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谁、没谁！大嫂也不过是随口一说，逗孩子玩儿呢！婵丫头做什么这样子，大伯母打侄女儿，应该的，应该的！”
小连氏哈哈的笑了两声：“不过像你们这样的孩子，小时候就是要糙养，多吃红薯，不然长大了太矜贵，嫁人后吃不得苦，不能干重活，那才不好受！”
这打圆场的让室内的气氛缓和了很多，仿佛都认为小连氏说得有道理，为让姚晓婵母女吃红薯找到了理由，邻桌姚望山等人也不再注意这边，继续喝酒聊天。
这话却让姚晓婵气笑了，就知道这小连氏不是个省油的灯，否则怎么连邓氏在她面前也若三分，虽然邓氏自己可能还没察觉。
“我说三婶，这是刀没捅在你心窝子上，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姚晓婵侧目，看着她道。
“应该的？我娘若是逮着姚倩茹打一顿，你是不是也说应该的？我们要糙养？可我看你家养的可娇贵得很，感情你家的女儿就是仙女，我姚晓婵姐妹就是泥土？你未免把事儿想的太美好了！你是倒是聪明，现在就知道我们姐妹嫁人后要吃苦？不知你可有算到自己的以后呢？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且等着看你将来是怎么过好日子的！”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都把她家当软柿子捏，真当她家可以随意他们揉圆捏扁？
姚倩茹没想到姚晓婵会把话柄转到她身上，听她这么说，一丢碗筷站起来指着她道：“你怎么说话呢？你是什么玩意儿？也敢跟我比？你让你娘打我试试！看我爹不打断你娘的腿！”
小连氏向来映着笑意的脸上一僵，她在姚家向来得脸，八面玲珑人人称赞，平日里就算是连氏和她丈夫也不会这样堵她的话，谁会料到此刻会被姚晓婵毫不客气的拆台。
在姚家最弱势的就是二房，按以前的情况，邓氏今日就算是把姚晓莲拉出去跪着打，也没人会说什么，谁知道这不过就用筷子敲了一下，姚晓婵这丫头就有胆子站出来了？
站出来也就罢了，这个时候她是出来圆场讲道理，主要是在帮她丈夫姚运生长脸，而这一边是邓氏这样的泼妇大房，一边是软弱可欺的二房，她要站在讲道理的高处，自然得偏向大房，否则，邓氏岂不会找她算账？
虽然话里漏洞百出，但本就不过是句场面话，给双方一个台阶下的，按二房这脾性也应该就算了，可谁想到这小丫头不仅胆子大了，脑子也变得这么清醒机灵，她刚回来时，就听说这丫头变了，当时她还不信，现在看来，这丫头真有点诡异。
原本她还有话还回去，可谁想到她女儿这么聪明？姚倩茹那话一出来，饶是翘舌如她，一时也噎语了。
“小孩子家家的，哪来这么多废话？吃饭就好好吃！”
沉寂片刻，发话的是邻桌姚运生，看似对着姚倩茹训斥的，可这话说的是谁还不一定，同时也把姚家区别待遇这回事儿，说成了小孩子家拌口舌，连他妻子小连氏说话不当也一并抹去了。
姚倩茹对姚运生这个父亲还是很敬畏，听他发话了，看着姚晓婵愤愤的哼了两声，又坐回去接着吃。
小连氏等人也重新收回注意力，除了李氏和姚晓莲还站着，姚晓婵一家都没有动筷之外，刚才那事儿似乎就没发生过一样。
接着，李氏看姚守树对她摇了摇头，和姚三娃一起拿起筷子继续吃东西，也就跟着重新坐下了，对姚晓婵姐妹低声道：“随便吃点，没饱咱们回去再吃。”
这是要把刚刚那事算了，姚晓莲乖乖的点了点头，姚晓婵见李氏夫妻做主了，她除了摇了摇头，也不好再说什么。
自古女人吃饭就比男人快，女人这桌很快就吃过了，姚氏等人围着连氏、小连氏坐了一会儿，就下桌了。
邻桌男人那边，只听姚望山和姚运生的谈话声，偶尔还有姚云笔插嘴，姚云财以及三房那对双胞胎也嘀嘀咕咕的，就姚守田、姚守树和姚三娃默不作声。
姚运生和姚望山指点江山的聊着他所了解的最近官场的事儿，还有他那些朋友云云，虽然他只是个秀才，朝廷大事，能知道的也只是些风声，但这也足够他在老爹兄弟面前吹嘘了。
姚云笔则因为在书院读书，也了解一些，因为他不时插话，话题忽然就转到科考上，姚望山问姚云笔明年是否要下场一试，姚云笔答，略有把握，可以一试。
旁边邓氏听着，整个脸上都亮起来了，见李氏还在那坐着，就道：“还坐着干什么？等谁伺候你啊？还不赶紧去收拾桌子！”
另一边，说到这个，姚云财就突然道：“三娃也在读书，今天我去他家看到了，他和她们几个一起写字，用纸笔写的！”
说着，侧身指了指姚晓婵、姚晓草姐妹三人。
这话令整个屋子又是一静，大家都转移视线望着姚晓婵她们，姚守树呵呵的笑了两声：“他们懂什么？就是小孩子闹着玩儿。”
“既然是闹着玩儿，这纸笔可不便宜，可别给孩子随便浪费。”姚运生轻描淡写道。
“你们又不识字，不用纸笔，花钱买那些东西做什么？读书识字这回事，又不是你买点纸笔回去装装样子就会了，给他们浪费做啥？”
姚望山说着，看了看姚三娃，安安静静的，呆呆的，哪有姚云财和老三家那对双胞胎的灵气？一看就不是读书的料，当即就又道：“既然买都买了，你们那放着没用，买了多少纸笔？全部拿过来，给老三带回去，正好给鸿儿、炜儿启蒙用。”
姚鸿、姚炜说的正是三房的那对双胞胎儿子。
“鸿儿、炜儿又不缺这个，拿回去干什么，就留着给财财，让他没事写写画画！”
连氏对三房的孩子倒不是不疼，但想着三房姚运生是秀才，条件好，不需要她操心，而姚云财却是从小在她膝前长大的，自然偏疼一些，有了好事儿，怎么可能会忘了他？
“就是，给咱们家财财，上次他哥给他拿回来的纸笔，可都要用完了！”邓氏见婆婆帮她这边说话，也连忙道。
姚晓婵在几人这对话中，脸色越来越冷，她的东西，什么时候轮到这些人来分配了？
李氏一边收拾桌子，一边为难的看了姚晓婵一眼，那些纸笔全是姚晓婵带回来的。
“我不要！给大哥用！”
姚云财夸张的甩了甩头，他说出来可不是为了给自己，让自己天天写字的，他伸着筷子指了指姚云笔道。
姚晓婵冷眸微眯，看着姚望山道：“分配我家的东西，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我们家大丫头最近在和人识字，那是她特意买回来教几个孩子的。”
李氏见姚晓婵脸色越来越难看，也连忙帮着解释道，她最近可是很清楚姚晓婵的变化，等会儿若是惹恼了，也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儿。
姚倩茹鄙夷的撇了撇嘴，准备说什么，就被小连氏一手捂住嘴巴了，没看到姚氏都没说话吗？小连氏刚刚被姚晓婵堵了几句，心里还恼着，乐得看热闹，反正火烧不到她身上，她也算是清楚，姚倩茹的脑子可斗不过姚晓婵，这时候不能撞上去。
“你们家认什么字？供这病秧子读书？他能识几个字背几本书？你们有多少钱供他读书？”
姚望山放下酒杯，看了姚三娃一眼，一连几个问题，“别看着别人眼红，没那能耐就老老实实学种田，好高骛远，将来必定一事无成，饿死了都没人给你收尸！”
看似为二房考虑的话，可这来自一个嫡亲长辈，话里话外的瞧不起和鄙夷讽刺，让二房全家都面色一变，特别是姚守树，看着姚望山眼底是难以掩饰的挣扎、失望、和难过，姚三娃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但是这不好的气氛他还是能感觉到，坐在板凳上不自在的动了动。
“砰！”
姚晓婵突然站起来，将李氏正在收拾的桌子上那盆汤，端起来摔在地上，粗陶瓷碗盆在泥土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滚了一圈，半盆汤洒的满地都是，对上众人突然转过来的视线，面无表情道：“手滑了。”
“你个小贱蹄子，你还手滑，滚下去舔干净……啊！”
邓氏见汤被倒了，转过头对着姚晓婵劈头盖脸就一顿骂，扬起手就要过来打她，岂料脚下不知被什么突然绊了一下，在湿漉漉的泥地上一滑，整个人直接四脚朝天的倒下去了。
姚晓婵收回脚，后退一步，面无表情很淡定的看着姚望山：“看，贪心不足觊觎别人家的东西，这就是现世报！”
言罢，转身一手拉起还在收拾桌子忙碌，此刻却愣在那里的李氏，一手拉起姚晓莲，对姚晓草和姚三娃喊道：“咱们走！”
李氏就这样被她硬拉着往外走了，而三个孩子早就不想在这待了，听姚晓婵这话仿佛就像得了特赦令，连忙跟着她一起离开，这段时间姚晓婵的话对三孩子而言，其威信度绝不比李氏夫妻低。
姚守树见妻儿都走了，心里也对这里透凉一片，对桌子上几人点了点头，也站起来杵着拐杖一步一步的跟上去了。
“孽障！”
桌前，姚望山脸色铁青，抬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的碗碟乱飞——
邓氏刚被姚美丽等人手忙脚乱的扶住，准备站起来之际，又被突然飞来的一只杯子打中后脑，再次摔倒在地，这回直接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