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带着叶清璇往外走。
“叶同学，抱歉，我们班确实有些人脑子有问题，让你见笑了。”
“就当看了场戏。”她的唇角微扬，“挺有趣的。”
学校的绿荫道上。
夏日的风带着燥热拂过。
让人心底也跟着躁动起来。
我忍不住想知道她为什么来参加晚会。
按理说。
以她的钢琴水平和比赛成绩，她应该忙着准备下个月的比赛。
却偏偏抽出时间来参加我们学校的文艺晚会。
“因为特别。”
她轻声说道。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叶清璇蹙眉，“很多人觉得，女生学音乐艺术更适合。”
这话我懂。
当初选择学琴时，就有人说男生学艺术娘娘腔。
建议我去练习些更阳刚的运动。
“其实男女在音乐天赋上并无本质差异，关键在于坚持和热爱。”
我还是不明白。
这和她来参加晚会有什么联系。
“你也看到了，音乐比赛中男生很少，这完全是社会偏见造成的，让很多男生失去了追求音乐的勇气。”
“但你不一样。”叶清璇停下脚步，“你对音乐的执着和热情，是我见过最纯粹的。”
“我正在做一项关于『性别与音乐天赋』的研究。”
我恍然大悟，“你是想打破这种偏见。”
“对，我在努力。”
不得不说。
叶清璇的想法让我肃然起敬。
我讨厌别人用性别来定义兴趣。
也厌倦听到“男生不适合学琴”这样的话。
我看向她。
“叶清璇。”
“嗯？”
“我愿意帮你。”
她展颜一笑，“好。”
那天之后。
白晴岚单方面与我断绝来往。
上学放学都刻意避开我。
反而和秦明阳形影不离。
班里有人议论。
“秦明阳，你来了以后，白晴岚连她的青梅竹马都不要了。”
“是啊，谁不知道顾景川才是和她最亲近的，听说从小就一起玩呢。”
秦明阳得意地扬了扬头，不停回头看我。
白晴岚皱眉。
一把拉住了秦明阳的手腕。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顿了顿。
她压低声音，“现在不是了，早就不是那种关系了。”
秦明阳瞥了我一眼。
挑衅道，“他跟新来的那位同学可能才有那种关系吧？”
7.
他大声嚷嚷，“我可是亲眼看见的，他们前两天一起去电影院了，还挑的晚场！”
白晴岚猛地从座位上弹起。
面色阴沉得可怕，“你说什么？电影院？”
秦明阳挺起胸膛，“就是电影院，我绝对没看错。”
电影院。
是我们这里最受欢迎的约会场所。
情侣们总爱选择晚场电影，借着黑暗亲密接触。
白晴岚怒火中烧，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我桌前。
“顾景川，你怎么能这样？！”
全班同学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惊住了。
她浑身发抖，指着我。
“我不过是这几天没理你，你就迫不及待地跟别的女人，顾景川，你明明是我的……”
她撞上我的视线。
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
我缓缓起身，冷眼看着她。
“你说什么？继续啊。”
白晴岚说不出话。
转而瞪向叶清璇，眼圈泛红，“告诉我实话，你们是不是已经在交往？”
声音哽咽，“我要你亲口说。”
我冷冷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秦明阳大步上前。
挡在白晴岚面前，“顾景川，你这样对她太过分了！”
我转向秦明阳。
声音冰冷，“秦同学，不如说说你去电影院的目的？”
秦明阳脸色一变。
但很快又强装镇定。
抬高声调，“关你什么事？我爱去哪去哪！”
这时。
身旁的叶清璇站了起来。
“我去找班主任，这种造谣的事情必须要管。”
秦明阳的气势顿时弱了几分。
虽然还是梗着脖子，但声音已经不那么硬气。
“有什么好告状的...我...我又没说错...”
可白晴岚只是红着眼睛看着我：“所以是真的？你真的和她在一起了？”
我直视着她的眼睛。
毫不退让。
“白晴岚，你觉得我是这种人吗？”
白晴岚脸色瞬间扭曲。
我猛地拍响桌面。
怒吼道，“电影院就在艺术中心边上，进去听音乐学术讲座有什么问题？！”
“造谣生事？！”
“秦明阳，该解释的是你吧？我们去听讲座，你去电影院做什么？！”
紧张的氛围让教室里的空气都凝固了。
秦明阳强撑着不服输的表情。
但声音已经开始发虚，“我爱看什么看什么，你管得着吗？有本事你去告啊！”
他故作镇定地瞪着我。
8.
白晴岚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
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
“顾景川，刚才是我太冲动了……”
我迅速甩开她的手。
皱眉道，“白晴岚，以后离我远点。”
她懊恼地说，“顾景川，我生气是因为我真的很在乎你，你别忘了我们可是青梅竹马，从小就定下来的。”
我一字一顿，“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已经不是了。”
我没去看白晴岚僵硬的表情。
就在这时，班主任匆匆赶来。
“到底怎么回事？”
我冷声道，“秦明阳造谣说我早恋，还散布一些难听的话。”
这种事在高中可不常见。
年级主任很快赶到现场。
将我们两人叫到办公室。
“这种事情没必要闹得这么大吧……”
叶清璇神色淡然，“主任，我们从小就被教育要爱惜自己的名誉，现在有人恶意中伤，难道我们该忍气吞声吗？”
年级主任一时语塞。
欲言又止数次。
最后只得摆手让我们离开。
返回教室的路上。
走廊里阳光灿烂，炎热的夏日午后让人昏昏欲睡。
叶清璇望着窗外，突然开口。
“这就是世俗的偏见。”
我看向她。
她继续说，“一个毫无依据的猜测，就足以让人们对我们指指点点，甚至连老师都觉得我们反应过度。”
我明白她的意思。
她说的“偏见”从分科那天就开始了。
所有人都觉得男生学艺术不务正业，应该去学些更“阳刚”的东西。
“我父亲，是位出色的钢琴家。”
“我的音乐启蒙就是他教的。”
温暖的阳光洒在我脸上。
我说，“我一定会努力的。”
她静静地看着我。
“我相信你。”
她眼中浮现笑意。
“历史上杰出的男性音乐家不胜枚举，你不必执着于证明什么。”
9.
白晴岚回来时。
脸色难看至极。
秦明阳紧随其后，怒气冲冲。
回到座位就狠狠踢了一脚椅子，又重重拍打着桌面。
整个教室都能听见他发泄的声响。
手机震动，白晴岚发来消息。
【景川，刚才是我太冲动了，对不起。】
【我只是太关心你了……】
对方还在继续输入。
我直接将她拉入黑名单。
烦透了。
前排的白晴岚脸色一沉。
把手机重重摔在桌上，秦明阳抬头瞪了她一眼，又继续摔打着桌椅。
放学铃响。
白晴岚第一个冲出教室。
我没在意。
却在半路看见她笔直地站在那里。
见到我，她眼睛一亮。
“顾景川，你怎么这么慢！”
我皱眉躲开她扑过来的身体。
白晴岚愣在原地。
我继续往前走。
她叹了口气小跑着追上来，“景川，还在生气吗？”
“今天的事是我误会你了，我只是太在乎你了。”
我不理她。
她又急忙拉住我的手。
“你也不理我了，我们扯平好不好？”
生怕我不答应似的。
她急切地说，“我想明白了，你会因为明阳生气，肯定是因为在意我。”
“等晚会结束后，我和明阳就不会再有任何联系了。”
我被她气笑了。
“我看起来像是随便就能摆布的人吗，白晴岚？”
“你的搭档，你的朋友，我现在一概不感兴趣。”
“让开。”
她一怔。
像被踩了尾巴似的恼羞成怒。
“我承认最近为了排练晚会节目，和明阳走得近了些，但那只是工作需要。”
“我们还和从前一样要好，好不好？”
“不好。”我被她缠得火大。
“你要当圣母，有大爱精神是你的事，别来烦我。”
“白晴岚，这是最后警告。”
她脸色一变。
我直接绕过她走人。
她在后面气急。
“你整天和叶清璇形影不离，不也一样！”
我停下脚步等她。
白晴岚静了片刻，又快步追上。
“顾景川，你是不是想通——”
话音未落。
我转身冷冷地看着她，“我最后说一次，别再纠缠我。”
10.
她快哭了，眼神冰冷。
“你就这么讨厌我？”
她一脚踢翻了路边的垃圾桶。
歇斯底里。
我冷眼看着她失控的样子。
最后开口，“白晴岚，你的行为令人作呕。”
白晴岚的瞳孔猛地收缩。
还没来得及说话。
我说：“从今往后，我们互不相干。”
我转身离开，不再看她。
身后传来歇斯底里的尖叫。
“你凭什么这样对我！我做错什么了！”
白晴岚果然没再和我说话。
像在赌气。
反而对秦明阳越来越亲密。
我忙着和叶清璇一起准备伯克利音乐学院的申请材料，懒得理会。
这天，收到了录取通知。
我和叶清璇都拿到了伯克利的offer。
即将启程去美国开启新的学习生涯。
这代表着。
本校一次性出了两位国际名校录取生。
校长大肆宣扬。
很快整个学校都知道了艺术班出国深造的名字。
傍晚的休息时间。
食堂难得供应了限量版的奶茶。
我和叶清璇排队。
秦明阳在最前面。
特别的是，这次在他身边没看到白晴岚。
他回过头，白了我一眼。
说实话。
秦明阳是那种典型的阳光男生。
皮肤微黑。
笑容灿烂。
换做我是女生，可能也会被他吸引。
突然被人拉住了手腕。
叶清璇看着我，神情认真极了。
“想不想喝杯奶茶？”
我愣住。
叶清璇接着补充道。
“我乳糖不耐，喝多了会不舒服。”
然后看到叶清璇走到窗口。
声音清晰。
“麻烦一杯奶茶，糖少一点。”
下一刻。
我手里多了一杯温热的奶茶。
叶清璇目光温和，“练琴搭档，请你喝。”
我笑着眯起眼。
“感谢款待啦。”
白晴岚回教室时，提着个精致的礼品袋。
气喘吁吁。
一整晚都在偷看我。
放学时，她特意没走，等在教室门口。
“顾景川。”
她态度诚恳。
眼神带着期待。
“我真的为你开心。”
我点头，“谢谢。”
她不死心。
11.
直接把礼品袋递给我。
“生日快乐，这是提前准备的礼物。”
我的目光扫过精致的礼盒。
没有动。
她皱眉，“之前的事是我不对，但这次我们心平气和地谈，你也好好听行吗？”
她深吸一口气，“你也看到了，我在远离秦明阳，这不是说说而已，是真的在做。”
“顾景川，我是真心想和你和好。”
“我已经改掉了任性的毛病，别再怪我了，好吗？”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我冷笑。
“有件事你误会了，我从来就没有生气。”
“我只想和你保持距离，毕竟往后，我们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
白晴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躲开她的触碰。
白晴岚着急，“你至于这么绝情吗？！”
“顾景川！”
白晴岚叫我。
声音沙哑，眼圈发红。
“我也想许一个生日愿望，到我什么都不要，你就原谅我好不好？”
“我不再和秦明阳来往，你还和我一起练琴。”
我大步离开。
不再理会。
白晴岚在身后喊，“你的礼物不止这些，明天早上我把所有礼物都放在你桌上好不好？！”
我没有回答。
这一切都太迟了。
因为我明天就要启程。
新的征程即将开始。
未来的舞台在向我招手。
叶清璇拖着琴箱出现在机场时。
阳光正好。
光线太亮，模糊了她的面容。
她的轮廓却格外清晰。
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她落座后，依然专注于琴谱。
临起飞前又把谱子发给我。
“你也看看，这个作曲很厉害。”
12.
机场广播响起停机提示。
思绪被拉回现实。
临关机前，手机屏幕亮起。
黑名单来电提醒接连闪现。
屏幕不断跳动。
我移开视线。
望向窗外云海。
“叶清璇。”
“嗯？”
“我们一起努力成为钢琴家吧。”
她轻笑，“好哇。”
和白晴岚断了联系。
却依然有她的消息传来。
她一直对身边的人说，“顾景川一定会回来的。”
还执意要让秦明阳退出晚会节目。
秦明阳气疯了。
白晴岚从此少了固定的练琴搭档。
据说晚会效果也不好。
我妈还说。
白晴岚带着礼物来过家里。
她婉拒了。
说等我回来再说。
听到这里我笑了，“您老人家做得对。”
她欣慰地说。
“虽然不清楚你们发生了什么，但妈妈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
听她这么说，我忍不住笑出声。
叶清璇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笑什么，伯克利的考核有把握了？”
我心头一跳。
匆忙结束通话。
“你就知道吓我。”
她瞥我一眼。
我小跑着追上前。
“我一定能考上！”
“别急，先去尝尝这家意大利面。”
午后的阳光洒在地上。
我们的身影被拉长，渐渐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