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动了眉心天眼。
周围虽然还漫着黑雾，但并不影响我看向坑里的大锅。
投下去的铜钱上下翻滚，铜钱里原先藏匿的东西，很快就被煮了出来。
一条条像蛆一样的白虫，身上附着一层说不出来的气息，争先恐后往外爬，但是锅心是吸力，锅边也不是它们能碰的。
它们游泳一样，在里面游了一圈，肚皮开始往上翻。
气息渐消的尸体，随着锅底滚卷，来回翻了几次，渐渐就无声无息了。
像是涮火锅时往里面投的菜，没熟的时候还能看得到，熟了就看不到了。
炼妖炉果然厉害。
有一口这么好的锅！
我的脚还在被吸着往前，，半个脚掌已经跨到坑边，再进，我就会像那些铜钱一样，被投进锅里。
也会跟那些虫子一样，被煮了。
最后，一同进入妖僧的口中，成为他的美食。
这家伙，这一招够毒。
不过杀人哪那么容易。
我又不是真的想死。
脚在坑沿上一点，人离地而起。
受锅心的引力，我直接就往中间移去。
眼看要一头扎入锅底，手里的抓着的符纸，“唰”一声甩了出去。
锅里正沸腾翻滚的水，刹那间静了下来。
只短暂一瞬，我已经咬破手指，将血滴入锅心。
妖僧想把我炼化了，一同食用，现在我就用血晃他一下，看看这锅是不是像他一样精明。
果然，锅不是人。
沾到血迹，误认为我已经下锅，刚才静止的沸水，重新闹腾起来。
但里面的吸力却在变小。
我退回到锅边，抓了一叠新符纸，趁着手指上的血没干，又快速勾了几张符，分四个方位，布在锅周。
咒语随符一出，刚刚升起来的黑烟顿时散了大半。
爬附在结界壁上的滑鱼，像一滩巨大的液体，从上面滑下来，不知所措地看向我。
它的灯笼眼已经失去原先的亮度，变的混浊苍老。
看我的眼神里，也没有一开始的恨意，反而带着一种很复杂的情愫。
我一时没空琢磨它的心理变化，只是朝它喊：“你要是怕了，就先进妖册，我在，妖册必在，绝不会让妖僧先把你们炼化的。”
它往我边走近。
刚开始很慢，几步之后，速度就快了起来，眼神也开始坚定。
到跟前，我刚想拿出万妖图册，把它装进去，却看到它直直往炼妖炉去。
“诶，那玩儿威力还在，你可别往里跳……”
我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一阵风沙水泥扬起，之前被青面兽翻过的、到处乱七八糟的地面，一同往坑里飞去。
我：“？？？”
这是要干啥，封锅？
炼妖炉可以用这种方式封住？
不是我高看妖僧的能力，实在是这家伙并不对付。
我们两个是交过手的，我没占到一点便宜，要不是把另一个人逼出来，还会死到他的手里。
他布这么久、这么大的剧，把平城镇妖塔里的妖弄出来，引到这个地方，又利用海城地势的力量，想把他们炼化。
要是真一把沙土就能封了锅，刚才那些妖们，也不会怕成那个样子。
飞沙走砂，一骨脑地投进去，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锅不但没被封住，反而像加了把火，越烧越旺了，原先冒起的小泡，这会儿都成了大的，“噗哧咕碌”的，一个泡得有碗口那么大。
我看向滑鱼。
这货不会是临阵倒戈，又跟妖僧站到一块了吧？
但看它的样子又不像。
它身上的两个大翅膀都扇乎烂了，喉咙里发出又低又愤怒的咆哮。
它不是要倒戈，是恨死了这个炼妖炉。
正好我也想毁了这玩意儿，助他一臂之力。
不动声色在它扇乎的砖块上、贴上符纸，放入铜钱，同时，看到一块模样不错的砖头，还在上面勾了一个灭杀符。
这东西我一般是不用的。
因为入道了嘛，过去为叔说的那些话，不时就会跳进耳道里。
万物皆有灵，人活一时才几十年，可有的灵修这一生，可能要几百或者上千年。
它们留恋人间，久久不去，总有因由。
哪怕结了恶果，做为行道者，也需先查问原因，之后再做相应的处理。
出手即杀，那不是行道者，而是刽子手。
但今天，我要杀妖僧。
我不管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也不管他有什么前因，他必须得死。
符纹勾成，与其它沙石砖块一起，“呯”地投入锅内。
刚还滚烫沸腾的锅，再次静止。
继而，“嗡”地发出一声长鸣。
我一把拽住滑鱼，想把他往后拖，但却一步也没拖动，反而是它的身子一横，把我给挡住了。
坑里的锅“嗡”过之后，地面跟着一颤，周边的天色再次变成黑暗。
一切发现，都在转瞬间。
我和滑鱼还未离开锅沿，就听“轰”地一声巨响。
面前和地面同时震了一下，接着是“哗啦”之声，好像是下了一场大雨，但没任何雨滴落在我身上。
抬头一看，一只大翅膀正罩在我的头顶处，怕我被伤到，另一只还护在我身侧。
我一下子从翅膀边缘翻出去。
头顶是夏夜星河，远处是有万家灯火，最近的路口，红绿灯在闪烁。
结界破了。
罩在里面的炼妖炉也破了，妖水四溢，撒了满地，滑鱼的半边身子全被化妖水浸住。
他原先粗壮的腿，这会儿已经站不住，晃了两下，“扑通”一声就倒了下去。
我赶到他跟脸前，发现他灯笼眼里，正在往下垂泪。
口中也在喃喃自语：“是我错了，你不是我的仇人，他才是。”
这话还是好理解的。
估计我关他入万妖图册的仇是解了。
我抬手顺了一把头。
倒下去后，一个头扁在地上的高度，也只到我胸口处，正好摸得到。
滑鱼的眼珠转过来，看向我，里面竟然有温柔之意。
他的声音依然很轻，但苍老虚弱的很：“常爷，之前是我误会您了。”
“没事，解开就好。”
为了保住他的命，我打算把他先放进万妖册中。
图册刚拿出来，滑鱼就开始摇头：“不用了，我活了这么多年，已经够了，就是想起常爷的一些问题，我现在能答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