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知仰头看着窗外闪烁的霓虹,眼前浮现出高二那年,两人初见时的情景。
“其实我上初中的时候成绩很好,经常考年级前几名,父母都是争着去参加家长会,从未缺席。但是到了高中,得知我自作主张离开1班,他们就再也没有去过。”
魏知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又一次提起高中时的事情,可能是见到了父母,又和方成改变了关系,让她感慨良多。
“我一次次尝试,只得到一个结论,那就是他们喜欢的是优秀到,能在同事面前夸耀的我,言听计从的我,唯独不是真的我。那时我在想,连亲情都有条件,何况是爱情呢?”
魏知在父母口不择言的争执中长大,虚有其表的家庭关系一次次摧毁她对婚姻的期盼。父母为每一份感情明码标价,她在遇到方成之前,从未想过有人会爱没那么优秀的她。
当她坚守着这份爱意独自历经风雨,到头来却和方成变成了她最讨厌的相处模式——建立在一份冰冷合同上,牢固却简陋的表面夫妻。
张佳佳听到这,忍不住笑了起来,“魏知,那你更应该没办法接受方成的条件才对。”
“不,不是这样的,父母养育之恩,是无底洞,填不满,说夸张一点,我掏出心来给他们看,他们会说你看看隔壁家的孩子比干,他一肚子都是心。”
说到这,几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种“别人家孩子”的论调,从魏知口中说出,有种无奈的可笑。
魏知笑着笑着,声音里带着哽咽,“但是方成不一样,合同里,只有一条要我配合,当美国总部的人来访时,要我与他假扮恩爱夫妻。”
“可天知道,我不用假扮,我本来……我本来就很爱他。”
张佳佳犀利吐槽,“分不清,他到底是在报复你,还是在奖励你。”
张佳佳仰头,喝下一整杯烈酒,被辛辣的味道呛得眼圈发红,她随手抹了泪,从包里掏出一份请柬丢在桌子上。
“我妈要再婚,这个消息还是那个男人上小学的儿子,用小天才电话手表打电话告诉我的,真是搞笑。”
“我一直想不通,我小时候家里就很有钱,为什么她那么执着,要给我找个后爸,我没有爸爸,不是一样活得好好的?”
张佳佳翻开请柬,越看越生气,把请柬丢在地上,用高跟鞋碾了一通解气,“后来我才知道,她就是恋爱脑,还不好意思承认,拿我当借口!”
朱文轩插不上话,这种话题里,他永远是沉默的。虽然他父母早逝,但仅存的记忆,都是他们相爱的画面,和奶奶一起长大,生活清贫却幸福。
“也许,阿姨只是很想找人陪着她。”朱文轩说着话,看向魏知,他现在还没能从魏知已经结婚的消息中抽出身来。
张佳佳不屑,“孩子又得罪谁了?从小到大我都说不清叫过多少人叔叔,又喊过多少人爸。”她表面上甜滋滋的和这些人卖萌,哄妈妈开心,转头却恶心的吃不下晚饭。
“所以这就是你生下小汤圆的原因?”魏知喝了点啤酒就迷迷糊糊,她的酒量赶不上张佳佳的零头,这会儿脑子发热,逐渐想起了之前的事。
张佳佳嘿嘿笑了,“是啊,我跑了好几个国家的精子库,挑选出来的优质小孩……小汤圆长这么大也没见过父亲,不还是好好的?”
她似乎很得意,但是说白了,不过是想要向妈妈、向自己证明些什么。证明她妈妈致力于“给小孩一个完整家庭”的想法是错,证明女性不需要父亲也能拥有健全的人格,证明她的生命不需要谁来填满,她只属于自己。
三人都陷入沉默,命运似乎与每个人开了玩笑。
朱文轩父母早亡,却留下相爱的印记,足以护佑一老一小度过余生;张佳佳母亲苦求家庭圆满,张佳佳却被“父爱”割的分崩离析;魏知的父母貌不合神也离,“为了你才不离婚”的指责,成了魏知一生的枷锁。
张佳佳看着沉沉睡去的魏知,音乐开始变得激烈,魏知却半点清醒的意思都没有。她扭头看向一直在喝闷酒的朱文轩,“你不后悔吗?”
“后悔什么。”
“后悔掩饰的太好,没有让魏知明白你的心意,后悔从没告诉过她,你喜欢她这么多年。”张佳佳慢慢摸着魏知的头发,抽出一缕卷在指尖,松开,周而复始。
“魏知平时很聪明,可又很笨,还带着点眼瞎。”
朱文轩脱下外套,递给张佳佳,示意她给魏知盖上,“她一直没忘了方成,不愿意看其他人罢了。”
至于他的喜欢,恐怕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毕竟,魏知和方成有多喜欢彼此,他这个旁观者,甚至比当局者还要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