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本来就年纪大了。”
他没承认，但也没反驳。
“我不信，那天你想拦住他说出口的话到底是什么？你也知道，对不对？”
如果不知道沈老爷子要说什么，他是不会目标明确的阻止沈老爷子把话说出口的。
“是否知道还重要吗？最重要的是，那一辈的最后一个人，已经带着这个秘密入土了。”
他说的轻飘飘的，好像死的这个人，门外吊唁的人，不是他的亲爷爷一样。
寒意顺着地板，直窜脑门。
我看着他，就觉得可怕。
但一个人真的恐惧到了极点，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我快步上前，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袖子里的眉刀滑落出来，正落在我掌心，抵在他颈动脉上。
“我没耐心和你耗着，我必须要知道，到底是谁要害栾家！”
他无视了那眉刀的锋利，低头看了一眼。
锋利的刀片立刻在他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
他也没在意，只说：“这就是你那天解决了爷爷派去的司机的那把刀吧？”
“是。”
我以为我会把那把眉刀毁了，至少扔了。
但事实上，没有。
那个司机真正意义上不是我杀死的，但确实是因为我而死的。
如果没有我，他或许根本不会被派来杀我，也就不会因此死了。
当然，他也可能死于别的任务，但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不想对你动手，我只想知道答案。”
“栾俏，知道答案并不是一个明确的选择。”
“很多人对我说过这句话，可后来，他们想要隐瞒的事，我终究还是知道了。只不过早晚而已。”
“早晚而已……”他轻轻地重复了一遍我的话。
“既然你知道早晚而已，为什么要执着于现在知道答案？”
他转头，眉刀就又深了半分。
“如果我是你，我只会珍惜眼前的一切，能过好一天算一天，去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只是徒增负担。”
“负担吗？人活着，谁没有负担？我没有？还是你没有？”
他没说话。
我觉得无趣，而且，我用这样的手段，也没法逼迫他说出来。
我收起眉刀要往外走，却被他一把拉住。
我整个人跌入他怀里。
就在我挣扎着要从他怀里出来的时候，看见楚郁走过来。
他看到我们两人的姿势，愣了一下，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垂眸离开。
我一看就知道他误会了，但沈莫寒还不肯放手。
我一脚踩在他脚上，高跟鞋的威力从来都不是传说。
他吃痛的松开手，我接机离开，心情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去追楚郁。
追到楚郁的时候，他正站在花篮后沉思。
我轻轻地拍了拍他肩膀。
“刚才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他只是想拉住我。”
“嗯。”
楚郁语气很轻，我也不知道他是信了没有，更不知道我为什么特意跑过来跟他解释。
是因为刚才他离开时看向我的那个眼神吗？
好像被抛弃了，一下子失去了全世界，瞬间熄灭了眼底的光芒。
我被那样的眸子刺痛。
而且……
我脑海里，好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眼神了。
可是，是在哪里？是谁？
我茫然而又无助的抓住楚郁的胳膊，“你这一次，好像……真的又没有完全成功。”
……
六岁那年，我入读一年级。
同年，学校里转来一个学生，那学生是少见的混血儿，有着一头黑色的短发，和海水一样澄澈的蓝眸。
他住的地方离我家很近，每天上学放学的路上，我都能看见他。
很快，我就大胆的和他打招呼。
那是我们第一次对话。
“我叫苏俏，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他没告诉我名字，只是说：“你叫栾俏。”
“栾俏？我叫苏俏，你听错了。”
“你是栾俏。”
他语气更加笃定。
接着，便拿出那个怀表，在我眼前晃啊晃，晃啊晃。
这样的生活，一直到了小学六年级。
直到那天，一个黑衣人组成的队伍冲进教室，在教室里搜查。
那天我因为肚子疼，让楚郁去帮我买药，他请了假，不在教室里。
我看到那些人拿的照片，挨个的让教室里的人指认，已经有人指认出来，楚郁就是我们班级的学生。
我慌乱的拿出手机，给楚郁发短信，让他离学校远点，不要回来。
刚刚打完字，还没来得及按下发送键，手机就被抢走。
那黑衣人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又看了看我，脸色一变，伸手就掐住我脖子。
“是她！”
“当年栾家那个人！”
“是她，不会错，和苏家大小姐一模一样……”
“怎么办？”
“去请示上面。”
……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楚郁回来了，他不再像往日那样目光柔和，一遍遍的对我说：你是栾俏。
他目光冰冷，望着那群黑衣人：“放了她。”
“少主，这是我们的任务。”
“放了她，我和你们回去。”
“带您回去，本来就是我们的任务。”
“如果你们不放了她，就永远别想带我回去。”
少年拿着水果刀的样子，深深地刺痛了我的眼睛。
“楚郁！”
直到他被带走的那一刻，他以往清澈而明亮的眸子，终于熄灭了所有的光芒。
只在最后看了我一眼，动了动唇，无声的对我说：“记住，你是栾俏。”
……
我只过了几秒，就醒了过来。
醒来的时候，正坐在椅子上，楚郁在一旁扶着我。
旁边还有两个来吊唁的，看着我小声的议论着什么。
我脑袋有些痛，刚刚那些记忆……
我下意识的看向楚郁，以为他又催眠了我，但我还没开口，楚郁就先说道：“我没有催眠你。”
我怔了一下，道：“那可能就是我自己想起来的吧。”
我心里百般滋味儿，终于想起来楚郁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性子。
那六年的陪伴……
说不感动是假的。
“为什么？”我问他。
他似乎不明白我问这话的原因，茫然的看着我。
“我说，为什么？”我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为什么要在帮沈家催眠了我后，又去江城，六年，一次次的试图唤醒我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