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月湖下,青石室中,硕大的夜明珠照的室内如同白昼,只是光亮略显得清冷了些,令人感觉有些微微的寒意。
青石床上,碧莲仙子静静的躺着,虽然呼吸尚且平稳,但俏脸依旧面无血色,满头的银发已经散落开来,披散在绣枕上,衬的她有着冰雪美人般的冷艳绝伦。
床边,坐着少阳真君和洛小蝶,白额灵猴侍立一旁,不再搔首弄姿,只是安静的待在那里,而欧阳青青则远远的坐在一旁的石桌旁,既不甘又无奈的冷眼旁观,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舞台剧似的。
少阳真君紧紧握住碧莲仙子的玉手,怜爱的放在自己的脸颊,希望传递一些温暖给对方,低低温柔的呼唤道:“莲妹,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五百年前的初见?那时的我身陷烂桃林,生命垂危,你不顾自身危险,救我离开,从我醒来看到你那如水双眸红粉面,便对你情根暗种,更有幸被你带回洞府养伤,我们才有朝夕相处的缘分,并肩练剑,同游山川,嬉笑晏晏。”
“可惜后来,你为修行,执意斩断我们的情丝,虽然我曾恨过,可我却没有一天忘记过你!上天也算有情,安排了这次机会,让我们五百年后重逢,你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呢,你快些醒来,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么?莲妹!”
说到最后,情至深处,少阳真君竟然眼含清泪,神色哀伤不已,令人唏嘘动容。
“仙子,你醒来啊,求求你了,你听到少阳真君说的话了么?小蝶也还有好多话要对你讲,也还没有报救命之恩呢。”洛小蝶忍不住,哀哀而语,心下却是突然就原谅了少阳真君对自己曾经的伤害,因为她最恨不起来的人便是情痴,何况碧莲仙子应该也不希望她和他有怨怼的,毕竟他也是仙子舍命都要保住的难忘旧情啊。
“醒不醒的过来,要看她的造化,你们再叫也于事无补!”一旁的欧阳青青看着他们两人,冷冷道。
洛小蝶闻言,心中不悦,正待发作,却突然看到碧莲仙子的凤眼微微动了动,两颗清泪从眼角滑落,心中瞬间转为狂喜,少阳真君显然也看到了,激动的急切呼唤:“莲妹,你醒了!”
在少阳真君,洛小蝶和白额灵猴的期盼下,碧莲仙子终于悠悠醒转,倦怠的睁开了双眼,轻轻开口道:“小蝶,少阳。”
然而,仙子的声音却不复当初如出谷黄莺般的宛转清越,竟然有了如老妪般的沙哑和沧桑之感,听的洛小蝶一阵的心酸,暗暗为碧莲仙子的牺牲感到心痛,为了当年一段情,竟然可以抛下辛苦修来的道行,实为情痴。
“莲妹,你终于醒了,我这就为你去寻找灵药,烂桃林的灵草一定可以治好你,你好好休息,小蝶,替我照顾好莲妹!”少阳真君强作欢颜道,作势要离开,心中却是哀哀切切,其实他怎么会不知道碧莲仙子已经耗尽全身真气,形同废人,现在全靠着一点元神支撑着,待十日之后,元神散去,碧莲仙子必然要香消玉殒的。
“少阳,别去!小蝶不知道,难道你我还不清楚,散尽真气的后果么?十日之后,必定形神俱灭,什么灵药都无济于事,我是逃不过这一劫的,咳,咳。”碧莲仙子挣扎起身,急忙劝阻道,身体虚弱的她只来得及牵住了少阳真君的一片衣角,便咳不成声。
“莲妹!你若有什么意外,我绝不独活于世。”少阳真君急忙回身,坐至床边,一手急急揽过碧莲仙子,拥入怀中,另一手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温柔的如同在呵护一个精致的瓷娃娃一般,悲怆道。
这一幕,令洛小蝶在一旁看得有些双眸湿润,心中莫名的想起了身在清虚宫的三师兄庄隐,暗道:若是三师兄也能如此待我,今生也是无憾了。而一旁的欧阳青青,则有些紧张的看向少阳真君,真怕他去寻死似的。
“少阳,答应我,万万不可,我拼命救你,你的命是我的,我不允,你岂可轻生!再度重逢,让我顿悟,我们错过了五百年,这五百年来,我始终没有看破这个情字,然而,错过已不可追,为何不能在这最后的十日好好陪陪我,让我去见姐姐之前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碧莲仙子虚弱道,一双凤眼里满是憔悴的神色。
“好,我答应你!”少阳真君只得点头应允,心下也是无限柔情,无限感伤。
“还有一事,小蝶,七窍玲珑心还在少阳体内,这玲珑心已经认主,终究不能被他炼化,只会再次反噬,你快些掐念法决,从他体内取出,放回自己身上。”碧莲仙子转向身边神色凄凄的洛小蝶,语气断然道。
“是。”洛小蝶闻言,点头答应,毕竟取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她还是乐意照办的。不过,心中多少也有些伤感:若不是玲珑心惹起的祸事,我们就不会堕入迷蝶谷,碧莲仙子或许就不会遭此劫难,却也令仙子和少阳真君久别重逢,难道这一切真的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其中玄机,令人难以勘破。
欧阳青青在一旁,欲言又止,可也无可奈何,有道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虽然她觊觎这神奇的七窍玲珑心,但像少阳真君这么有道行的修士都驾驭不了的法宝,她一个筑基期都还不到的女修又如何能消受的了呢,也只能认命了,想想也只得作罢。
只见洛小蝶轻掐法决,随着一团幽光从少阳真君体内窜出,迅速扑进她的体内,七窍玲珑心刚重回体内,她立马感觉到心里踏实了许多,全身的经脉都强壮了不少,暗自欣喜,但一想到碧莲仙子的凄惨状况,又神伤起来,不由得开口道:“仙子,小蝶舍不得离开你,不如,你跟我回峨眉,我师父会想办法救你的。”
“小蝶,不用白费心力,现在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我,我修行近千年,怎奈仙缘福薄,难以飞升,我走之后,只可惜玄门绝学便后继无人,令人遗憾。你我有缘,现留一卷《九天玄女经》与你,我已经没有时间指导你,只把要义传给你,日后全靠你自己参悟,成与不成且随天意。”
“此《九天玄女经》精奥深妙,记载了不少修炼法门和炼丹秘术,外界有不少修士觊觎,现已经被我撰录于衣衫上,随身携带,一般人绝然看不出,同时,若无开启咒语,即便被人偷去,也无法窥得真迹,现一并传与你。”碧莲仙子虚弱的微微一笑,道,说着用力从自己的水绿衣裙上扯下一块,交予洛小蝶,并示意她靠近。
这种事,换做别人,有高人传授,自然求之不得,可是洛小蝶却有些犹豫不决,尴尬的低低道:“仙子,小蝶现在是峨眉弟子,修炼的是本门心法,没有师父同意,不敢擅自做主接受别门秘笈,怕有违师训。”
“这个你不用担心,实不相瞒,据姐姐讲,此《玄女经》有着峨眉心法的影子,有异曲同工之妙,说起来,我们和峨眉也曾有过一段渊源。”碧莲仙子微笑道。
“渊源?”洛小蝶诧异道,一边的少阳真君和欧阳青青也是同样好奇的看着碧莲仙子,希望知道答案。
“不错,我跟随姐姐云游之时,曾经路过峨眉,跟峨眉清虚宫的玄一真人有过一面之缘,姐姐当时在一山洞修炼,不幸走火入魔,状若疯癫,我正无计可施,岂料动静竟然引来了一仙风道骨的长者,正是清虚宫的玄一真人。玄一真人慈悲为怀,救了姐姐一命,并且点拨姐姐修行法门,姐姐顿悟,重新编写完善家传的尚有残缺的《九天玄女经》,是以这部经卷里多少有峨眉的影子。”碧莲仙子娓娓而谈:“所以,我现在传与你,也不为过。若你还有顾虑,可以先接受,回去再请示玄一真人,我只不想家传心血白白失传。你明白了吗?”
洛小蝶闻言,心下再无顾忌,点了点头,碧莲仙子便耳语传了要义和开启咒语与她。惹得旁边的欧阳青青多少有些羡慕嫉妒恨,却已无可奈何,只想着回峨眉后,再作打算。
洛小蝶正暗自揣摩所学,又听得碧莲仙子道:“还有一件,这白额灵猴在迷蝶谷伴我数年,我走后,它没有了伴,一定会觉得孤独,看得出这猴头儿与你有缘,你且带它离开,也当做是对迷蝶谷的怀念。”
“仙子重托,小蝶一定遵从。”洛小蝶点头应允。虽然她跟这猴头儿有些过节,不过看在碧莲仙子的面子上,她当然也无从拒绝,何况这猴头儿还是有些顽皮可爱之处的。
“好,我没有遗憾了,说了这许久,感觉有些累了,少阳,你陪我去谷内看看吧。”碧莲仙子微笑的看向少阳真君,少阳真君回之一笑,轻轻抱起仙子入怀,往石室外走去。
“少阳,不许去!你说过要陪我修炼的,为何要去陪她?!”欧阳青青终于按捺不住,怒气沖沖的拦住两人去路。
“师姐!”洛小蝶才刚叫出声,准备劝阻,却只见少阳真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腾出一只手来,点住了欧阳青青的穴道,可怜她一动不动,只能怒目而视,叫道:“少阳!你个骗子!”
少阳真君却无动于衷,抱着碧莲仙子径直离开,洛小蝶朝着他们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静静的站在那里,心下无限感慨:这十天时间,对碧莲仙子和少阳真君来说虽说幸福,可也太残忍了些,十天后,他们该如何面对呢。
“洛小蝶!傻愣在那里干嘛!赶快帮我把穴道解开啊!”欧阳青青看着自己的小师妹就那样愣愣的站着,竟然都不管自己,心下十分不爽,尖叫道。
“师姐,解开你的穴道,你一定会去找少阳真君和仙子的麻烦,何必呢,他们只有十天时间可以相聚,你就成全他们吧。”洛小蝶苦口婆心的劝道。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我成全他们,谁来成全我呢。”欧阳青青蛮横道。
“那好,你的事,我都不会管,好了吧,那现在也别让我帮你解穴道了,我要打坐恢复一下元气,拜你所赐,到现在伤势还没痊愈呢。”洛小蝶讥诮道。
“洛小蝶,连师姐的话都不听了,看我回去峨眉,怎么收拾你!”欧阳青青羞怒道。
“师姐,后话就别提了,你还是躺下歇一会儿吧。我让这猴头儿抱你过去。”洛小蝶淡淡一笑,道。
随即,洛小蝶做手势示意一旁侍立的白额灵猴,那猴头儿会意,立即走到欧阳青青身边,不顾她的怒叫,把她抱到了青石床上。
“好了,师姐,你先睡一会儿吧。不然,你一直吵闹,我也无法安宁。”洛小蝶笑道,随即点了欧阳青青的昏睡穴,伊人便昏昏睡去。
洛小蝶命白额灵猴出去自行玩耍,自己则在石室内打坐入定,室内静悄悄的,连呼吸声都听得十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