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巧嘴越想越气,越气就越口不择言。
“你个小贱人,那些日子吃我家的,住我家的,我们又是帮你请郎中,又是帮忙安葬了你双亲和兄长。那时你哭哭啼啼来跪求,那叫一个哀怨悲切。
怎么,如今嫁人了,有姓殷的替你撑腰你就拽起来了!
别忘了,说到底你也是林家嫁出去的姑娘。没了林家替你做后盾,你在殷家啥也不是……”
“哎哟,我好怕怕哦……”
林依依捂着胸口,俨然西子捧心的纤柔,“大伯母,五郎欺负我。没了你,我可怎么在殷家活哦……”
张巧嘴内心一喜。
表面上还装出大度的姿态,“你现在才知道有娘家的好处了?晚了!
今儿你要是乖乖的奉上这些小鸡仔,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还有,正儿哪里招你惹你了,说到底他也是你兄长,你要到处说他的坏话,坏他的好姻缘……”
她越来越来劲,一个劲儿数落林依依。
可下一刻,林依依已经放下了手,双手一叉腰,一声轻嗤。
“这有些人啊,正话和反话都不会听。啧啧……”
“你、你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
林依依可不怕她,她又拿了一个李果慢条斯理的吃,真甜呀!
“我林依依倒是有个好娘家,一个看着兄弟身死就立马开始算计兄弟遗产的好大伯;一个迫不及待算计孤女婚事的好大伯母;一个看着大伯一家欺负孤女,不但不伸出援手还落井下石的氏族……你说,我林依依这得是有多长脸啊,才能碰到这种事?”
“老娘在说小鸡仔的事儿,在说正儿的婚事,你扯一些有的没有的做甚?!”
“我家的小鸡仔,别说你给2文,就是给5文,本姑娘也不给。”
张巧嘴越听越心惊胆战。
这个小贱人要做什么?
她是想坏了整个家族的名声?
她就不怕,林氏一族的女子再难找到好婆家,林氏一族的儿郎再难娶好媳妇?
小贱人,其心果真恶毒!
“果然是老贱人生下来的种,就和你那死鬼娘一模一样。一天到晚就惯会用那张妩媚脸勾引男人。你……喂,你们要赶什么?干什么?!放开我,放开……”
“骂,你尽管骂!”
攻击她可以,还敢攻击她死去的娘?
真是好狗胆!
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她还真以为她林依依是吃素的?
她递了眼色给六子等人,这不,被控制住的张巧嘴不就和落水的公鸡一样,没个正行了?
“怎么不继续骂了?刚才你不是还骂得很凶么?”
林依依上前。
张巧嘴还在拼命挣扎,不仅如此,嘴里越发不干不净的骂着。
满嘴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那架势,眼前坐着的哪里是自己的亲亲侄女,是仇人还差不多。
林依依冲六子一使眼色,六子心领神会脱下裹脚布,就将张巧嘴那张利嘴堵了个结实,再骂不出声。
世界为之一静!
“该说你是大聪明还是蠢?知道我有姓殷的撑腰,你还敢来?还敢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
甚至还秽及亡母!
要是再不给你点颜色瞧瞧,怕是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要降下雷霆劈死我!”
“六子,把人给我捆了!去叫上五郎,我们找林家算账去!”
“好咧!~”
六子等人早就听不下去了。
张巧嘴这张嘴比大粪还要臭,他们早就恨不能给她点颜色瞧瞧。
如今见五嫂有意治她,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林依依是真气到了。
上次去林家村拾掇宅子时,那些林氏族人就一个个黑着脸,好像她欠了谁银子还了米糠,都恨不能扑上来咬她两口。
今儿个她就要趁着这机会,好好治一治张巧嘴,顺便给林家人看一看,她林依依早已今非昔比!
要算账,自然不可能就这么过去。
林依依也不打没把握的帐,虽然说是去林家算账,赶路的速度却不快。
一路走走走停停,碧水村和林家村相邻,寻常不过一两刻钟的路程,硬生生被她拖成了一个时辰。就这,还没进入林家村的地盘。
张巧嘴怕得眼泪鼻涕齐齐往下滚。
上次林依依闹上林家,事后族长就动了大怒,喊了林嘉平去顶头痛骂了一顿。林嘉平在族里受了气,家后自然没少收拾她。
这也是她迟迟到现在才有机会来找林依依算账的原因。
可如今,林依依去林家村却磨磨蹭蹭,让她不能不多想。
这一想,她反倒安心了。
小贱人是心虚了,不敢去林家村,这才故意装个样子吓她呢。
当下她也放下心来,干脆往路边一滚。
不走了!
她不走了,林依依也不催,只一路采摘着沿途看见的野菜。
这季节的野菜都有些老了,除去田埂上的开花野油菜外,最多的就是深埋在土里的鱼腥草(折耳根)。
她越挖越起劲,很快就挖了一大捆。
而此刻,殷五郎也带着人急匆匆赶到了。
看见并没有莽撞冲去林家村的她,不由松了一口气。
锐利如鹰的视线将她上下一番打量,“你没事吧?”
“我能有啥事儿。不过,有些人就不好过了。”
林依依见到他,其实还是很尴尬。
忍不住都红了脸。
不过,再尴尬也比不得即将要面对之事:“有人嘴巴不干净,敢侮辱我死去的娘。我要是再不替她说句话,旁人还真以为,林嘉行和卞玉兰的子女都死绝了。否则,如何会任由旁人欺负成这样。五哥,你说我该不该找他们算账?”
“该!”
只要是依依想做的,他都无条件支持。
更何况,他还一直担心着,因为昨晚之事,依依会不搭理他。
见她有事还知道寻他,他第一个反应就是高兴!
高兴她把自己当成依靠,高兴她心里或多或少也有他。
“不过,这事儿得从长计议!”
“为何?”
林依依一愣,随即就生气了。
张巧嘴骂她娘,她还要能忍?还要从长计议?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说……”
殷五郎将她拉到一旁,详细说了自己的想法。倒是让林依依明白,她之前的想法确实有多幼稚和单纯,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
林嘉行到底是林家人,卞玉兰也是林家的儿媳,更不要说她兄长林元歙(she)了。
是林家的儿郎,自然要埋进林家的祖坟里。
若寻常时候就罢了,偏生林氏一族才在林依依手中吃了亏,被“抢走了”林家的宅子。心头正憋着一口气呢。
若林依依此刻过去,不正给了对方发作的机会。
若林依依闹得和林氏一族撕破了脸,已经长埋地底安寝的三人不定得又起波澜。
“他们敢!~”
林依依又气又急。
爹娘都已经长埋地底,那林家人还敢掀坟不成?
“此事,分明是林氏一族欺负我一个孤女,故意霸占我的家产。还算计了我的婚事。怎么到了现在,反倒变成他们有理了?理从何来?我怎生半点没发觉?”
“理就是,你也是林家女!”
她是林家女,即便林依依再不愿意承认,她的身后也站着林氏族人。
“更何况,你爹娘留下的家产,大部分都落入了你大伯之手。至于旁人……根据我的调查,多数林氏族人都没有沾手,甚至还为你爹娘的身后事,出了不少力气。”
林嘉平远比旁人看到的心狠!
因着三人都是暴毙而亡的原因,所以,他一开始诓了林依依的家产后,便打算在外面随便找个小山坡埋了,糊弄林依依。
反正林嘉行都绝了后,只剩下林依依一个孤女,能翻起什么大浪来?
是族长找到他,臭骂了一顿。
说了什么,又密谋了什么,达成了什么协议,外人无从得知。只知道林嘉平离开族长家后,气得口不择言大骂了一句,还恼羞成怒用石头砸了路旁一条大黄狗,还险些被黄狗咬了。
在林家三人的尸骨下葬后,林嘉平其实又去找过族长。不过这一次,为的是林依依的亲事。
可不久就在族长一声怒喝:“滚!”
中,连人带礼物被人一起丢了出来。
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又是在林家村发生的事,他能调查到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
“依依,你爹娘和兄长都是林家人。身前你爹娘积福行善,本就该埋在林氏祖坟里享受族人的供奉。若真彻底撕破了脸,你让他们要如何自处?”
殷五郎的话,让林依依泪如雨下。
却没哭出声音来。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另外置地,另起坟墓。让他们从此和林氏一族分开呢?”
面对哭得伤心却听不见丝毫声响的林依依,殷五郎很想满足对方。
可他更明白,要达成此事有多难。
最终,他缓慢的摇摇头。
“难,很难,太难!除非……”
“除非什么?你说呀!”
林依依急了,赶忙捉住了他的胳膊。
“除非,你兄长没死。而他学业有成又有了自己的人脉,便可以将你父母的坟移出来另寻一地重建。他的后代儿女,便从此以他为祖,另立氏族。”
“可我兄长……”
林依依的手无力垂落。
她伤心欲绝的样子,让殷五郎实在不忍心。最终狠一狠心,说出了另外的答案,“此外还有一个法子。”
“你说。”
“就是你另立女户!”
这一次,殷五郎说得很快:“本朝有规定,凡‘单丁、女户及孤幼户,并免差役。凡无夫无子,则为女户。’你若立了女户,往后你便可以将爹娘兄长的坟迁出,你的子女,则可以以林氏族人的名义,供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