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赛结束的很快,果然如莫弋预料的那样,对手太弱,他们系非常轻松拿了冠军。一起比赛的有赵齐和许家凯,而一起参加数模大赛的有孙铭,因此聚餐的时候他们寝室全员到齐。
比赛刚结束那会,有大一的小女生给莫弋递毛巾和矿泉水,被赵齐笑眯眯的挡回去:“小妹妹,你莫师兄是有老婆的人哦。”
小女生一下子面如死灰,害的莫弋很不好意思,只能尽量放轻声音,语重心长的说:“谢谢你啊,我们队里发了毛巾和水。”
小女生低着头,过了好一会才嗫嚅道:“你的女朋友为什么从来不到现场为你加油,是不是你们感情不好?”
齐佳佳正在给许家凯擦汗,听到这里实在有点哭笑不得:“妹妹,没人告诉你,说话是门艺术吗?哪怕你真的是这么想的,也不能如实说出来呀。”
王亚琪把水递给赵齐,接过齐佳佳的话头:“小姑娘,他们不是感情不好,是你莫师兄的女朋友有重要的事忙,所以没来。”
小女生似乎不相信这样的理由:“可是,什么事情会比陪在对方身边重要?这样的时刻,身为女朋友,不是应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缓解男朋友的疲劳,然后和他一起分享喜悦吗?”
莫弋觉得无奈,放下喝了一半水,走过去:“情侣相处不一定要时时黏在一起才好,以后你会懂。”
去饭店的路上,王亚琪和齐佳佳手挽手聊天,赵齐便找到空隙拉住莫弋:“我怎么觉得你刚刚对学妹说的话,其实是在说服自己。这样算什么?自欺欺人?”
莫弋仍然目视前方,步伐稳健:“你想说什么?”
赵齐叹口气:“我想说,安水因真的忙到一场比赛都不来看的地步?我可听说那个刘宸睿对她很好,买饭打水,无微不至。你和安水因的感情是怎么建立起来的,你自己最清楚,不也是在她无助迷茫时陪在身边。现在姓刘那小子如法炮制,你能保证安水因不动心?”
莫弋好笑的看他一眼:“哪有那么严重?”上学期他因为数模大赛忙的焦头烂额,她也静静的等着,他怎么就不能宽容她忙碌时的疏忽?”
赵齐急了:“怎么不严重?我告诉你,她身边这个可是个定时炸弹。”
“怎么可能连起码的信任都没有,我们的感情不是那么脆弱的,周是师兄就是例子。”
王亚琪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挤到两人中间:“莫弋,水因和周是相处的细节,我们是她室友,所以最清楚,她对他一向唯恐避之不及。可你见过她和刘宸睿的相处吗?”
是的,他见过。
那次他本想去找她吃午饭,远远的就看见刘宸睿从公用热水房出来,手里拿着安水因的杯子。他跟在他后面进了计算机学院的实验楼,拐到实验室门口时正好听见她的声音:“宸睿,你拿着我的杯子干什么?”
她叫他宸睿。
“楼里的热水箱坏了,我替你去外面打了热水,你之前不是说实验室阴冷,捧着暖手吧。”很细微的体贴。
莫弋站在门外,有好一会没听见安水因说话。实验室很安静,依稀可以辨认出几个人的脚步声,或敲击键盘的声音。他听见她的声音,带着平静温和的情绪:“宸睿,谢谢。”
她礼貌教养极好,哪怕是对着他,也喜欢说谢谢。他一直认为这两个字不是陌生人之间的客套,反倒掺了一种亲昵和旁人无法理解的甜蜜,现在听她亲热的叫刘宸睿的名字,又对他说谢谢,莫弋忽然有点茫然和不知所措。
他在外面站了很长时间才调整好心情,微笑着敲门,微笑着对她说:“我们去吃午饭吧。”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这件事记的那么清楚,更想不通他为什么那么介意那句谢谢,总之从那之后,他找她吃午饭,都是在食堂见面,再没去过实验室。即便这么刻意的躲避,在他的公寓里遇到却是难免。
他明明是去公寓找安水因,偏偏他们都在,正热火朝天的讨论着。他的公寓里多了别人的杯子,拖鞋,他浑不在意,只觉得属于刘宸睿的东西碍眼。
莫弋深深叹口气,今天,她会来吧?其实他并不确定。
程序调试的差不多的时候,安水因开始坐立难安,想着如何向指导老师请假去赴莫弋的饭局。
刘宸睿看她眉头紧锁的样子,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安水因摆摆手:“没事。”
忽然有人敲门进来,大家抬头一看,竟然是许久未见的周是:“大家好。”
安水因一愣,看着队里的男生们走过去和他熟稔的打招呼,尤其是刘宸睿,好像和周是关系非常好。连指导老师都去拍他的肩膀:“怎么样?收到offer了吗?”
周是愉快的点点头:“今天中午刚收到,明天要离校做准备工作,想今晚请大家吃饭。”
实验室里欢呼一声,指导老师招呼大家:“今天给你们放假,一起去宰这小子一顿。”
周是看见愣愣的安水因,笑着说:“干嘛呢水因?”
“啊,师兄!恭喜你!是美国吗?”
“是啊,等了这么久,还以为等不到了,幸好今天中午终于寄来了。”
刘宸睿勾住周是的肩膀:“瞎操心,师兄那么优秀,哪所学校不给offer是他们的损失!”
周是无奈的拍了下他的头。
安水因笑的眉眼弯弯:“你们很熟?”
“是啊,数模大赛的时候,这几个小子当过我们队顾问。”
她点点头,想着既然今天放假,便可以去找莫弋了。离开的话还没出口,就听见周是说:“水因一起来吧。”
“啊?可是师兄,我今晚有事。”
刘宸睿过去拉她:“胡说,师兄来之前也没见你有事!不准跑,跟我们去吃饭。”
安水因为难的皱眉:“对不起,我答应了莫弋,他在等我。”
周是推着她往外走:“莫弋哪天不能见?你打个电话解释一下就行了,我可能是最后一次见你了,你连这个面子都不给?”
安水因的脚步一顿,是啊,周是要去美国留学了,什么时候回来,甚至是否回来,都是未知数,这个时候拒绝去吃饭,真的有点过分。想起他那么久之前就喜欢她的事,心一软,便答应了。
饭店选在距离莫弋公寓不远的地方,安水因在路上给莫弋打电话,无奈总是无法接通,她想着如果这边结束的早,再赶过去也可以。男生聚餐总要喝点酒才觉得痛快,刘宸睿和周是关系最好,两人被灌了不少酒,安水因是唯一的女生,便可以安心的坐在角落里喝果汁。指导老师知道他在这里,学生们放不开,开席的时候说了两句话就走了。安水因一直在给莫弋打电话,可是眼见着快十点了,电话也打不通,最后手机只剩半格电。
一群男生喝的东倒西歪,她上厕所回来,包房中竟然只剩下周是和刘宸睿。周是还算清醒,架着刘宸睿走出去。
“师兄,他喝成这样要怎么办?”
周是皱眉想想:“寝室应该已经上锁了,去我家吧。”
“你家人都在吧?会不会不方便?”
他家人确实都在,而且他喝的醉熏熏回去已经没法交代了,再带一个不省人事的,估计他爸爸会疯。
“那……”周是犹豫一下:“去宾馆开个房间吧。”
安水因看看周围的环境:“这里哪有宾馆?莫弋的公寓在附近,先把宸睿带去吧。”
莫弋一直拿着手机,时不时看一眼,却始终没有未接来电或未读短信。他们在火锅店聚餐,初夏时节吃火锅其实并不是一种享受,再加上安水因没出现,他便显的有点心不在焉。
孙铭挨着他坐,见他一直望向窗外,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莫弋摇摇头,没说话。
“在等安水因?为什么不打电话给她?”孙铭是个比莫弋更沉默的人,出于对朋友的关心才愿意说这些话,莫弋不好不理,扭头对他笑道:“她可能在忙,我打电话过去会打扰她。”
孙铭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他:“莫弋,你会不会善解人意过了头?你是她男朋友,打个电话怎么算是打扰?”
好像,确实是这样的道理。
莫弋抿抿唇,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当局者迷,之前想太多了。他们本就是男女朋友关系,他有这个权力的吧。
想到这里便拿出手机拨通安水因的号码,目光下意识望向窗外,却看见两男一女的背影。女生的身影他再熟悉不过,此刻她正和一个男生一起,扶着一位看似喝醉了男生,跌跌撞撞的向前走。与此同时,手机中传出冰冷的声音:“你所拨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他扔下手机拔腿追了出去,待站在人烟稀少的街头,已经见不到那三人的影子。莫弋的右手在身侧紧握成拳,又缓缓松开。安水因爽约却不打电话告诉他一声,而且竟然深更半夜和两个男生在一起。
莫弋觉得一股怒火冲上心头,活了二十来年,头一次这么愤怒。他转身回了火锅店,拿起桌上的手机就走,身后传来赵齐惊讶的呼喊:“莫弋你去哪?”
刚才看他们离开的方向是他的公寓,莫弋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用钥匙打开防盗门,果然看见安水因拿着毛巾从卫生间走出来,见到他,一下愣在当地。
莫弋换了拖鞋,接过她手里的毛巾,走进卧室。刘宸睿正紧闭双眼躺在他的床上。因为最近这里都是安水因在住,所以床单换成了淡淡的粉色,映着刘宸睿深色的毛衣和牛仔裤,显的异常刺眼。
“莫弋……”安水因站在门边怯怯的叫了他一声。
他没回应,用手里的湿毛巾为刘宸睿擦了脸,又从柜子里找出一条薄被给他盖上,才转身走出去。路过安水因身边,猛的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客厅沙发上,自己缓了口气,也坐在她身边。
“我们谈谈。”他先开了口。
安水因点头:“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对,可我有打电话给你,你的手机总是无法接通,后来我的手机没电了……”
莫弋靠在沙发靠背上,闻言看了她一眼:“重点不是这个,是你为什么失约。你并没有忙到无法出门的地步,至少有时间和刘宸睿喝的烂醉如泥。”
“不是这样!我本来想去找你,可是周师兄说,这有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了,所以一起吃顿饭……”她说到后来,自己都觉得没有底气。
莫弋长久的没有说话,屋内安静的可以听到钟表的滴答声。安水因凑过去握住他的手:“对不起……”
他轻轻挣脱她:“如果今晚我不来,你打算怎么办?”
安水因一愣,他指的是……刘宸睿?
她又急急的解释:“宸睿家在外地,周师兄家不方便,附近没有宾馆,寝室楼已经锁门,我总不能将他扔到大街上。”
莫弋在听到她说“宸睿”两个字时,怒火达到了顶点。他一直沉默着不说话,怕盛怒下的言语伤了她的心。过了很久才问:“你和他在这里待一晚上,不怕我误会?”
安水因匪夷所思的瞪着他:“你不信我?”
“我是不信他!”
她一下子哑口无言。
“你敢说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水因,为什么这次你不能当断则断?”
安水因蹭的站起来:“你还是不信我!”
莫弋沉默的望着她,眼里全是无奈和失望:“看来你并不懂。我们还是冷静一下,这样只会越来越糟糕。”
她冷笑:“怎么冷静?你是在赶我走吗?”说完也不等他的回答,转身便走。
刚走到门口就被莫弋截住,他一手抓着她的手腕,一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身体牢牢的将她挤压在门上,动弹不得。
疼痛让安水因紧皱眉头,不得已顺着他手上的力量抬头,望进他的眼中。他眼里有一闪而逝的某种情绪,安水因瞬间捕捉到的似乎是失望和不可置信。她不懂,他为什么那么生气。
他气的耳朵发红,连脖子的颜色都变深了,手上的力度丝毫不减。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也有小吵闹的时候,却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他的温柔体贴通通消失,愤怒的恨不得将她撕碎,而她根本搞不清楚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下巴和手腕处的痛感越来越清晰,再加上他从未如此粗暴的对待过她,心中越发委屈,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口中只能发出破碎的抗议:“疼……”眼泪随之滑落。
她的眼泪让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刚想松手,突然听见刘宸睿的声音:“莫弋!你放开她!”
莫弋根本懒得理他,渐渐松了手上的力道,却仍然保持着禁锢她的姿势。一旁的刘宸睿不知道这些,他只看见安水因疼的直哭,而莫弋丝毫怜惜都没有。他酒劲上头,冲着莫弋大吼:“我让你放开她!听到没有?!”
莫弋终于扭头看他,眼里全是轻蔑:“跟你有什么关系?”
在反应过来之前,刘宸睿的拳头已经招呼上去。莫弋看着他打过来,微一侧头,避免了安水因被波及,却没有完全闪开,左脸颧骨处挨了结结实实一拳。
他被打的头歪向一边,而刘宸睿完全呆住。他喝了酒,动作迟缓,完全不受大脑控制,莫弋能躲开的,他是故意没有躲!而且作为一个男人,被打之后一定会反击,莫弋却只是低头站着,一点多余反应都没有!刘宸睿有些无语,过了好一会才明白,他这是苦肉计!慌张的看向安水因,果然她担忧的望着莫弋,伸手抱住他,心疼的捧起他的脸,用手轻轻抚摸那块红肿:“你怎么样?会不会很疼?”又转头对刘宸睿怒吼:“你干什么!”
刘宸睿觉得自己真是冤枉死了,却百口莫辩。他今晚喝多了,但并不是全无意识,知道她不忍心丢下他,带他来公寓。他迷糊中想着,这些天的努力,总算让他越来越接近她的心。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着了莫弋的道!
人都说生气的时候智商为零,莫弋这小子却能在盛怒的情况下布个陷阱让他跳,说到底还是赌安水因更在乎他。刘宸睿苦笑一下,紧紧盯着安水因:“我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
安水因刚才看见莫弋挨打,心里猛的一痛,冲刘宸睿喊也是下意识的行为,现在冷静下来才觉得不能怪他,可是莫弋毕竟被他打伤了。她深吸口气,平静的看着他:“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谢谢你。既然你酒醒了,就请离开吧。”
“水因……”他还想说什么,却被她挥手打断。
“你先走吧。”然后拒绝再看他,扶着始终不肯说话的莫弋坐到沙发上。
刘宸睿看着两人的侧影,觉得自己这些天的自以为是真是可笑:“你早点休息。”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