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隐约觉得问题出来厉烨身上,在提到他之前,我们明明快乐得很。我气道:“你们等着瞧吧。等我回去就跟厉烨分手。他这个人又霸道又无聊,谁爱要谁要,反正我是无福消受。”
璐璐叹了口气:“我也知道厉烨表哥很霸道。可是没办法,你总要考虑现实因素啊。”
连看似最不羁的小伦也说:“现实确实是绕不过去的问题。”
几个梦里人与我大谈现实问题,而结论又如此荒谬。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好像之前也是这样。在那些我和穆荣共同度过的夜晚,也是白天一直很开心,直到提到绕不过去的厉烨,气氛就全都变了。穆荣就会开始提“现实问题”,这导致我们俩无法再进一步。此刻,说“现实问题”的人又多了璐璐和小伦。再一想,张妈,苏氏夫妇,莫不如此。厉烨好像自带一种奇怪的气场,提到他,大家就变得面目可憎,言语乏味。
穆荣转移话题,开始回忆我们小时候的一些趣事。璐璐曾经把高年级的小霸王男生打哭;小伦逃学被老师找家长,他灵机一动,叫司机过来冒充表舅……
这些童年趣事是如此栩栩如生,我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等我再次醒来,还没睁开眼,就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香味。睁眼一看,果然,我又躺在了那间恶俗的卧室里,那张恶俗的大床上。时间又是10:17分。露营仿佛一场美梦。我又回到了昨天早上。
前功尽弃。
但是那一刻,仿佛有一道光射进我心里。我猜,我可能要知道怎样让这个梦继续了。接下来,我要验证我的猜想。
苏氏夫妇、厉烨、张妈依次出场。我再次选择了与厉烨和好,去参加晚宴。我再次见到了林雪儿,她也再次在签到问题上碰瓷。但我早就知道她的计划,提前告诉了璐璐和穆荣。所以我们“板栗联盟”三人组面对林雪儿略带刁难性质的种种要求,大家都微笑着有求必应,然后就顺利地进去了,没有给林雪儿演讲的机会。
进了宴会厅,璐璐和穆荣还有点好奇:“你怎么知道林雪儿会让我们签到,然后借机发作?”
“嘿嘿,这是她的经典套路。不信等着看,她恐怕还要找机会碰瓷,我猜啊,她很可能要把酒泼到别人裙子上。”我故弄玄虚地说:“她上次就是这么对付我的。”
“她不会泼到我身上吧?”璐璐吓了一跳:“裙子无所谓,可是我怕我被泼了一身水压不住火。”
“应该不会。她大概要找个对厉烨有意思的女人下手。我瞧龚大小姐就很有可能。”我愈发得意起来,像个装神弄鬼的算命先生一样悠悠地说着,只恨颌下少几缕长髯,可以让我捋一捋,才更有神机妙算之姿。
话音未落,那场热闹果然出现了。林雪儿泼了龚大小姐一身红酒,成功地引起了围观。
璐璐睁大了眼睛,像个天真的小动物:“天啊!茜茜!你简直料事如神!”
我幸灾乐祸地笑道:“是不是?林雪儿的套路就是这样,你越搭理她,就是越给她机会。我们就离她远一点,看热闹就好。”
璐璐恍然大悟:“对,我们干嘛要被她牵着鼻子走!穆荣,你觉不觉得茜茜最近变得好厉害?”
穆荣笑了笑:“茜茜从来都很聪明。她现在把心思放在厉烨身上,自然进步很快。”
我不由得看了他一眼,他若无其事地指着人群,说:“看我干嘛?一起看热闹吧。”
人群中,只见龚大小姐又在那里表演刁蛮富家女,而林雪儿又摆出招牌走光加楚楚可怜的姿势,一边口齿伶俐地说着复杂的、充满排比句的台词。
厉总裁在林雪儿泫然欲滴地表示要“卖身赔裙”之后,幽灵一般地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冒了出来。他冷冷地对龚大小姐说:“龚大小姐,何必这么咄咄逼人。我们公司员工在工作中犯的错误,公司自然会赔偿。”
林雪儿伏在他脚下,感激地看着他。他并不看她,还轻轻皱了皱眉头,但霸道的口吻中明显带着三分宠溺:“记住,你是我的人,有什么事,你的行为都代表我。以后不可以在别人面前这么低三下四。”
说着,不由分说地将林雪儿扶起来。林雪儿脚步不稳,软软地靠在厉烨身上。
龚大小姐双手环抱在胸前,笑得花枝乱颤:“哎哟哟,真是一出好戏呀。一个霸道总裁,一个清纯小白花,跑我面前演起偶像剧来了。你们做这些乔张致给谁看?还什么你的人,卖身契在哪儿呢?拿出来给我也开开眼?”
这龚大小姐真是尖牙利嘴,像足了电视剧里的女反派。还别说,她这样还真有点飒爽的威风劲儿。我们几个人站在人群里,一边偷笑,一边偷偷给她竖大拇指。
不料龚大小姐突然指向我,说:“厉总啊,你的未婚妻也在这里呢,你这话说出来,就不怕茜茜伤心吗?”
众人的目光纷纷转向我,我没有防备,脸上看好戏的笑容就没来得及收敛。龚大小姐笑盈盈地对我说:“茜茜,你要是委屈,不妨说出来。憋在心里,对身体也不好。他们当着你的面这么眉来眼去的,还说什么他的人,连姐姐我听了,都有些替你不平呢。”
“啊,这个……I’m fine! ”我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英文,周围的人开始笑。璐璐有点忍不住了,马上就要发作,我连忙轻轻拉了拉她的手,给她使了个眼色。
璐璐会意,冷静下来。我做憨厚状,笑眯眯地对龚大小姐说:“这是他的员工嘛,说是他的人,也没问题的!你听过那句歌词吗?那个——皇帝的马和皇帝的人——”
璐璐在一边点头符合:“对呀,就是那首歌——”然后她就唱了起来:
“Humpty Dumpty sat on a wall(小笨胖子坐墙头)
Humpty Dumpty had a great fall(小笨胖子摔了一大跤)
All the king's horses and all the king's men(皇帝所有的马和人)
Couldn't put Humpty together again!(也没法把他再拼起来)”
我鼓掌欢呼:“璐璐唱得好棒呀!”
然后转向龚大小姐,诚恳地说:“你看,这个叫法没问题的,古已有之,不暧昧,很光明正大。”
穆荣在旁边插了一句:“莎士比亚也是皇帝的人,皇帝赞助了他的剧团,所以他的剧团叫做The King’s Men。 这个说法确实一点问题都没有。”
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穆荣,他忍着笑,给我一个得意的眼神。群众的眼光又转向了龚大小姐。她不慌不忙,又转向厉烨:“厉总,既然是你的人犯了错,你总要处理一下吧?否则,以后你的人都这么没事就往人身上泼红酒,谁受得了?”
厉烨淡淡地说:“龚小姐,我对员工犯错从来都很宽容。普希金说过,没有宽宏大量的心肠,便算不上真正的英雄。”
璐璐嗤之以鼻,悄悄地对我说:“厉表哥就会装。谁不知道他之前开除了二十多任助理了。这林雪儿是目前为止做得最长的一个了。”
我以为龚大小姐要生气,可她居然面色和缓,嫣然一笑:“厉总,您是大英雄,我是小女子。我这条裙子是高定,全世界就这么一条,再也没有第二个了。您说说看,您可打算怎么赔我呢?”
我也很好奇厉烨。上次他鄙视我的方法“跟小白领有什么区别”,这次我倒要看看他这个大总裁能变出什么新花样。难道直接把钱扔在龚大小姐脸上?但人家好像也不缺钱呀。
厉烨没说话,做了个手势。人群中立刻进来一个人,抱着个大礼盒,客气地说:“龚大小姐,这是您的新礼服。”
这人穿着酒店的制服,纤细挺拔,既像是秀气的男孩子,又像是帅气的女孩子。正是门童小孙。原来,没有我的吩咐,没有穆荣的临时发挥,小孙还是会在关键时刻出场。这倒也不奇怪,从工作关系上来说,她也是“厉烨的人”。
龚大小姐对小孙可没那么和颜悦色,她瞥了那盒子一眼,鄙夷地说:“都说过了,我这条裙子是高定,根本没有第二条。你们可别想随便拿同一个牌子的礼服来糊弄我。”
小孙笑道:“龚大小姐,您敬请放心。以前这裙子没有第二条,现在有了。方才厉总裁吩咐那个服装公司把这裙子再做一千条出来。这条是刚才他们使用了最新的三维扫描缝纫技术做出来的,剩下的还在连夜制作中。明早您就可以得到另外的十条备用裙子。其余的九百九十条,厉总裁会拿去做慈善,送给贫困山区的女孩子们春节时走亲戚用。”
龚大小姐怒道:“你胡说什么?我这个裙子是签了协议的特殊定制,唯我独有!岂能随便复制,到处送人?我这就打电话给那个倒霉品牌!他们这是违约!”
厉烨冷冷地说:“不用打了。违约金已经汇入你的账户,你现在就可以查看。而这个高定服装公司吗,我刚刚把它买了下来。所以,这是我的公司了。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不仅是这套裙子,以前和以后,你穿的所有高定礼服,都会做同样的处理。从今以后,龚小姐再也不用担心裙子脏了没得换了。”
没想到厉烨的办法居然还真挺有点意思。原来标准霸道总裁是这样花钱耍威风的,上次我还以为他在说大话。现在我甘拜下风,是我的社畜经历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龚大小姐一怔,脸上开始出现了隐隐的怒意。她本来长得就艳丽而富有侵略性,一生气看起来更厉害了,我简直怀疑她要扑上去打厉烨。可她突然嫣然一笑,走近厉烨,妩媚地撒起了娇:“厉总呀,我知道了,是我得罪了你的人,你要报复我,那也是没办法。只是小女子我最怕和人撞衫,这件事,可是要了我的命呢。所以,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只要您收回成命,要打要杀,我这具身体,悉听尊便。”
她说最后几个字时,轻轻咬着红唇,腰肢柔软,眼波流转,简直是蛇精转世。
我低声对璐璐笑道:“好一个戏精啊。我简直有点佩服她了。”
还有半句话我没说:其实她跟厉烨倒有点像,都这么忽冷忽热,忽软忽硬。作风也比较“风骚”。
璐璐诧异:“你不生气?她就这么当众勾引你未婚夫。”
我很有把握地说:“她没戏。”
“为什么?你可别傻,龚大小姐家世也不错,而且很有手段。男的结婚可以向下兼容,你可得小心点。”
“放心吧,她呀,天生是个女配角,不足为患。”
“哎呀,你看你看,厉表哥没有推开她!她她她,贴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