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奇艺小说>现代言情>恩爱五十年的老伴,死后要和前妻同葬>目录
第一章我与丈夫恩爱五十年,携手半生。
生下了三个孩子,街坊邻里无不夸我有福气。
「老丁这样踏实细心的男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每次听到这样的话,我总是抿嘴笑着。
直到丈夫因病去世,我悲痛欲绝。
儿女们从外地回来安慰我,律师上门拿出丈夫生前立下的遗嘱。
「丁先生名下所有财产留给江女士,但遗体要求与王秀娥女士合葬。」
1
张律师的话音刚落,我还愣着。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二女儿明珠,她顿时不满道:
「爸怎么能立这样的遗嘱呢?他当然要和妈葬在一起了。」
明珠的声音拔高,惊的我仿佛灵魂回窍般。
我有些不敢置信,我相濡以沫五十年的丈夫竟然会立下这样的遗嘱。
王秀娥是丈夫的前妻。
虽是前妻,可我与丈夫二十五岁那年结婚至今,丈夫从未在我面前提起过前妻。
「爸真是病糊涂了。」
三女儿明月也说道。
我抑制住自己的情绪,维持着体面,「住嘴。」
「张律师,我丈夫……他既然……我尊重他的决定。」
我几次哽住,说完我就回到房间。
关上门,隔绝身后儿女们担忧的目光。
在儿女们面前,我这个年纪谈感情也许有些矫情。
我拿起床边的相框,照片中蓝色衬衫的男人带着眼镜,儒雅温润。
这就是我的丈夫,丁墨海。
丁墨海是学校里的老师,是份体面工作。
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被他身上的文气吸引了。
与那个年代其他男人不同,丁墨海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如海洋般宽阔静谧。
在他身边,天大的困难都不是问题。
丁墨海的前妻是个大字不识的庄稼人。
听媒人说时,我有些不可思议。
毕竟和现在宣扬的自由恋爱不同,那时候最看重的就是门当户对。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是娃娃亲。
丁家和王家本是邻居,两家关系也很好,便给腹中孩子定了娃娃亲。
丁家赶上了时代的红利,做生意发了财,便进城了。
本也就是两家人当时随口一说。
只是这王秀娥不是平常的女子,她想到城里读书。
听说自己在城里有个未婚夫在当老师,就瞒着家里人自己一个人走路走到了城里。
再后来,二人便结婚了。
婚后,丁墨海教王秀娥读书识字,感情很好。
可没两年,王秀娥就病重离世了。
媒人同我说,王秀娥比不上我,我和丁墨海结婚之后,他肯定就忘了他前妻。
男人都是这样的,年少气盛的我就这样和丁墨海结婚了。
这一结婚,就度过了五十年。
今天我都七十五岁了,丁墨海也八十岁了。
孩子们也都长大了。
这么些年,亲戚邻里都说我遇上丁墨海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我抚摸着照片上那张温润笑着的脸,嘴角露出苦笑。
你走了就走了,临走了还要我伤心难过。
既然都装了这么多年,怎么就不装了呢。
“咚咚咚!”
传来敲门声,大儿子明深进来,一脸欲言又止。
我放下相框,转身低头轻轻擦拭泪水。
「妈,爸这样不对。」
看着他这副拘谨的样子,我深深的叹了口气。
「有什么你就说,你妈我这个年纪还不至于要死要活。」
明深眼神闪躲,眉宇间缓缓舒展开来。
「要是按爸遗嘱里说的,那就要开馆迁坟了。」
我明白明深的顾忌是什么,开馆可是一个大工程。
这样的事情,邻里街坊、亲戚朋友必定都会知道。
可这迁坟是迁到前妻的坟里,不知道会传出怎样的风言风语。
我和丁墨深一直是模范夫妻,眼下我就要自己打自己的脸。
向来我都是最好面子的人,儿女们也是顾忌这点。
我没说话,明深识趣的退出房间。
2
第二日,一大早我就起床整理好床铺。
最后再深深的看一眼床边照片里那张相处了五十年的脸。
打开门,孩子们还在睡着,年轻人总是贪睡些。
我留了封告别的信,便启程了。
我想认识这位王秀娥。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我的丈夫与我共处五十年却仍旧忘不了。
年纪大了,赶路难免有些费力。
牛车颠簸的到了王秀娥的村庄时,我的身子像是要散架一般。
我按照当年的地址找到房子。
已是荒凉破败的样子,杂草肆意生长,爬上土墙。
村里的妇人看到我,难免有些好奇。
「大娘,你是找什么人啊?这家没人的。」
一个妇人好心提醒。
我便问起王秀娥的事情。
妇人想了许久,才恍然大悟般开口道:
「你找王大娘啊,三年前人就没了,半夜走的,第二天邻居才发现的。」
听到她的话我却仿佛雷劈了一般。
「什么?她什么时候没的?」
「三年前啊。」
三年前,可是王秀娥不是五十年前就死了吗?
我的心脏砰砰跳,忍不住用手抚着胸脯。
妇人见我这样,吓得忙过来扶我。
「您是王大娘的朋友吧。」
我没回答,妇人便自顾自的说。
「王大娘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当时人突然没了,村里都不知道咋办。」
「后面来了一个男人,打眼一看就是城里人,才把葬礼给办了。」
我有些无力,不知道是因为一路来的颠簸还是听到的真相。
我想起三年前丁墨海留在一张纸条说是找朋友有点事。
然后就失踪了三天。
他从没有这样过,我担心他,在儿女的建议下,便报了警。
警方迟迟没有消息,直到三天后,丁墨海回来了。
那是我认识他以来,看到过的他最颓废的样子。
一身棕色衬衫皱巴巴,衣领处的扣子都没系好。
发丝也凌乱着,脸上满是恍惚错乱。
我伸手想帮他系好扣子,他却猛然退后。
我的手愣在半空中,只听到一声道歉,然后丁墨海就把自己关进房间。
我担心他出了什么事,后面再问起,他也避而不答。
不过我从来没想过是因为感情。
毕竟我们都这么大年纪了,又不是年轻人那样爱的轰轰烈烈。
原来真相是这样。
可是王秀娥为什么五十年前没死?
既然没死,他们又为什么离婚?
甚至……他们这些年是不是一直都有联系。
我的心脏又泛起密密麻麻的酸痛。
那我这五十年算什么?
丁墨海给我编织了一个夫妻恩爱的美梦,又在最后把它打破。
我们都这么大年纪了,当年的事情又能问谁呢。
我走进屋子,生活用品还留在屋子里,只是铺满了灰尘。
角落里也布满了蜘蛛网。
我打开木制的柜子,灰尘扑了满脸。
我忍不住咳嗽起来,妇人忙拉着我后退。
「谢谢你啊。」
妇人闻言,大咧咧的一笑。
「这有啥,大娘,你找王大娘到底有啥事吗?」
「我……我来看看她。」
见我似是不愿说太多,妇人也不多嘴问。
那木柜里面王秀娥的衣衫还整齐的叠放着。
我的目光扫过一件深紫色马甲,瞳孔骤然一缩。
这样的马甲我也有一件,还是丁墨海给我买的。
当时是我五十岁生日,丁墨海问我想要什么礼物。
闻言,我抿嘴一笑。
「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怎么还像小年轻一样过生日呢。」
丁墨海揽过我的肩膀。
「几岁都要过生日,要有年轻人的心态,你这么说那今年这礼物我可是非买不可了。」
他执拗的要去街上买礼物。
我有些无奈,硬是被他拉着一起。
街坊邻里看到难免调侃。
「丁大爷这么多年什么都变了,就是对您的爱没变。」
那个年代,爱是很奢侈的东西。
我没谦虚,因为我也坚信着丁墨海一直深爱着我。
最终的礼物挑了几家店,最后选了这件深紫色的马甲。
丁墨海看见这件马甲,若有所思。
见状,我调侃道:
「怎么了,临时反悔了?」
丁墨海连连摇头,没回答我的话,反倒说了一句不搭边的话,
「你们女同志就喜欢这些漂亮衣服。」
只是当时的我还沉浸在店老板的夸赞中,没注意这句话的深意。
现在想想,原来这句话还有这一层的意思。
我闭上眼,二十年前他们就已经联系了。
我抿了抿嘴,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继续探索下去。
也许这五十年的爱都是一场泡沫。
妇人看我不对劲,问我怎么了。
我摇摇头,继续查看着柜子里的物件。
我江德花,不想要糊里糊涂的过一辈子,无论如何,我一定要知道真相!
我眼尖扫到一个木盒子,这个木盒子是很多年前城里流行过的梳妆盒。
这肯定是丁墨海送给王秀娥的。
我的脑中瞬间得出这个信息,但心里已经有些麻木了。
木盒上挂着一把小锁,我心里有些着急。
抓着木盒就往地上摔,把妇人吓了一跳。
木盒上的小锁年久老化严重,这么一摔真就摔开了。
木盒敞开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摔出来。
十几封信还有一些精美的小物件。
我拆开那几封信,泛黄的纸张诉说着两人的绵长情谊。
最早的一封时间是五十年前。
那天是我和丁墨海结婚的第二天。
他在信中温柔的安慰王秀娥,里面有一句话刺痛了我的眼。
【秀娥,你安心,等我与她离婚就与你团聚。】
我手颤抖着拆开其他信,这些信的日期贯穿了我们的五十年间。
我们拥有第一个孩子,我在产房中虚弱的盼望着未来的美好幸福时,他在写信给王秀娥。
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的六十大寿、孩子们的成长。
这一切怎么会是假的呢。
我的丈夫他会温柔帮我扶平衣服的褶皱。
他会在每次过路时紧握我的手,五十年来一直如此。
他会在我遇到烦心事的时候,耐心开导我,再给我做一顿饭菜。
可现在,这些信在我眼前,明晃晃的告诉我这五十年的爱都是假的。
我的丈夫不爱我,他深爱着另一个女人。
傍晚,妇人要回家做饭了。
我一个人坐在木椅上,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过这些信。
一九五零年十月初七,秀娥,我总是想起我们在一起时的日子,我教你识字,你认真学,岁月静好。
一九五九年十月初二,秀娥,我最近很想念你。
一九六零年十月初七,秀娥,我做父亲了!遗憾我的第一个孩子不是我们的孩子。
……
这些信的年份不同,月份大约都在十月。
我余光扫到地上,突然定住。
那是一张小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是我的丈夫丁墨海,而女人……大概是王秀娥。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王秀娥的长相,两个黑长的麻花辫搭在胸前。
大大的眼睛有些怯生生的看着镜头,旁边的男人轻握着女人的手,似在安慰。
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闯进来。
「妈!终于找到你了,你可急死我们了!」
明珠话语中带着责备和担忧,皱着眉头大声问道。
我抬眼看去,三个孩子急得满头大汗,身后跟着警卫队的人打着手电筒。
「怎么能一声不吭的自己出来呢,您都这么大年纪了,要是出点什么事,我们可怎么办啊!」
明珠声音里带了些哭声。
明月看着我手上拿着信封和相片,拽了拽明珠的衣袖,示意让她别说了。
显然他们在来之前,已经知道这户人家的主人了。
「妈,您想来可以叫我们一起,您这样我们很担心你。」
明月拉住我的手,轻声说道。
明月的性格温柔,随了丁墨海。
从前我常常调侃丁墨海,如果他是个女孩,就是明月这般温柔善良。
我起身拂去身上的灰尘,开口说道:
「迁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