任督二脉就跟被打开了一样,体内血脉喷张,外在表现却是微张着嘴杵在柜台里,仿佛一尊雕像。从今天起,这就是他杨乐诚的女神了。以前他从来不信一见钟情这种事,觉得都是爱情电影里意淫的场景。但是这一天他信了,他前二十三年的时间仿佛全为了等待这个与她相见的神圣时刻。周围的声音全都不见了,他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空气中回响。她叫什么名字?她从哪里来?她要往哪里去?她是干什么的?她有没有男朋友?杨乐诚迫切的想知道关于她的一切。
女孩在冰柜前走来走去,然后在酸奶区停住了,她选中了一瓶销量并不怎么样的土味“点赞”牌酸奶,拿到他面前结账。
“你好,结账。”
杨乐诚这才缓过神来,赶紧接过“点赞”牌酸奶,用扫码机扫了一下,“六块钱。”
女孩低头操作手机付了款,付完抬头盯着杨乐诚朝他比划了一下付款结果,杨乐诚没记错的话,她还浅浅朝自己笑了一下。
就在女孩往门口走的节骨眼上,杨乐诚鬼使神差问了一句:“这个酸奶好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