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凤夕一脸的倦怠,陌修好笑问道。
凤夕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也不言语,干干让陌修等着话头,陌修也知她的脾气,伸手覆上她的小手,握在手中柔骨细腻,像是抚着一块上等的羊脂玉,脸带着笑意望着凤夕。
凤夕被他这一举动着实下了一跳,自上次黑衣人袭击,陌修是寸步不离,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弄得她行动不便,自然不得。
瞥了一眼陌修,见他满脸笑容,似春风沐浴,好一派兴致,凤夕也生生退了脾气,任由他作为。
车子刚驶进了庙会地界儿,便听见帘外人来人往的声音,像是茶肆又像是小摊子的叫卖声,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坐了车子久了,凤夕本有些乏味,这一听见车外的响声,兴致立马高了起来,见凤夕一脸的惊奇喜悦,陌修倒觉得有些好笑,“你这副模样倒像是乡下人进城,像是什么也没见过。”
凤夕本高兴得,听陌修这么一说便黑了脸,说道:“王爷说的是,臣妾若是那乡下人,那王爷便就是乡下人的夫君。”
凤夕不甘示弱的反驳,愣是打压陌修对她方才样子的贬低,不过这是她认为的,而对方却是怔怔愣住了。
方才,方才她叫了他夫君?
陌修有些恍然如梦的感觉,心底却有一些难以言说的愉悦。
凤夕见车内没了声音,正疑惑着,莫不是它生气了?侧脸便瞧见陌修似是凝神一般,凤夕小心摇了摇他握住自己的手,像是感应了动静,陌修抬首紧紧盯着凤夕,眼神灼热,看得凤夕一阵心虚。
还未来得及说话,陌修一把将凤夕搂进怀中,紧紧抱着,凤夕又再次吃惊,这人到底是怎么了?搂在怀中的凤夕撇去车外的喧闹,耳朵静静贴着他的胸膛,听着那里强有力的心跳,一种奇异又舒适的感觉涌上心头,好似温馨。
“你……再叫一声。”
凤夕愣住,不明白他再说什么,“什么……什么意思?”
“叫我一声夫君。”
掷地有声,凤夕的心里像是被投进了大块的石头,波澜起伏,她回想着,她方才说了什么。
“嗯?”
见凤夕不语,陌修有些怅然,“快,叫我一声夫君。”
凤夕此刻羞得很不得钻进地缝里去,她却真是口误,竟当着他的面说了这样的话,真喊了他一声夫君。
“怎么不叫,若是不叫,我便……”
陌修阴测测的样子,慢慢向凤夕靠近,颇有点威胁的意思,凤夕依然抿口不语,筹措慌张。
好闻的气息只一扎的距离,凤夕被陌修紧紧遏制动弹不得,闻着她迷人的气息,陌修感觉自己快要醉了。
“王爷,啊……”
好不好的,就差那一步,只听一声尖利的声音‘穿破’耳膜,佳人就在眼前,却被旁人扫了兴,陌修吞了一声,凤夕更是臊得钻进陌修胸怀,不敢抬头。
陌修侧脸看见来人竟是墨染,滞了一下,耐着脾性低声问道:“怎么了?”
虽是声音不大,话语却充满了不悦,女人是敏感动物,自己喜爱的人怀抱别人亲昵,定是不悦,可无奈,人家是正室,自己又算得了什么。
墨染神色平常,隔着撩起车帘一角,欠了欠身,说道:“王爷恕罪。”
陌修一听,“无碍,可是有事?”
“前方便是骊山寺庙,方才车头前的奴才传话,说是人来往甚多,车子怕是进不去了,姑姑让妾身问问王爷是否移尊下车,步行前进。”话语顺溜,不见有任何不满。
陌修听完,看了看埋在自己怀中的凤夕,轻笑一声,这声并不大,墨染却是一愣,看见陌修罕见的笑容,却是对着怀中伊人,心中不是滋味。
却听,“依了井若,车子停在附近人烟稀少的地方,不要惊动了别人,”而后,撞了撞怀里的凤夕,“我们稍后便下来。”
墨染瞬间呆住,他说的“我们”,生生像是撕开了心间儿,汩汩流着鲜血,雾气胀满了眼眶,墨染却依旧细声语气,答礼称是。
撂下的帘子,生了隔层,看不见里面的甜蜜,却感到这冬天竟能如此的刺骨,“姑娘,这是怎么了?”若不是茹盈的提醒,墨染这才感到,自己浑身像是掉入冰窖,冷得直哆嗦打颤。
骊山比不得鸾和城的繁华,却是一派民风淳朴,传统的庙会,热乎的面摊儿,卖泥人儿的,糖串儿的,小孩被夹在自己老爹脖上的,吆喝着吃糖的,姑娘来庙会祈福许愿,穿得清丽脱俗,若是放在啼妆嘴里,“怕是来招惹那些年轻的公子哥儿的”,年轻公子一副风流多才得模样,俊俏不已。
凤夕看得喜滋滋的,身旁的人可是不愿意了,“那些男子有什么可看的,比得上本王俊俏。”本是看得热闹,被这么一说,凤夕顿时笑了起来,这一笑不要紧,却是笑弯了腰,身旁跟随的人不明白是怎么一档子事,而方才说话的陌修,却是红了脸,没好气的瞪着凤夕。
凤夕竟不知陌修还有红脸的时候,真是千年难遇的一次。
笑归笑,人群攒动,陌修时刻提防着凤夕,生怕被人挤了去,人群中的两手紧握,分都分不开。
随后的一行人也自然警惕,不敢声张。
多是陌修与凤夕长得颇为出姿,频频惹得人回首张望,陌修自是不为所动,凤夕却不太自然,被人老盯着,这脸可是由白便红,透着一股子的红嫩。
也不知是不是快到年底,逛庙会的人煞是海了去了,由门口走到祈福大殿上生生像是走了一天似的,被人挤来挤去也忒不好受了,现下像是脱了魔窟一般轻松。
陌修嘱咐凤夕和身边的人在大殿还愿,自己和陆征等人去往侧殿看望方丈,凤夕不觉得什么,点头答应。
人一分开,留得井若、墨染,还有啼妆和凤夕自己,剩下的便是随行的侍女和伪了装的侍卫,陌修只身只带了陆征一人,许是陌修害怕自己再像上次被黑衣人劫持,所以过多的保护给了她。
凤夕暗想:还好有井若和啼妆在身边,才不会与墨染面对面的尴尬。
进了大殿,凤夕见大殿之中多为妇人,见她们跪于蒲团面向释迦摩尼诚心许着愿,凤夕便由井若引着,与墨染一道跟随。
待一两个妇人起身,凤夕便与墨染跪在蒲团之上,凤夕在前,墨染在后,随后便是井若、啼妆。
弯曲了身子,一拜、两拜、三拜、叩首行完,便双手合十,嘴里喃喃念着:愿母妃后半生无病消难……余下的,凤夕便没有说出声来。
香烧了半截,凤夕还完愿便扶着蒲团慢慢起身,身后一众也随即起身,听闻井若说到这庙宇祈福许愿是最灵验的,不论王公贵族还是平头百姓都是最信奉这里的,凤夕听井若这么一说有些惊讶,不免有些似信非信的样子,随后,井若便说去庙宇前边添点香油钱,好歹是番心意,这神仙虽不及凡人,但也是有个实心眼子的,说到底就是对那些送礼以表诚意的人会格外恩宠。
凤夕看着井若有些发福的背影,又想到方才她的话语,抿嘴笑了起来,一旁啼妆小声在凤夕耳边说着:“姑姑平时端严谨慎,没想到竟如此迷信,道是人人都有点小毛病的,没想到这姑姑也有,呵呵。”凤夕听罢又是一笑。
“啼妆姑娘说的也并非正确,”声音温柔的出奇,凤夕与啼妆一并转首,方才说话却委实忘了身边还有墨染,“这天地之间唯剩六界,这天界对于凡人皆是掌管,人间以天为高,便是敬仰,这信佛更是凡人心间信念,无谓迷不迷信。”
难得听得墨染说的较多,转念又想,她在这上面倒是清明,不似那大家闺秀般矫揉造作浑说信佛宗教是应当的,而她说的头头是道,另一番的说辞,让凤夕对她又有了另一层面的认知。
凤夕不语对她笑笑,啼妆在一旁小声嘀嘀咕咕似是不满,凤夕顶了她一下胳膊,她才作罢。
凤夕一众从大殿出来,看着人山人海好不热闹,井若走了好半会儿还未回来,凤夕觉着有些乏味,想到处走走,便耐着性子对墨染说道:“姐姐且在这休息休息,凤夕到外边转一转。”
墨染听到,眉头微微有些蹙予,像是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来,凤夕自然知道她在思虑什么,又忙说道:“姐姐不必忧心,我让啼妆一道跟着,仅去凑凑热闹,一会子还在这里会合。”
不容墨染回应,凤夕便拉着啼妆小跑出去,消失在茫茫人海。
墨染身影由近及远,幻化成一抹墨点,却依旧闻到清香悠悠。
凤夕长到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多人,确切的是平民百姓,他们虽穿着简素,脸上却带着憨憨满足笑容,看上去真实极了,不像那宫里的人,满面粉底下仅是虚伪笑颜,让凤夕看着就想作呕,可那是在宫里免不得虚伪迎合,现在想来也是距这里遥远的‘天界’,纵使荣华,凤夕也不想再回到那里。
鞭炮齐鸣,乍听着实吓了一跳,往人堆儿里一挤,这下好了,凤夕和啼妆两人愣是冲散了,挤来挤去再也看不到对方了,凤夕一介女流力气哪能和一堆人相较,犹如那一叶孤舟在海上行驶,一个不测,就可被海浪打翻,沉默海底。现在,凤夕便是这样。
费了半天劲儿,凤夕从人群中脱困,一人筋疲力尽站在墙根儿,打眼一瞧,原是没有出了寺庙的大门,心想:这寺还真大。
踮起脚尖,向人群中张望,起初还怕惊了旁人,不大不小的喊着啼妆的名字,后来见人群密集,就大了声音:“啼妆……”声音柔美恬静,凤夕连喊数次也不见人群中有谁回应,着实累了嗓子,凤夕也无奈,只好作罢。
从今晨起,雪就停了,地上还有些许积雪没有化,凤夕穿得厚实并不觉得冷,现下只好老实呆在原地等啼妆寻来。
此时,凤夕站的地方并不显眼,可有过路人走过,那些个百姓怕也是惊艳于凤夕的容貌,不住的回头,还与身旁的人低头窃窃私语,凤夕觉得十分尴尬,也等了一会儿不见来人,便顺着墙根按照自己记忆中的路线寻摸着。
这地方也大,凤夕只顾往人少的地方走去,一不留神,有几个小孩冲撞到凤夕,一个趔趄差点被撞到,迎面来的冲击的确够大,可小孩子那顾得上,早一溜烟跑得无影踪,凤夕暗自叫屈,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也找不到路。
边抱怨着,边找着路径,不过,凤夕觉着自己似乎走的越来越远,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只见树杈上堆积的雪花,静谧的有些让凤夕觉着后怕,一阵冷风吹过,凤夕打了个寒噤,窸窸窣窣,一阵音完,让凤夕不住后退,睁圆了眼睛,原是雪花被风刮得从树上掉落,凤夕一觉着放宽了心,二来又觉着自己大白天的疑神疑鬼的。
迈着脚步,穿过了长廊,来至一处名叫静园的地方,凤夕觉得这地方安静,名字确为符合这地方,心中好奇猛增,脚步不顾的往前方走着,似是听见了人群走动的喧闹声,凤夕欣喜,终遇到了人多的地儿了。
穿过一丛一丛的矮草丛,突地听见“子修哥哥,伊儿好想你啊。”那细细甜美的声音一听便是女孩子,而且年龄约在豆蔻。凤夕听到前方似有人,也不方便再向前走去,欲要离开,恰逢另一声音又传到凤夕耳朵里,“沈伊你找我来就是要说这吗?如果是这样,我便告辞。”低沉磁美的声音,本要走开的凤夕浑身一震,凤夕大骇,这不是……陌修的声音吗?
凤夕不敢发出声响,难道他说要会友人便是要与别的女子偷偷约会还是……一连串的可能凤夕在脑海里想了个遍,心中却越是越想越气愤,凤夕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愤愤自言自语说道:“他约会与我何干?”
说罢便转身离去,可未曾想,越是谨慎小心就更容易出错,“谁在哪里,出来。”脚步踩下的积雪露出了马脚,凤夕大惊,不敢言语。只听“你是谁,怎会在这里,好大的胆子,转过身来。”尖利之音听得心肺一阵不适。不用看那女子便知道她是何种人,凤夕却在这节骨眼上想到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脚底顿时生风,身后便传来那女子声音,“来人,给本小姐抓住她。”
身影绰绰,陌修看得不真切,却觉得那身影熟悉极了,定睛一看,双眸凌厉,心却在那一刻骤然停止,暗叫不好,看见奔去的侍卫,大喊:“放肆,她是本王的王妃,谁敢动她。”
声音之大,积雪成堆从树杈上掉落,无人行动。
一片静谧,凤夕心中乱极了,此时回头是万万不能的,深吸一口气,转身向陌修那方向欠了欠身,声音恭谨:“臣妾不知王爷在此与人相会,臣妾误闯实乃罪过,臣妾这就走。”
那几步之遥的人,听闻,身形晃动,透着身影,也觉得她的倔强,心如乱麻。
人,走过,陌修脸色黑得骇人,一旁的沈伊早是泪眼朦胧,这是陌修生气的预兆,她小心翼翼扯着陌修的衣袖,“子修哥哥,我……”
“沈伊,以后不必再来找我。”甩袖一挥,留得绝情背影。
沈伊婆娑泪眼,紧咬粉唇,似秋水般的双瞳,阴狠迸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