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表示抗议,那一年春节,我借口加班没有回家。万万没想到的是,那男的回家之后,居然以我男朋友的身份去拜见了我的父母,而我父母还真的跟他吃饭了!还答应他再好好地劝劝我。
我父母所谓的劝,就是施压,让我再去跟那个男的见几次面。他们说:“多聊几句,哪能见一次面就否定一个人?”
这时我非常庆幸自己身在北京,而不在家乡。隔着千山万水,他们的施压只能停留在口头上,因而强迫程度非常有限。最终我们双方勉强达成一致:我把那个男的从黑名单里放出来,这样就算给了对方机会了。
虽然如此,我心里制定了“不搭理,不说话,不回答”的三不原则。心想再脸皮厚的人,也受不了这么被晾着吧。
可那男的好像根本不为所动,对我进行了长达两个月的骚扰。他常给我发各种乱七八糟的内容。有的是一些政治军事方面的文章,彰显他眼界开阔,胸怀世界。有时是他难看的照片。尺度上倒是不出格,主题基本锁定“成功属性展示”。他跟领导吃饭了,他在学校得了一个奖状之类。
最恐怖的是,有次他还跑到我公司楼下等我,一见面就要上来热情地拉我的手,吓得我差点报警。很长一段时间内,我回家都如惊弓之鸟,生怕他跟上来。
还好那男的坚持了两个月以后,看我实在不愿意,也就终于作罢。最后一次撂下一句话:“你就是嫌我没钱!现在的女人都太拜金了!我不会再找你,以后你别后悔!”
我得承认,他倒是个言而有信的男人,那之后确实没有再找我。
后来才知道,他那么痛快地撤退,是因为找到女友了。之后他很快就结了婚。新娘子比我小两岁,也是大学毕业生。他还特意托人来告诉我。意思大概是想让我后悔。
我倒不后悔,就有点意外:还真有女人看上他。我自问已经算底线不高的了,觉得对方只要不讨厌,有工作,好歹上过一个大学就行。没想到还有人比我更不挑。
直到现在,我父母都常对“这桩婚事”念念不忘,说我任性,人家那么有诚意,条件也不错,我却不知道珍惜。那一年我27岁。按中学历史课本的写法就是:这件事标志着我成为了父母眼中的不孝女,正式揭开了我大龄剩女的新纪元。
这么想来,如果真有个条件能达到厉烨十分之一的男人放在现实世界里,只要他不犯下重大的反人类罪行,多数父母都不会允许女儿与他分手吧。
我徒劳无功地告别了小孙,闷闷不乐地回到苏府。电影已经看完,璐璐和小伦在网球场打球。穆荣仍在影音室里,一边听歌,一边等我回来。
见到我一脸烦闷,他问:“怎么了?他欺负你了吗?”
我把今天发生的事,从林雪儿请缨要下乡,到小孙那里给我看的录像,以及厉夫人找过林雪儿等等,都大概说了一下。当然,我没有提厉烨强吻我的事。
说完了,我恨恨地吐槽:“厉烨是不是有病?他为什么还不跟林雪儿赶紧好上?他这么拖着我干嘛?自己不觉得受罪吗?”
穆荣问:“你刚才说,厉夫人找过林雪儿,而且调查过她?”
“是啊。厉夫人好像不喜欢林雪儿。”
“那就难怪了。厉烨是出名的大孝子。厉夫人讨厌林雪儿,他就不会娶林雪儿。”
“厉夫人喜欢我干嘛?”我皱着眉:“我……要不然我去得罪一下厉夫人?”
穆荣摇摇头:“厉夫人自从国外回来以后,一举一动都特别注意阶级感。就因为你父母的家世,她就看你顺眼。再说,我还不了解你吗?你根本也做不出什么过分的事。”
“那我怎么办?我难道真的要嫁给他?天啊!”我想起厉烨家的多胞胎基因,真是毛骨悚然。我不由自主地抓住穆荣的手:“阿荣,你一定要救我啊!我可不想跟朝鲜冷面大魔王结婚!”
穆荣安慰地拍拍我的手,说:“别急,我们一起来想办法。你刚才说,厉烨在酒店有个总统套房?”
“对,他以前说过。他觉得家里地方太大,太冷清,有时候去酒店住,躲个清净。怎么了?”
穆荣吞吞吐吐地说:“我倒是有个主意,我要说出来,你可别骂我。”
“不会不会。咱们头脑风暴阶段,但说无妨。”
他小声在我耳边说了几句,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这样真的可以?”
“试试看。反正我去做。这样就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穆荣耸耸肩:“反正谁都知道我和他从小就看对方不顺眼。”
“他不会报复你吧?”
“他家是比我家有钱,但是要真报复我,他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穆荣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而且,到时候,你爸应该也会站我这边吧?”
我想起苏总曾经对厉烨的不满,点点头:“应该可以。我爸对厉烨其实也没有很满意。他也讨厌他太过嚣张。”
还有后半句我没有说:他对你印象倒是不错。
穆荣安慰我:“所以,下乡的事你也别怕。我和璐璐,小伦都会陪着你。她要是太过分,我们也不会让步的。”
那天之后,厉烨对我居然又热络了许多。他有事没事地就给我发一些学习材料,内容总结起来就是“厉烨夫人应该具备的基本修养”。今天是红酒知识,明天是咖啡豆的选择,后天是古典音乐赏析,还好没有天体物理。
他还把我叫到他家里,在他硕大的书房里聊天:“茜茜,你喜欢音乐吗?”
“喜欢呀。”这话题我还真有点兴趣,毕竟我也曾经是个摇滚少女呢。
他很高兴:“那你一定也很喜欢歌剧了?”
“这个没怎么听过。我一般就是听歌。”
“一个歌剧都没听过?”他有点诧异:“你怎么可以错过这么美妙的艺术?”
我有点羞愧,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被学长耻笑朋克品味的时代。这么多年了,我在品味方面始终没什么长进。我平时不太和同事朋友谈这方面的事,只装作不感兴趣,以此藏拙。
我挖空心思地想了想:“对了,我听过那个《剧院魅影》,还有《妈妈咪呀》!”
这已经是给我自己脸上贴金了。其实我只是听过几个片段。《剧院魅影》里有一段旋律气势恢宏,很多广告会拿来做背景音乐。这还是一次开会时广告公司的人告诉我的。
厉烨怜悯地看着我:“你说的都是百老汇音乐剧,尤其这两部,使用了大量的流行音乐元素。主要的音乐剧中心是美国百老汇和英国伦敦西区。而歌剧是古典艺术,美声唱法。经典歌剧都是意大利语的。”
好学生的本能让我试图找出新的正确答案:“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那个大胖子!帕瓦罗蒂!《我的太阳》!这个是歌剧了对吧?”
厉烨笑了,温和地说:“帕瓦罗蒂确实担任过很多著名歌剧的男主角,但《我的太阳》是一首意大利民歌。”
“对了,还有一个!卡门?是不是有个卡门?”我不甘心地问:“这个是歌剧了吧?”
他鼓励地笑:“对,这个是歌剧了。比才的名作。”
“这里面有一首歌,好像叫《爱情就是个普通玩意儿》……是这个名儿,对吧?”我一时兴起,唱了起来:“爱情就是个普通的玩意,一点都不稀奇。男人在她的眼里,是消遣的东西,有什么了不起……”
厉烨吃惊地看着我,随即忍不住笑了。不是霸道总裁的冷峻笑容,是冰山崩塌的大笑。他笑得直不起腰,维持不住他的优雅,身体都在抖动。
我吓了一跳,停了下来:“喂,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厉烨挣扎着摆摆手,还在控制不住地笑。好半天他才停了下来,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说:“这首歌是《爱情是一只不羁的鸟》,歌词中文大意是:爱情是一只不羁的鸟儿,任谁都无法驯服,如果它选择拒绝,对它的召唤都是白费……你唱的这个搞笑的词是从哪里学的?”
“这是我从一个电影里学的呀。”
“什么电影?卡门的电影吗?”
“是……”我这才意识到,我唱的是香港喜剧电影《满汉全席》里的一段,想必这段不是原版。我连忙改口:“我也不记得了。可能我记错了吧。献丑了献丑了。”
“不,你唱得很可爱。一点也不丑。”他揉了揉我的头发,轻声地说:“茜茜,你是个可爱的女孩子。我带你去看真正的歌剧,好不好?你会喜欢的。”
他满脸笑意,语气温柔,平时那种讨厌的样子都不见了。好一张迷人的英俊面庞。我一下子看呆了,连回答都忘记。
他笑了笑,轻轻握住我的手。我的脸刷地一下红了,一动也不敢动。他却突然轻轻一拽,我站立不稳,一下子扑在他身上。
厉烨顺势搂住我,脸就凑了过来,笑道:“怎么,投怀送抱吗?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他轻轻地吻了我的嘴唇一下,随即在我耳畔低声说:“你怎么这么软?嗯?”这话随着他的气息,呵在我的耳朵里,又痒又热。他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身体,手掌的温度透过衣服传到我的身上。随即他在我耳畔低声的赞美,说我好美,说我撩拨他,说我闻起来好诱人。
我的第一反应是难为情,本能地开始推他——这是在阳台上,虽然是他的家里,可终究是在室外。可他极为老练,立刻送上情意绵绵的情话,半是撩拨半是央求,对我倾诉他的身体已经渴求之极,必须喝下我这杯清凉的饮料。
那一刻,我承认,我是动心的。我已经空窗了很久。此时此刻,无人知晓,人在梦中,我放纵一下又如何呢?我推他的手很没有节操地软了下来。
可在他的手伸向我裙子后面拉链的那一刻,我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了穆荣的面孔。他总是带着一点无所谓似的笑容,把关切和在意隐藏在友情的后面。那一瞬间,强烈的愧疚感压倒了我的情欲。我想起穆荣对我的点点陪伴,他为我做了那么多事,却对我说不必把他的情意当做负担。可我却被厉烨的美色诱惑,我这样做,跟那些色鬼男人有什么区别?
我不知道这鬼地方到底是梦境还是平行空间,但是我知道无论如何,我不能这样对待穆荣。
我立刻清醒了:“你你你,你别这样……”
厉烨轻笑:“别怎样?嗯?说出来?”
我推他:“你……别离我这么近。”
他根本不停:“接下来还要更近……”
我不由得大喊一声:“不行!住手!停!”
他真的停住了,稍微放开了我,皱眉道:“你又怎么了?”
“这个……”我不敢直接违抗他的命令,但是我也绝对不能如他所愿。情急之间,我想起穆荣曾经在海滩上给我上的“男德课程”,急中生智道:“我们还没结婚,不能这样。我是个规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