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子等人都沉默着。
“当然，这种事讲究个你情我愿。你们可以先回去，等想好了，做了决定再告诉我。”
“不用了！”
六子爹却下定了决心，根本没和几个儿子商议，就直接说了决定：“当初六子能得东家赏识，这些日子还一直帮衬着，我相信东家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我等愿意自卖自身，为婢为奴，心甘情愿！”
说着，便领着一家子冲林依依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林依依想喊起，却被殷五郎阻止了。
直到几人磕了头，他才上前把六子爹搀扶起来。
“好！”
他重重拍了拍六子爹的肩膀：“你也知道依依身边没有得用的人手，如今，你们到了她身边，就要尽心尽力的照顾着。福祸与共！以后，但凡有我夫妻俩一口饭吃，就绝对有你等一口汤喝！放心吧！”
林依依呆呆的看着殷五郎笼络人，感觉自己坐在棉花上，触不到底。
她这就，有了自己的人手？
感觉怎么这么不真实呢？
不过，正如殷五郎所说，六子此人确实聪明能干，有他在食肆里帮忙，他也放心。如今他父母兄弟也在地里忙活，想来他也可以更安心的干活儿。
“你小子认真干！”
殷五郎又重重一拍六子的肩膀：“等过两年，给你讨一房称心的媳妇儿，那礼金，我帮你出了！”
“五哥……”
六子激动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又在自己爹的咳嗽暗示下改口：“东、东家……”
“就叫我五哥，叫她五嫂。咱们还是和以前一样！”
殷五郎搂着他的胳膊：“好兄弟！”
“五哥！”
六子连连抹泪。
林依依也很激动。
趁没人时，殷五郎才说了自己的打算：“六子这孩子虽然是六指，却十分能干。你拿捏着他们全家的卖身契，以后使唤起他来也得心应手。还有食肆那边，咱们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得有自己信得过的人手。但是六子一家还不够，还得再买些合用的人。”
“行吧，你自己看着办。”
林依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可该走的一些手续还是得走。
把六子一家人的卖身契签好后，殷五郎就先把一些不适合放到明面上的东西转到了六子和他爹娘名下。之后，就拿着卖身契去了官府备案，再上交一笔费用。以后他们一家就是在官府过了明路的奴。若逃走就成了逃奴，被人抓到打死了也没人敢管。
也因为林依依买下了六子一家，殷老太知道后，先是愣了好一会儿，最后又高兴起来。
“这个好，这个好。这样一来用着也放心。”
下人连命都是主人的，何况其它？
别看殷老太是过惯了苦日子的老人家，在得知林依依买了六子一家做下人后，接受得最快的人，反倒是她！
在林依依还恍恍惚惚没回神时，她已经将放着专门给小猪仔准备的粮食的地窖钥匙交给了六子娘。
还真是……
该说人老成精好？还是该说老当益壮好？
反倒是六子一家适应良好，仅仅过了半天，便该做什么做什么。
且很快就显示出和旁人的不同来。
就比如说，之前上山开荒的人都是一盘散沙，现在有了自己的人手，殷五郎就直接安排了六子的兄长去督促此事，当天林依依就发现开荒的面积明显比昨日多了不少。
六子娘做事则更精细了。
六子一家都搬到了殷家并卖身给殷家的事，自然也藏不住，这在王胖几人中间，迅速引起了热议。
林依依一时间确实有些转变不过来。
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要她接受自己身份上的转变也难免有点水土不服。
林依依原本以为，什么食不果腹、买儿卖女距离她很远，可等她真正接触到了，才明白这种事其实距离她很近很近……
“六子就是聪明！这居然也被他快了我们一步，可恨！”
“其实当初，豆子就险些被他爹娘卖掉了。若非去收账的人是五哥，估计他就被爹娘直接抵给了债主。最后，还是五哥拿走了豆子的卖身契，替豆子爹娘垫付了这笔钱。原本五哥是想让豆子回家去，可豆子却总说，他爹娘已经将他卖给了五哥，他就是五哥的人。打死他也不回去……”
王胖说起此事时，显得有些失落：“其实豆子也还好，至少他爹娘没把他往绝路上推，没卖给那些专门做“两脚羊”生意的牙行，至少还留了条贱命在。
不过，那些被爹娘卖了的女娃日子一样不好过，有的被人买去做了童养媳，有的则做了下人。甚至还有人被卖入花楼，过着迎来送往的卖笑生涯，那日子就不是人过的。
男娃也一样难……下河村那边有个读书娃，原本倒是好好的，奈何他娘突然病重走了，爹取了后娘。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借口给他娘治病欠下大笔银钱，就将那读书娃以100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了南风馆的人。那读书娃也是烈性的，南风馆来领人那天，对方一怒，用剪子毁了自己那张脸……”
林依依唏嘘。
“那好歹也是他的亲骨肉，至于这般……”
“嗐，那不是受了新娶的填房蒙蔽，亲爹也变成了后爹。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呃，五嫂我不是在说你。你家莺儿和宁儿长得多好，周围谁人见了不夸赞你一句贤惠……”
王胖想到什么，又忙补了一句。
林依依原本并没有多想，可他这么一说，她才想起来，其实她自己也是后娘，也同样是填房。
也难怪王胖会如此说。
“旁人如何说我都不打紧，我自问无愧于心，便行了！”
以前林依依总盼着能离开殷家，去外面闯一闯。
可越是了解这个世道后，她去外面闯的想法就渐渐淡了。且不说她和殷五郎以后会如何，就单说原身这身子骨，有宿疾在身的她根本就不适合怀孕。
哪怕她留在殷家，以后也无法孕育子嗣……
打住，打住！
她什么时候说要留在殷家？还要给那个野蛮人生猴子？
她疯了吗？
林依依捂脸，坏了，坏了，她在殷家住久了，居然真的被对方带沟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