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看来我们走错了,”夏清澜道,“可别耽搁了时间,我们快些赶过去。”
海平接收了眼神,转了个弯,一行人竟真的要离开,这番操作,门口的接待的仆从都目瞪口呆,这和夫人吩咐的不一样啊!
“站住!”苏氏扬声怒道,“夏清澜,你又在闹什么?这可是你父亲的寿宴,还不带着姑爷快些进去,像什么话!”
“没错走呀?”夏清澜很是惊讶道,“进门连个接待的下人都没有,清澜还以为走错了,苏夫人,寿宴上来的都是贵客,接待的仆从可要事先安排好,好在这次被怠慢的使我们自家人,要是那位贵客,还不让人以为夏府妄自尊大,不知礼数?”
苏氏一听,气得脸上的脂粉都在颤动,“你胡说什么?!”
夏清澜耸肩,微微歪头,“爷,妾身说错什么了吗?”
这时候,周围已经有人指指点点了,大多数人觉得夏清澜说得有理,苏氏的安排不周全,少数人觉得夏清澜无礼任性、不顾大局,更有人看出了两人之间的不对付。
她听得到周围的指指点点,本来夏清澜就是故意的,反正她与苏氏没有什么母女情分,苏氏明摆着今天就是要让他们难看,难道会让他们就这样走了吗?所以,还不如怎么开心怎么来!
“并无。”沉稳冷漠的嗓音,让周围人注意到他。
“聂家三爷真的半身不遂了?!”
“瘸子都出来做什么?”
“太可惜了!”
“我看就是报应!”
私语声音突地增加,聂明战厉眼一扫,强大的气势压上心头,不自觉地移开视线,闭上嘴巴。
“你……”苏氏抬手想要抽夏清澜,蓦地感觉到阴鸷的视线,脸上如同盘上一条吐着信子的黑蛇,吓得她浑身一抖。
“苏夫人还要忙着招待贵客,我和将军自己进去就好。”先前那些指点是对着自己的,夏清澜并不放在眼里,但是让聂明战受到议论,这不是她的初衷。
夏府并不大,要宴请这么多人,自然是整个大院都用上了,夏清澜找到了袁蕊儿,让海平带着三爷去找夏清延。
他让他们来的,自然要负责!
从进门开始,聂明战的脸色就不好,看着夏清澜走远,低语两声,海平便离开了。
袁蕊儿带着她去见了所谓的兰姐姐,是个病美人,纤细高挑的身材,看上去就是弱不禁风。
“啊!”
“蛇!!”
“天那!”
“来人!救命!”
“快来人啊!”
夏清澜三人聊得开心的时候,听见不远处闹起来,尖叫声,惊恐喊声,几个嬷嬷赶过去,没一会儿,护卫也来了。
“真是倒霉,好好地碰上蛇!”
“夏日炎热,虫蛇最多,夏府宴请也不知道驱赶这些野物,这夏夫人果真上不得台面。”
不一会,这边就议论开了,袁蕊儿和兰心都拍着胸口庆幸自己没有遇上,看见躺着出来的几位夫人,脸色更是苍白和后怕,夏清澜揉着手里的锦帕,心里也是带着坏意的高兴。
宴席还没真正地开始,就发生这样的事情,有人声称那几位夫人当中有两位被咬了。
闹成这样,不少夫人都提出来了告辞。
夏家院子不大,宴请这么多人,加上夏日炎热,苏氏也就把宴席安排了露天,赏景赏月,听戏对诗词,别有一番滋味。
苏氏刚开始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惊慌失措。
袁蕊儿两人也被自己的母亲带走了,夏清澜想想往内院去,却遇上了夏清延。
“傻啊你,出了这种事还不赶紧走,上赶着去凑什么热闹。”
夏清澜眉头一挑,“夏清延,你是不是忘了谁是长谁是幼了?”
“赶紧走赶紧走!”夏清延直接动手推,“我让人送聂将军出去,你在外面等着就是。”
出府,就看见海平已经在马车旁边等着了,上了马车看见聂明战,夏清澜感慨一声,“爷竟比妾身出来得早。”
聂明战仔细地看了看她的脸色,伸手去拉她的手。彼时,她刚坐定,低头理裙摆,惊讶躲闪,直接站起身!
“小心!”
“咚!”剧烈的撞击,夏清澜捂着头“嗷”地叫了一声,泪花都出来了!眼眸眯如弯月,晶莹发亮!
“夫人!”连翘连忙查看,赤芍从外面掀开帘子,海平赶忙将扬起的马鞭收起来,“爷?”
“滚!”戾气十足,周围的人流都听见了。
深深地看了一眼夏清澜,后者可怜兮兮,瞳仁水润澄清,带着藏不全的害怕。
“用冰块敷一会儿,消消肿。”刘妈妈心疼地念叨赤芍和连翘不小心,就不该让他们去,问及怎么碰上的,夏清澜只说自己不小心撞到,两个丫头都不敢说话。
咬着唇瓣,苦着脸,心里又不好的预感,在第二日整日不见聂明战之后,越加强烈了。
仔细想想,昨日他应该是担心她被蛇吓到了,想安慰她的吧,没想到她的反应如此之大,避之如猛虎蛇蝎,任谁都不会生气的吧。
夏清澜有心想要道歉,不过,另一个当事人非常的不配合。
“潮生,这是在做什么?”
潮生挠挠头,“三爷要去灵山住几天,让我来收拾一些东西。”
夏清澜一愣,他这是气到不想看见她?!
潮生收拾得简单快速,夏清澜抿唇,让潮生一旁等着,内务、府医开的药材,此去路上吃的也让厨娘做了一份。
“夫人不去送三爷?”
夏清澜轻笑摇头,“我还有事,你和海平好好照顾爷,莫吃太多生冷的东西。”
他既然躲她躲到灵山去了,也就不在临行前给他添堵了,待他回来再说吧。
府门外,聂明战睁开眼睛,潮生从拐角出来,径直走过来,“海平接着。”
“怎么这么大一包?”
潮生憨实地道,“夫人给三爷收拾的。”
聂明战将视线收回,看见一大团包袱,眼眸的冷光褪去大半,转瞬了冷哼一声,闭上眼睛。
海平无声地叹息,瞪了潮生,就知道节外生枝。
聂明战走了,院子再次成为她一个人的天地,竟然有一点点不习惯。
“发什么愣,我外甥呢?快让我看看!”
夏清延坐没坐相,惹得她翻白眼,“让奶娘把小少爷抱过来。”
“别,我去逗逗他。”
夏清澜将新作好的小衣服拿出来,落后一步进去,就听见“咯咯咯”与“哈哈哈”的傻笑交织,和谐暖意。
小家伙坐在他的肩头,夏清延不停地抖动肩膀,一颠一颠的,小家伙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我外甥叫什么?”
夏清澜笑骂,“你怎么当舅舅的?”
“哼!该说你怎么当姐姐的,孩子取名也不告诉我!”夏清延毫不客气地怼回来。
得知小名羊羊,抱在空中丢来丢去,满屋子的“羊羊”,连“咩咩”声都有。
小家伙玩累了,夏清延还抱在怀里,不时用手戳戳小肚子。
这一下午看他们两玩闹也竟过去了,“留在陪我吃点吧。”
“行!”
夏清澜好几日没有动手,夏清延来,亲自下厨给他做了凉拌木耳,冬瓜排骨汤,醋溜洋芋丝,小炒牛肉。
饭饱餍足,夏清延端着茉莉花茶喝了一口,直接吐出来,“这什么茶啊?”
“茉莉花茶。”
“夏清澜你过得真是穷酸啊,下次给你送好茶过来,可别用这东西招待人。”
看他一副大爷的姿态,夏清澜道,“也不知道刚才是谁吃得满嘴流油的,活像是多少年没吃过好东西。”
夏清延一脸不在乎,“你这手艺可圈可点,够味,就是火候不行。”
“滚!”夏清澜一粒花生米扔出去,他直接张口,吃个正着,“唔,不错不错。”
“没个正行。”
夏清延晃晃腿,“记得上次被蛇吓到的几位夫人不?礼物一大堆,好话一箩筐,笑死我了,前不久在我面前得意,说什么请到大官,太尉,现在天天赶着去给人家尽孝,还要把她的心尖上的二少爷亲事都赔进去。”
“怎么回事?”
“太尉有一个女儿,脸上生有胎记,身材肥胖,脾气搅蛮任性,京都出了名的,谁也不敢娶,你以为太尉为什么给老头子贺寿,还不是人家姑娘看上二少爷了。你是不知道,那小子的脸色天天像是吃了屎一般难看。”
夏清澜笑道,“小心把主意打到你身上。”
“关我屁事,太尉小姐看上去是夏清风。”
“小心乐极生悲。”
“哼!夏清澜,你还是一样不惹人爱!走了。”夏清延每次都是说走就走,背影潇洒得很。
感觉夏清延身上都是乐观因子,他走了,但是她的心情却莫名地好起来,不似前两日,虽然心里没什么,但是干什么都没什么兴趣。
弄了些牛乳,熬了一杯胡桃牛乳茶,夜里点灯时分,送到大房,大夫人看她亲自送来,不愿拂她的意,抿着嘴喝了一口,觉得还不错,也就将其喝完。
“潋滟湖已经开放,袁蕊儿约我出去看看,大嫂可要出去走走?”
大夫人摇头,“你们去吧。”
回去的路上,夏清澜遇上武安侯,聂明远的身边,正是苏姨娘,行礼错身,夏清澜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武安侯这时候来,是为苏姨娘讨公道,两人一走,大夫人收了脸上的愤怒和伤心,冷眼看着他们的背影,回头准备挑衅的苏姨娘看见灯光下陌生的大夫人,瞳孔放大,心里一阵恐慌。
潋滟湖确实已经开放,从袁蕊儿的口中,知道刺客要杀的是隔壁的刘阁老,但是最后案件不了了之。
这些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听过耳朵的事情,令袁蕊儿开心的是,月华公主。
“呸,还公主呢,真是不要脸!明明是她自己同意的婚事,现在闹着不生孩子,偷偷喝避子药,姑奶奶将她禁足一个月,面壁思过。她还喊着她不会给不喜欢的人生孩子,当初嫁的时候怎么不说,现在弄得蒋家成了逼良为娼的恶人。”袁蕊儿很是不屑。
夏清澜倒是不觉得如何,甚至还有一丝反感将女人当做生孩子的工具,但是在这里,妻子的责任就是传宗接代,关系着一个家族的延续。
她习惯于彼此尊重,不愿别人勉强自己,也不愿勉强别人。不过,自己做出的选择,就要有这个觉悟,而且闹得明面上,这不是打威远候府的脸吗?
两人采了大片莲花回去,夏清澜让丫头找出盛水的器物装起来,看着脱俗娇嫩的荷花,她的眼前浮现那捧静静地躺在墨绿色的布料上的荷花,绽放的金色花蕊,晶莹的露珠,历历在目。还有那努力装正常却显得僵硬的脸部线条,心里突然冒出涩意。
她该怎么样道歉才显得有诚意呢?葱白的指尖轻点荷叶,思绪慢慢飘远。
“呀呀~”小家伙在院子里乱走,明明站不稳,却不肯让人抱。
脑子灵光一闪,她知道怎么做了,拉门而出,搀着小家伙让他在原地绕圈圈。
“让赤芍打听城内不错的木匠做出来,给小少爷用的,务必要光滑坚固安全!”夏清澜嘱咐一句。
赤芍脑子灵光,处事圆滑,茯苓老实本分,勤劳能干,连翘性子活泼开朗,忠心不二,白芷性子沉稳,懂规矩知进退,夏清澜不自觉地开始分派不同的事情给她们做,让两个二等丫鬟觉得得到重视的同时,也不会让一等丫鬟觉得抢了他们的宠爱。
灵山护国寺。
“这是夫人要的东西,是给小少爷用的。”巧了,赤芍找的师傅正是给聂明战打造轮椅的,知道是夏清澜要的,就传了消息。
聂明战眯眼看了一会儿,就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了,“两天。”
“是。”
“还有什么消息?”
潮生道,“夏清延经常去看夫人,和小少爷玩闹,夫人还跟袁小姐出门采荷花,就这些。”
无风自起的凉意,潮生心里嘟囔两句下去了,海平虽然感受到了是从三爷身上而来的,但是却不知道原因。
第三天早晨看见赤芍带着东西进来之后,面上是掩饰不住地惊讶,“这么快?”
“奴婢心里也奇怪呢,不过这师傅酬金比其他木行贵了一倍,也算是物有所值。”
夏清澜点点头,“把小少爷抱过来。”
“羊羊来走路啦~新玩具~”小家伙坐在布带上,扶着木圈,小脚刚好够到地上,像是跳芭蕾的小天鹅,可爱软萌,“好不好玩!”
小家伙“咯咯咯”傻笑,小手趴打木圈,月牙般的眼睛可爱让夏清澜心都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