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老太太担心戳到苏眠的伤心事，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苏眠知道老太太体贴，含笑应下了。
苏眠吃了早饭，便去了一趟苏氏。
短短几个月，昔日蓬勃向上的苏氏如今已经是树倒猢狲散，颓败气势，彰显无疑。
“苏小姐，怎么是您？”
前台看到苏眠进来了，难掩诧异。
苏眠当初在苏氏的时候，混得可是风生水起，整个苏氏上下，无人不知她的能力。
后来她被踢出苏家，苏娇娇进了公司，苏家就彻底垮了。
前台快步上前，看到苏眠的状态比之前更好，又想到之前的传闻，可算是松了一口气：“苏小姐，您是要回来接手苏氏吗？”
要真是这样，公司还有救。
苏眠可不是回来接手苏氏的，她是来找苏天成的。
“苏天成在哪儿？”
“办公室。”前台低叹一声，对他没了之前的恭敬，更多了几分不耐。
“怎么了？”
苏眠细心，发现她的异常。
“苏小姐，我……算了，不怕您笑话，我们已经三个月没发工资了，能走的全都走完了，我不走，是因为签了合同，一旦走了，三倍违约金。”
苏家败落，能跑的人早就跑了。
她前些日子买了房，身上压着房贷，压根付不起三倍违约金，怎么走？
苏眠心下一颤。
苏家这段时间过得不好，她知道。
但苏天成家底厚实，怎么会沦落到发不起工资的地步？
前台意兴阑珊：“苏小姐，您上去吧，保安早就辞职了，没人拦着您。”
苏眠转身，上了电梯。
电梯运行得极为缓慢，数字一层层跳动。
苏眠倏然想起刚毕业那年，她因为被诬陷抄袭，找不到任何工作，苏天成说，可以给她一个机会，但要将所有作品署名为苏娇娇。
她答应了。
在苏家整整三年，她曾经在这栋大楼熬过无数夜，画过无数张图纸，直到现在，她都还记得推出的每一个系列，甚至是每一个忠实客户。
可惜，这一切，都被毁了。
叮咚——
电梯到了十七层。
苏眠走出电梯，穿过长廊，推开了董事长办公室，地上一片狼藉，酒瓶文件散落一地，酒气熏人。
以往苏天成最喜欢的落地窗被拉上了厚厚的窗帘，光线被隔绝在外。
苏眠走进办公室，掩住鼻息。
她走到落地窗边，下一秒——
“刷拉——”
厚厚的窗帘被拉开，刺眼的阳光灌入，随即传来了怒骂声。
“谁，谁敢进来？滚出去！”
苏眠回头，看到醉醺醺的苏天成从书桌下爬起来，身上穿着皱皱巴巴的衬衫，满脸胡茬，发丝之间泛着白，满眼拉满了血丝，憔悴狼狈不已。
“苏……眠眠，怎么是你？”
苏天成看到是她，连忙站直了身子，挤出了讨好的笑：“眠眠，你不放心爸爸，你来看爸爸了，是吗？”
苏眠放下了手里的包，看向了苏天成：“我去见过何心华了。”
“那个贱人？”
苏天成快步上前，试图抓住苏眠的手，苏眠往后退。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好半晌，讪讪地笑：“眠眠，爸爸之前也是被骗了，是爸爸对不起你，你能不能原谅爸爸？”
“我一直很好奇，你明明怀疑我的身世，为什么从来不做亲子鉴定？”
苏眠其实挺不理解苏天成的，自己找了一顶绿帽子戴在头上，生怕别人知道，却又因为怀疑，对她冷暴力长达二十多年。
苏天成的脸僵住了：“因为……”
“我太喜欢你妈妈了，她高高在上，她优雅从容，就算和我结婚了，却依旧不肯回归家庭，我看到了太多比我优秀的人甘心为你妈妈折腰……”
苏天成这辈子见过最好看，最优秀的人，就是谢千宁。
她太好了，好到所有人都要避开她的光芒，而他明明是她的丈夫，却要低她一头。
他怎么甘心啊？
苏眠嗤笑一声：“你不是喜欢她，你只是想要征服她。”
她太了解苏天成了，亦或者某些男人的劣根性如此，想要征服一个耀眼的女人，作为家庭主妇，为自己洗手作羹汤，养儿育女。
在外面，却又会被其他优秀耀眼的女人折服，一旦有了任何越界，他们会倒打一耙，指责妻子不知打扮，没了优点，怪不得他们始乱终弃。
苏天成更是其中翘楚。
他骨子里是自卑的，谢千宁的优秀仿佛是一面镜子，逼得他喘不过气，除非，这面镜子碎了。
苏天成不说话，大概是被说中了心思。
“你不好奇，何心华和我说什么了吗？”
“她告诉我，我妈妈不是死于抑郁症，而是被人投毒。”苏眠眼底寒光迸射：“你知道这件事，对吗？”
苏天成身形剧烈颤动，好半晌，颓然坐在地上，抬眼看向苏眠：“是。”
“千宁的死，确实不是一场意外。”
苏天成这些年，从来没有后悔过，后悔过眼睁睁看着谢千宁去死，甚至他也是推手之一。
可是，这段时间，他总是想到谢千宁。
高高在上，耀眼妩媚，她从来没有将他放在心上，甚至明知道自己被投毒，她都没有说过一句软话。
其实，他要的不多。
只要谢千宁能稍微柔/软一点，能和寻常妻子一样，说一句软话。
他都可以抛弃何心华，保住她的命，可是没有。
她的遗书对他只字不提。
她所有的东西，全部留给了苏眠。
就连去世之前，都对他不咸不淡，甚至不屑于多花一点点心思在他身上。
苏眠快步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是你投毒？还是何心华？我妈妈做错了什么，你要害死她？你知不知道，你们这是犯法的！”
苏天成宛若一滩烂泥：“是谁重要吗？过去二十年了，你还能找到证据吗？”
“眠眠，放下这些事情吧，你回来，爸爸以后只有你一个女儿，苏家都是你的。”
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
苏眠一把甩开苏天成，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我妈妈的死，我会查清楚，苏天成，如果真是你干的，我不会放过你！”
苏天成看着她的背影，仿佛感觉到了一阵寒意。
“苏眠——”
他跌跌撞撞站了起来：“二十年前的事情，别再查了。”
有些事情，不该碰。
苏眠回眸，眼圈猩红：“苏天成，你口口声声说你爱我妈妈，那你做了些什么？你背叛她，看着她一天天病下去，却从未想过帮她，这就是你所谓的爱？”
“不是，我想过帮她的，只要她肯求我，哪怕一句话，我什么都可以不要……”苏天成瞬间崩溃了：“可是没有，她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句软话，没有给过我一个笑容，甚至就连那封遗书，都对我只字不提。”
“我那么爱她，我那么喜欢她，我为了她，抛弃了那么多，可她不肯爱我，我只是想要她和我服软……”
苏天成倒在地上，筋疲力竭：“我只是想让她多看我一眼。”
苏眠看着他这副模样，不但不觉得可怜，反而觉得厌恶，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
“何心华十八岁就跟了你，当时你和我妈妈还没结婚，结婚后你依旧维持着和何心华的关系，甚至搞出了一个私生女，你觉得我妈妈会和你做真正的夫妻吗？”
妈妈那么高傲的人，岂会甘心和别人共事一夫？
苏眠的话让苏天成犹如醍醐灌顶，双眼瞪大：“不，她不知道这些事情……”
他一直藏得很好，谢千宁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苏眠毫不犹豫戳穿了他的侥幸：“你们结婚第三个月，何心华就找过我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