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曼清的眼皮垂了下去，之前一直捏在手里的苹果，不知道怎么没拿好，滚了下去，骨碌碌地在医院的地板上，滚了一圈。
看上去好像也没粘到灰尘，干干净净，可是我们都不会再吃了。
离开医院之前，她跟我说：“牛总已经回来了，你要见见他吗？”
“见吧，这一走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见，算是告别。”
她道：“嗯，那我帮你约。”
“不用，你安心养病，我自己给他电话。”
人到了门口，我又转头跟她说：“我们机票订在三天后，走之前，我会再来看你的。”
她没说话，眼睛看着我，一直看着。
直到我出了屋门，好像还能感觉到，她的眼神穿过门板，盯在我身上。
白曼清与牛总很快就约好了，饭局安排在第二天中午。
她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正在逛古城的老街，顺便买一些东西。
之前答应了无常阿福，要给他送金山元宝的，现在这边的事已经办完，我也要走了，该兑现的东西还是得给，欠无常的东西，不是什么好事。
我在电话里跟白曼清道谢：“好，我明天中午早些到，这一顿饭，我来请。”
她轻笑了一声：“你请什么，到的那些人哪个不比你有钱？再说了，他们都是有事求你的，要真你请客，他们的饭该咽不下去了。”
“这话说的……牛总还带的有别人？”
我是怕再遇到去他家里看风水这事，我已经没时间了。
还好，白曼清在那头说：“都是你见过的，就上次那些，怎么说，也是你帮过他们的。”
“嗯，好。”
其实有点遗憾她去不了，有白曼清在，吃饭的气氛都更好一些。
从街上回来，我在旅馆里忙着折元宝。
老黄要与他儿子分别，各种不舍，把小家伙带到自己屋里，也不知道在嘀咕嘱托什么。
阿正和常盈少了一个人，也不玩牌了，都围在我身边。
看两人的样子，很有点想帮忙，不过被我拒绝了。
“看看就行，千万别上手，这东西是送往地下的，你们不做这一行，最好别碰。”
常盈轻轻撇了一下嘴：“还送地下地上，这不就是些纸嘛！”
阿正赶紧拉她：“常盈妹妹，我们出去玩吧，我教你在手机上斗地主怎么样？”
常盈躲开他的手：“我不去，我就在这里，陪着我哥。”
她不走，阿正也不走，两人一个坐在椅子上，一个坐在床沿边。
等我把一纸箱的元宝折好，阿正已经躺在床上“呼呼”睡着。
常盈的眼睛倒是又明又亮，一直盯着元宝在看。
见我抬眼，她问：“哥，你这个东西是要烧掉吗？”
“对。”
“那你就只烧这个吗？”
“还有一些线香。”
她马上来了兴致：“你要在哪儿烧，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我摇头：“不能，晚上我得一个人去，你们都不准跟着。”
说完又道：“这里的线香也不好，先凑合着烧过去，等咱们回了家，用为叔弄的材料，制出好的线香，就再烧一点，就是不知道，这边的无常能不能收到。”
常盈不说话，默默坐回椅子。
我看了她一眼，也没再往下说。
晚上我跟大家一起吃了饭，安置他们在旅馆里别出去，特意叫黄老邪留点心，别再出别的意外。
之后，自己带着一箱子的纸折无宝，和一包线香往城外的槐树林里去。
人刚下车，就觉得身边一寒，一个影子忽忽悠悠冒了出来。
“怎么着，等着急了？”我问。
阿福赶紧现身：“没有没有，爷您什么时候来都不晚，我知道您是说话算数的人，就是太忙。”
“是吗？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啊呸，以前那都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只长耳朵不长眼，听别人说的多，自己看的少，所以才对您有所误会的，爷您宽宏大量，不会介意的对不对？”
我被他逗笑了：“几天不见，你口才见长啊。”
“哪里哪里，爷过奖了。”
我提了提手里的东西：“在哪儿合适，说。”
他往地上一指：“就这儿就行。”
我把地上的杂草清了一下，又用脚把土平了，在周围摆了一圈小石头，做了一个盆状。
在盆底写字的时候问他：“写什么？”
“阿福，写阿福两个字就行。”
把字写上去之后，我先烧元宝，阿福看到那一团团的火苗，两眼精光毕现，立刻把自己的衣服抖开，张着手把火苗化成的金色元宝，往自己的衣兜里捞。
我看他捞不及，就放慢速度，一点点往里放。
他口水都下来了，把自己脸上的纸面具打湿一块：“谢谢爷，你只管快快的放，多少我都收得下的。”
我问他：“这么缺钱吗？你们下面都不发工资的？”
“哎，让您见笑了，下面差多人少，工资更少，我们一年到头的忙活，东奔西走的，有时候还得孝敬上面的老爷们，那钱呀，根本就不够用。”
我抬眼看他：“那你们就没下点黑手，从别处捞点……”
“欸欸欸，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都是正经的差人，可不能做那事，再说了，就这一带，您也知道，都是些多少年的孤魂野鬼了，哪儿有钱可捞呀。”
听出来了，后面一句话才是重点，不是他不想捞，是这一带无钱可捞。
我低头笑了一下，又把一把元宝投进火里，看着他匆匆扫进自己的口袋，顺口问了一句：“这两天没听说王家有什么消息？”
“哦，王家呀，有有有，我正想给您说呢。”
他的眼睛看着我手里的元宝，“嘻嘻”笑着说：“爷，手里还有那一点，快点送过来吧，省得我看着心里惦记，话也说不好。”
我掂了一下手里的东西：“还怕不给你？”
“那不能够，您是说话算数的人。”
阿福是我见过的，所有人和灵里面，最会见风使舵的无常了。
我将最后一把元宝撒进去，抬眼看着他道：“马屁少拍，说点有用的，后面还有香山呢，要是光耍嘴皮子，我就把这东西带回去了。”
他的眼里再次闪出奇异的光，人也往我身边靠了靠：“是是是，小的知无不言，这王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