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汇演结束后,几辆大巴又将同学们拉回了学校。
已经进入十一月份,学生会改选以及各社团的纳新活动开始如火如荼的展开。
于歆瑶升入大四,已经在家乡找好了实习单位,学生会的工作全权转交给莫弋负责,间接内定了他做下届学生会主席。安水因一直想不明白,既然她那么喜欢周是,为什么还要将这人人觊觎的位置送给旁人呢?
于歆瑶离校之后,莫弋给学生会全体成员开了一次会,会上有好几个部长不服从于歆瑶的安排,说莫弋太年轻,他们不能接受学弟的领导。
安水因真是为他捏了一把汗,莫弋却一脸默然的站着,等大家七嘴八舌讨论过后,才问:“那你们希望谁接任呢?”
底下立刻有人说是周是。
安水因扭头去看,发现周是的表情波澜不惊,对他人的提议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讶。
原来他早就想这么做。
那些说话的人,只是替他说出想法而已。
莫弋目光轻轻一转,便在周是脸上定住:“周师兄认为呢?”
周是悠闲的靠在椅背上,好一会儿才说:“无所谓,学弟如果愿意让贤,我当然求之不得。”
如此大言不惭的说自己贤明,一会儿说无所谓,一会儿又说求之不得。
安水因难以置信的看着周是,而底下很多人更想知道莫弋做何反应。
安水因担忧的望向他,感受到他清凉的目光掠过她的脸,又滑向别处,最后才听到他说:“我本来也是无所谓的,因为答应了于学姐才想坚持到底,既然大家认为有更好的人选,我当然乐于……让贤。”
会后,莫弋跟杨姿和安水因一起吃饭,食堂用餐高峰期,座位很难找。三人快吃完的时候,周是端着餐盘过来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杨姿扭头没理他,安水因也没回答,只有莫弋微笑着点点头:“当然可以。”
他们三人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正准备告辞,突然听见周是说:“安水因,这次你竞选学习部部长吧,之前一直在做副部的工作,我相信你有能力胜任部长。”
安水因愣了一下,倒是镇定下来:“我打算退出学生会和暖风社团。”
闻言,另外三人都诧异的看她。
周是在一瞬间,脸色变的很难看。
“为什么要退出?”
“我刚转了专业,学习任务重,时间有限。”
周是还想劝什么,看她一脸坚决,最后也只得作罢。
食堂人来人往,喧嚣吵闹,莫弋在这一刻,却只觉得安心。不用问也知道,安水因退出的理由,也许并不全是因为他,起码大部分是。
接触到他温和的目光,安水因抬头,淡淡一笑。
晚上寝室卧谈会,杨姿把白天的事说出来,就听见王亚琪略显不屑的声音:“周家兄妹都那么讨厌。”
阮双不赞同:“这会不会有些武断,周师兄只是比较好强吧?”
“好强也不带这么明目张胆欺负人的!他就看莫弋好说话,竟然联合其他部长一起反对,真是很过分!”杨姿一直不喜欢周是。
“我也觉得他过分了,莫弋以学弟的身份去统领学生会,已经很不容易了,周是身为师兄,不仅不帮忙,反而上演逼宫的戏码,这么不善良,会遭报应的!”王亚琪说到激动处,从床上坐了起来。
安水因被她逗笑:“看来莫弋在我们寝室挺有人气,你们都替他打抱不平。”
杨姿调侃她:“说到抱不平,谁也没有你彻底呀!你们不知道,今天在食堂,咱们安水因公然宣布退出学生会!”
“哇!水因跟莫弋同仇敌忾!做的好!”王亚琪边说边拍手。
杨姿在那边挥手:“什么同仇敌忾,这叫夫唱妇随,懂吗?”
安水因听到这句,脸红个彻底。她暗自庆幸已经熄灯了,没人能看见她的反应,于是佯装镇定的反驳:“瞎说什么!”
“水因是不是喜欢莫弋啊?要我说,你快从了他吧,把邵怀青忘了,莫弋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杨姿!”
“呦,还不能提啊?我偏要说,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以后我会随时在你面前说邵怀青的坏话!伤口就应该时常拿出来晾晾,总藏着会溃烂的。”
“好了杨姿,”阮双插嘴:“你不要干扰水因的判断,她如果喜欢莫弋,我们当然乐见,如果没感觉,也不能勉强。”
阮双的一席话,倒说的其他三人沉默不语,最后杨姿幽幽叹口气,结束了本次卧谈会。
学校不再硬性规定大二学生参加社团活动,安水因索性真的退了学生会和暖风,安安心心的生活学习。
军训回来没多久,就开始准备计算机二级的考试。B大是考场,安水因提前半小时才从寝室出发,不慌不忙的样子让一同考试的杨姿很郁闷,越发觉得心里没底。安水因很幸运,笔试和上机被排在同一天,题目对她来说一点都不算难,其实转到计算机学院后不再需要考二级了,只是她不喜欢半途而废。
下午提前出考场,刚走到教学楼门口就看见莫弋从远处走到她面前:“我猜你也是这个时间交卷。”
“你怎么来啦?”安水因见到莫弋很开心。
“带你去轻松一下。”莫弋笑意盈盈。
他笑容温柔,目光清澈,安水因脸红了一下。最近经常因为莫弋而脸红,她直觉不是个好现象。
莫弋带她坐地铁去了商业街,找到一家东北菜馆。
“让你尝尝我的家乡菜。”他说。
B市也是北方城市,安水因吃东北菜倒没什么不习惯,只是非常好奇某些菜的味道和做法。
“谢谢。”饭后,两人对坐着喝水,莫弋忽然说。
“嗯?”她一愣,抬起头看他。
莫弋是个很少有笑容的人,只有面对他亲近的人时才会真诚温和的笑。可是不知不觉间,在她面前,他最常有的表情就变成了这样带着专注目光的温柔微笑。
“学生会的事。”
事隔这么久再被提起,安水因还是会因为当初在食堂冲口而出的话而脸红。当时只觉得周是让莫弋受了委屈,她又不是会责问他人的人,只想用行动表示她对莫弋的支持,所以就退出了学生会和暖风社团。
见她低着头不说话,莫弋翘起唇角:“暖风还是由我负责,你愿意回来帮忙吗?”
安水因眨眨眼睛:“我……我真的是因为学习比较忙……”她犹自挣扎,试图辩解。
“嗯,我知道。”
还以为他会揭穿她拙劣的谎言,没想到他竟然放过了她。
安水因有些难以置信的抬头,却见他似笑非笑的说:“我也很忙,而学生会工作太过繁重,所以我们都退出了,可以一心一意的在暖风。”
果然。
他的笑容分明在说,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就像大人宽容的看着耍赖的孩子。
见安水因仍然不说话,他抿抿唇:“我们的生活几乎没有交集,见面机会本就少,如果今天不是我来找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见。”
他语气委屈,听的安水因心里难受,好像她真的做了什么让他难过的事。
他的身子探过来,她一下子被他的气息笼罩,有些不安的向后缩。
莫弋一把捉住她的手:“我想你……我想经常看到你。”
他语气真挚又温柔,深情的目光定在她的脸上,让她觉得,被他爱着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事。
从秀水回来那天他表白过后,再没有任何行动。安水因还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再讲明,原来他也可以这样强势,而她悲哀的发现,他温柔的逼她面对现实时,她毫无招架之力。
于是她重新回到了暖风社团。
这学期似乎过的特别快,安水因每天上课、自习,偶尔参加社团活动,日子一晃就到了十二月份。
年底最大的事件是杨姿和男友的分手风波。她自上大学以来,每天忙着打工赚钱,学生会也很少去,除了希望能够减轻家里的经济负担外,更是为了攒够车票钱,回家乡探望男朋友。杨姿的男友家境更贫寒,去年平安夜能大老远坐火车过来,已经是近几年最奢侈疯狂的行为,所以那天杨姿才会不顾周围人的目光,冲到他怀里,一遍遍的说我爱你。
周末阮双没有实验课,安水因拉着她去校外逛街。中午许浩初请吃饭,饭后他坐在阮双身边,目光若有若无的飘过来,丝毫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安水因就明白了,乖顺的站起来说有事先走。
阮双无奈的推推许浩初:“我难得和水因逛街,你不要捣乱。”
许浩初漫不经心的执起她一缕头发把玩,目光却看向尴尬的安水因:“你最近忙着实验,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
语气像无辜的孩子,目光却凌励非常。
安水因噌一下站起来:“你们聊你们聊,我先走了。”
许浩初那么强大的气场,她可惹不起。她更喜欢莫弋温和无争的性格……怎么又想起莫弋了……
和阮双告别,独自在繁华的步行街行走,偶有兼职的大学生递给她两张传单,或拦下她,恳求她填一份调查问卷。每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安水因都会想起辛苦工作的杨姿,想着自己支持别人的工作,杨姿兼职时或许也会受到好的照顾。
路过一个促销饮料的摊位,看见杨姿正穿着促销员的衣服,站在一桌子饮料前,左手拿着一瓶,右手举着手机发短信,神情悲伤。
安水因很惊讶。
她知道杨姿今天有兼职,也曾因为好奇而全寝室一起发过传单,印象中,杨姿对待每一份工作都很认真。她曾经说,生活已经很苦了,工作不仅仅为了养活自己,更多的是能够让她苦中作乐。
一个认为工作是苦中作乐的人,怎么会在工作时间发信息呢?而且她的神情那么哀伤痛苦。
安水因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悄悄离开。她想,一向坚强乐观的杨姿,也许最无法接受朋友的同情和怜悯。哪怕是关系再亲密的朋友,也有不能分享的心事。如果她愿意说,她会陪伴她,开导她,如果她不愿意,她会尊重她。
可是一直等到晚上十点,杨姿也没有回寝室。安水因将下午在步行街看到的一幕告诉她们,王亚琪立刻从床上蹦起来:“你为什么不早说?!”
安水因一愣:“我……我没想到……”接下来要说什么,她也不知道。
王亚琪边手忙脚乱的穿衣服边解释:“昨天杨姿说她跟男朋友分手了,万一她想不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我们得尽快找到她!”
安水因和阮双一听也着急起来。
“可是我们要去哪找她?”阮双问。
“我也不知道,先出去再说。”
“我们三个女生这么晚出去太危险了,得找个男生来。”阮双拦住王亚琪。
王亚琪挫败的坐在床上:“赵齐回老家了。”
“我叫许浩初。”阮双说着就要打电话。
“等等。”安水因按住她的手:“许浩初学校离B大太远。”
“那怎么办?”王亚琪几乎急的哭出来。
安水因深吸口气:“我……给莫弋打电话。”
莫弋来的很快,他周末回家取东西,所以开了一辆商务车出来。
夜色很浓,而他倚在车前静静等待的身影,英气逼人,比这夜晚更深沉神秘。安水因看的怔愣了一下,直到阮双不怀好意的咳嗽声响起,才红着脸坐进副驾驶。
莫弋开车一路沿着繁华路段寻找,又去了几个杨姿打工的地方,均一无所获。途中三个女生轮流给她打电话,始终无法接通。莫弋将车停在路边,透过后视镜看一眼大家凝重的表情:“我们这样漫无目的的找,根本是在做无用功。”
王亚琪的眼泪掉下来,抽抽嗒嗒的将杨姿失踪的原因告诉莫弋。
莫弋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揉揉眉心,目光撇向车外。
街对面的橱窗贴着圣诞快乐的中英文标语,店门口耸立着装饰华美的圣诞树,已经到了月底,商家们纷纷抓住即将到来的各种节日,策划各式各样的促销活动。街上熙攘的人群似是被喜庆的氛围感染,脸上都带了愉悦的笑意。
莫弋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转头看向满面焦急懊恼的安水因:“我记得去年平安夜,我们聚餐后一起回学校……杨姿的男朋友来看她,在寝室楼下等了很久,她很感动。”
“你的意思是?”安水因眼中绽放出希望的光。
“她可能回家了,去找她男朋友。既然要挽回,总得做些能让对方感动的行为。”阮双替莫弋作了回答。
安水因在路上用手机上网查了从B市到杨姿家乡的列车时刻表,夜里两点确实有一辆,他们不知道杨姿是否已经乘坐早些的火车离开,只能去碰碰运气。
折腾了半宿,大家都有些精神不济,也不知道找到了杨姿会怎么样,却好像只有亲眼看到她才会安心。
安水因一直很自责,如果下午她走过去,哪怕只是问问杨姿发生了什么事,或许她就不会跑的无影无踪。莫弋余光看见安水因表情凝重,忍不住伸手拍拍她紧握成拳的双手,尽量放柔声音安慰:“别担心,杨姿一定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