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低低地叹了口气，但我不确定那是不是我的错觉。
因为那叹气声，实在是太低了。
半晌后，他才说：“尔尔，我是你的父亲。”
我攥紧双拳，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从来没有去找过我？还是……你也和她一样，选择了叶婵娟？”
“婵娟？是她的名字？”
我怔了一下，“什么？”
他转过身去，看着窗外，声音有些悠远：“栾家是不允许双生子出现的，所以那时，你和婵娟出生后，最终……你是继承人，她被送到了别处，婵娟是月亮的意思，也代表团圆，算是我的一个念想。”
“只是谁也没想到，后来会发生那么多事，这才不得已隐藏你的身份，将你送到江城。”
我没空在乎也婵娟的事，也懒得再去想十七年前的是是非非。
只问他：“那我的两个孩子呢？他们……也是双生子。”
“性别不同，自然不作数。”
听见他说不算数，我才放心许多。
我以前那么多年的生活里，记忆里，全是普通人的生活。
从没接触过这些，更加匪夷所思这些大家族的传承、规矩。
要是真因为这种所谓的规矩，让小望和暖暖不得不分开，那我做不到。
“后来……你没有死，为什么还让栾家承受灭顶之灾？”
“如果我没有死，当时栾家人没有‘死绝’，那么现在，栾家人就真的死绝了。”
“那是不得已为之的方法。”
“什么意思？明明是叶南蓉……”
“俏俏。”他打断我的话，“我知道，你能来临城，能查到这里，已经知道很多事了，也知道你母亲……但我的那些决定，不是因为你的母亲，栾家的灭亡，根本原因也不在于京州那几大家族，他们只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而已。”
我震惊的险些从轮椅上跌下去，“你什么意思？”
“现在告诉你这些，太早了，也太残忍了。”他忽然走到我身边来，看着我：“你和婵娟，应该是长得不一样的？”
“是，她像叶南蓉多一些。”
我偶尔会喊错称呼，习惯性的喊叶南蓉母亲，但我有意识的时候，会刻意的改正喊她名字。
不过栾鸿光似乎没有计较，只是说：“你确实和我更像一些。”
“所以这是选我作为继承人的原因吗？”
我其实很好奇，在两个都是女孩子，又都是嫡系，甚至是双胞胎的情况下，他们是怎么选择继承人的。
又是以什么作为标准的。
“不。”他摇头，“你更适合。”
我微微皱眉，“我不适合。”
我不喜欢京州，不喜欢这些权力争斗，更不喜欢这里的一切。
包括栾家。
整个栾家里，能够让我留恋的人和事，除了栾青瑜，都已经没有了。
而暖暖的抚养权，我也迟早会拿到手里。
“我看出来了。”
“什么？”我没懂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
“我看出来了，你的眼里，有怨恨，有不甘。”他问我：“你在怨恨和不甘什么？”
我收起自己的思绪，垂下眸子，“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来临城，只是想问清楚当年的真相，栾家灭门，到底是为什么？”
“既然栾家灭门的原因，不是几大家族，那是谁？他们……还存在吗？还会卷土重来吗？”
“你问出这些问题的时候，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他怜悯的看着我。
我被这眼神看的心头发慌，“你什么意思？我要是有答案，怎么可能还来问你？”
“俏俏，危险永远都存在，这是你作为栾家继承人的使命，守护栾家，守护……你自己。”
他说完，便下了逐客令，“以后，不要到临城来了，这里对你来说，并不安全。”
我没心思去想他这句话的深意，只是不甘心的追问他：“你还是不肯告诉我当年的真相吗？把栾家灭门的人到底是谁？是什么人？为什么？叶南蓉为什么要杀了你？”
他没有回答。
我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答案，最终，只能换了个问题：“那你呢？你从没考虑过我的感受和亲情吗？十七年，从没想过和我见面吗？”
“那你见过叶婵娟吗？”
“都不曾。”他回答。
我心里隐隐的有些失望，但这失望里，似乎又带着某种卑鄙而可耻的庆幸。
——庆幸着，我不是唯一被抛弃的人。
那一刻，我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卑鄙者。
我还想继续问，好不容易找到他，如果不问出来个结果，下次再见到，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可刚要开口，就听见房门被人从外撞开的声音。
沈莫寒一脸冷意的走进来，“栾鸿光！”
我连忙道：“我没事。”
他瞪了我一眼，似乎颇为生气的样子，但检查了我一遍，确认我没受伤，这才警惕的看着面前的栾鸿光：“你想做什么？”
“是俏俏在找我。”他微笑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他之前没有太大幅度的表情的时候，我还觉得正常。
可现在，他一笑，我忽然觉得他的脸诡异，好像整张脸……都皱皱巴巴的扭曲着。
那一刻，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推着轮椅朝他过去。
然后，双手撑着轮椅两侧，猛地借助轮椅的力量站了起来，一把抓在他脸上！
在场的人包括身后跟来的苏然和沈佳宜以及保镖，可能都没想到我会做出这个举动。
下一秒，我跌坐在地上，后背撞在茶几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而我手里……
则多了一张肉色的面具。
面具被揭开后，露出了一张坑坑洼洼的脸。
栾鸿光看着跌坐在地上的我，只有淡淡的无奈，接着问我：“吓到了？”
我怔怔的看着他：“没有……”
我连死人都见过那么多次了，活着的人有什么好怕的？
何况，他是我生理上的父亲，而且，似乎也并没有要伤害我的打算。
可这张脸……
我盯着那张脸，一字一句的问他：“这张脸，是当年叶南蓉杀你的时候，那场火灾导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