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苏眠哽咽着：“我从来不知道这件事……我把他害了，我不知道怎么面对……”
她这几天瘦了许多，小脸写满了恐惧，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
梁老太太没来由的心疼她，她伸手，轻轻地抚摸着苏眠单薄的背脊。
“这件事，不能完全怪你。”
“一来，没人能预料到会发生意外。他喜欢你，为了你受了伤，你觉得愧疚，亏欠是正常的，遇到事情，不能逃避。”
苏眠僵住了。
“逃避是弱者做的事情，你已经是成年人，你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你不能逃避，你必须做出回应。”
梁老太太拿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他救了你，你应该表示感谢。他的腿受了伤，你应该做出弥补。而伤害了他的人，你应该采取法律手段，一一让他们付出代价。”
“丫头，你不再是小孩，遇到事情不可逃避。”
苏眠犹如醍醐灌顶，梁老太太说得对。
一切因她而起，她一旦逃避，温南风，温家，乃至伤害了温南风的人，就都成了一把刀。
随时随地，都会要人命。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双晦涩不堪的眼眸瞬间盈满了坚定的光：“老太太，谢谢您说的话。”
她掀开被子：“也谢谢您收留我，我会处理好这件事，谢谢您。”
梁老太太看到她整理好了情绪，眼下闪过几分满意。
不愧是她看中的小丫头。
就算有一瞬间的逃避，最后还是选择面对。
“你现在要走？”
苏眠坚定的点头：“对，我要回去。”
梁老太太也不挽留，而是找了司机，将苏眠送回医院。
临走前，苏眠恭恭敬敬的朝着梁老太太作揖：“老太太，谢谢您再三开导我，以后，我一定会好好报答。”
梁老太太淡笑，她可不要报答。
目送苏眠上车离开，梁老太太叹了一口气。
苏眠一路上都没说话，原本乱糟糟的思路仿佛一瞬间被抚平。
黑车停下。
苏眠下车，一步步走进医院。
抵达重症监护室，温家夫妇恰好也来了，温夫人恶狠狠地看着苏眠，恨不得掐死她。
苏眠刚建立起来的勇气，瞬间崩塌。
她攥住了拳头，对上了温夫人怨恨的眼眸，好半晌，双腿一软。
“温总，温夫人，对不起。”
“是我害了学长，我会竭尽全力弥补学长。”
温夫人咬牙，无动于衷。
倒是温父，没想到苏眠会下跪，他以为苏眠怕了，会逃跑！
苏眠背脊挺的笔直，身材单薄。
唯独腹部高高隆起。
“还请二位原谅我。”
温夫人嗤之以鼻：“你下跪，我儿子的腿就能回来？你怎么弥补？你能陪他过一辈子？还是你能把你的腿给他？”
什么弥补不弥补的，温家不需要！
苏眠小脸煞白，她除了钱，除了干巴巴的道歉，除了钱，什么都给不了。
可温家，不差这些。
温父蹙眉，他答应过温南风不会为难苏眠：“进去吧。”
“他想见你。”
苏眠跌跌撞撞的爬起来，道了一声谢谢，深吸一口气，在护士的指引下，进了监护室。
偌大的监护室，凉气入侵。
苏眠穿的单薄，下意识哆嗦了一下。
整个监护室尤为安静，抵达温南风所在的病房，护士推开门：“家属最终停留半个小时，进去吧。”
苏眠道了一声谢谢，深吸一口气，仿佛是积攒了一辈子的勇气，推开那扇门。
大门推开。
温南风半靠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慢条斯理地翻阅着。
他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衬得整个人越发清瘦。
俊脸泛白，薄唇紧抿，一双眼眸漆黑，却不复之前的温柔。
苏眠的目光由上而下，瞥到了那看不出起伏的床。
听医生说，他的双下肢都被截掉了。
苏眠看到那空荡荡的位置，眼圈一下就红了，原本积攒起来的勇气瞬间崩断。
“眠眠，你怎么来了？”
温南风听到脚步声，原本以为是父母来了，却没想到，是苏眠。
他撑起身子，合上手里的书本：“怎么好像瘦了，没好好吃饭？”
苏眠心酸不已，听到他的话，眼圈酸涩的要命。
她走得很慢，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疼的人近乎窒息。
这段路，苏眠足足走了几分钟，走到床边，已经泣不成声。
“学长，对不起——”
她张嘴，眼泪不要钱的往下落，她试图克制住情绪，却发现是徒劳。
她无法面对此刻的温南风，也无法面对把她害到这一步的自己。
温南风看到她哭了，有些慌乱，拿过床头的纸巾，帮她胡乱擦掉了眼泪：“哭什么？”
“我还好好的，只是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苏眠哭的更厉害，泪眼朦胧，温南风安抚了几句，看实在安抚不了，干脆放弃了，等她哭够了，才温柔的开口：“是我被截肢，不是你，别哭了。”
苏眠眼圈猩红。
“别为难，也别多想，是我愿意帮你。”温南风不想给她任何压力：“眠眠，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就算是换做一个路人，我都会伸出援手。”
苏眠哽咽着，“我知道。”
“所以，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温南风帮她擦了脸上的眼泪：“你现在是孩子的妈妈了，不可以情绪波动太大，知道吗？”
苏眠被他安抚的话折磨的痛不欲生，她宁可温南风发怒，打她一顿，骂她，她都会好过很多。
但温南风向来如此，从来不会给她压力。
探视时间只有半个小时，苏眠临走前，郑重地看向了温南风：“学长，我记得你大学时候喜欢吃学校门口的绿豆糕，明天要不要吃？”
言下之意，明天她还会来。
温南风神色自若：“你需要休息，明天别来了。”
来了他也不会见。
他装的再自然，但他没了腿，他不想苏眠有压力，更不想苏眠被父母挟恩威胁。
苏眠莞尔一笑：“学长，好好休息。”
苏眠离开监护室，温父沉着脸：“苏眠，我答应过我儿子不会为难你，但你好自为之，你若是敢做任何不利的事情，我绝不会放过你！”
“我知道，我会陪着学长，直到出院。”她顿了顿：“康复我也会陪着，除此之外，温家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
“包括要你以身相许？”
温父冷嗤一声。
他不缺钱，不缺人脉，苏眠有什么能做交换的？
苏眠攥住了粉拳：“温总，除了这件事，我什么都能做。”
她感谢温南风，尊重，崇拜他。
但这不是男女之情。
她想给无数种回报的方式，除了以身相许。
温父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苏眠离开医院，天色已晚，天空下起了鹅毛大雪，短短几分钟，她的身上落了一层雪，雪花落在领口，瞬间融化，冰冷的气息灌入，逼得苏眠打了一个寒战。
还没走出几步，一辆大红跑车停下，宁秋从车内气势汹汹的下来，一巴掌朝着苏眠扇了过来——
“苏眠，你为什么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