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瓷猛地抬起头来，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漆黑的海面上，除了一望无际的黑，什么都没有，却让她的心跟着提了起来。
她转过身来，浅色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他，却看到了他嘴角那抹饱含着悲伤的笑容，心里的不安跟着浓重了。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有多久都没有像眼下这般慌张了，即便是那时她刚被九霄剔除神格，遭六界追杀，也没有过害怕，只是对死亡的解脱。
可是，此时她真的有些害怕了，那种针扎似的疼痛是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的。
她伸手一把握住了顾沉枭的手腕，皱着眉头问：“顾沉枭，你究竟瞒着我做了什么！”
吼叫声被海风吹散，可恐惧并没有。
她突然好害怕失去顾沉枭，好害怕失去眼前这个男人。
心中的不安在扩散，她的直觉告诉她，顾沉枭是有危险的。
顾沉枭抬手轻轻握住了温瓷的微凉的还有些颤抖的手指，心又痛又酸。
其实，他见她如此在意自己，心里已经很满足了。
没有那些记忆的阿瓷，也依旧在乎他了，他便觉得没什么不甘的了。
他这两世到头来，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她。
温瓷见他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深，当即牵着他的手，朝着别墅的方向走。
她的理智开始渐渐的失去，下意识的觉得只要离开这里，离开时空之门，就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她不是傻子，时空钥匙在顾沉枭的身体里，顾沉枭有了沉夜的记忆，顾沉枭现在知道了时空之门的位置……
他想把自己送回去！
可是，天底下就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代价是什么，她不用问，也知道非同小可。
顾沉枭宠溺的盯着她，突然停住了脚步。
温瓷扭过头来看着他，道：“我们回家。”
她的声音有些嘶哑，同之前的清冷判若两人。
顾沉枭见她眼眶都红了，抬起另一只手，手指落在她的眼角处，像是恳求。
“阿瓷，别哭。”
温瓷毫不犹豫反对道：“没哭，我怎么会哭！”
哭是这个世界上最懦弱的表现，她从来不哭！
“阿瓷，我想送你回去……”
“我不要回去！”
温瓷的脸色已经很难堪了，语气也越来越冷硬，那时生气时的模样。
其实，很少有人能够让她真的生气，也几乎没有谁，能够让她的脸上出现过什么情绪的。
顾沉枭是她心上最为特殊的存在，他可以轻而易举的牵动她的每一根情丝，喜怒哀乐。
“阿瓷，你必须回去，”顾沉枭第一次如此强硬的不赞同温瓷的话，他的脸上是坚决的神色。
“阿瓷，我不能看着你死，你要好好的活着……”
“那代价呢？你付出的代价是什么？”温瓷一把挣脱开他的手掌，海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她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狼狈过，哪怕她睡过乱葬岗，爬过鬼道，心也没有这么狼狈过的……
“顾沉枭，你不要总是避重就轻，你觉得你不说，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代价是你的命对不对！”
当初顾沉枭身体里的时空钥匙灵力影响到顾沉枭的生命时，她就知道，回去的代价至少有一个是顾沉枭的命。
再加上，云霁三番两次的出现在顾沉枭的面前，却没有因为愤怒杀了顾沉枭，她就更加确定了，回到过去这件事情，需要顾沉枭的存在。
只是，她一直想着时空之门一直很隐蔽，谁也不会轻易知道，而她的生命也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没有几天可活了……
眼下，顾沉枭却把她带到了这里来，告诉她时空之门就在海面上。
顾沉枭笑的那样欢喜又难过，他的身后就是海，黑漆漆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吞没似的。
温瓷的眸子瞬间变得猩红起来，那时她灵魂深处压不住的煞气。
她出生于鬼道，生来便就有最纯正的煞气。
只是后来修行，压制住了煞气，毕竟，若不压制，很容易就会走火入魔。
“阿瓷，我本就是一个凡人，就算一生平安顺遂，也不过只是几十年光景，而你，你可以永生。”
“顾沉枭，我不要永生！我要你现在立刻马上和我回家！”
永生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可怖的字眼，温瓷在这两个字里，品出了绝望。
如果来到这个时空，就是让顾沉枭为了她丧命的话，她情愿当初就直接死在那个时空里，哪怕魂魄俱灭，永无再生的轮回也可以。
顾沉枭摇了摇头，眼中依旧是宠溺的笑容，用着温柔的声音安抚着眼前的心上人。
“时空之门已经开始启动了，云霁也要来了，走不了了。”
顾沉枭每说一个字，就让温瓷的理智失去一分，喉咙里有血腥翻涌而上，她狠狠的咽了下去。
灵魂撕裂的疼痛再次席卷全身，她努力克制着，连一声**都没有发出来，除了苍白如纸的脸色与完全失去血色的唇，她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伸手再次握住了顾沉枭温热手掌，一句话也没说，便准备逃离。
她的力气特别大，顾沉枭察觉出来了不同，一把拽住她纤细的胳膊。
“阿瓷，你不要再动用灵力了！”
温瓷还没来得及开口，云霁便从海面上而来。
下一秒就直接出现在了他们的身边，一只手落在了温瓷的胳膊上。
“我们等会就可以回去了。”
云霁是欣喜的，他的眼神里都是期待，仿佛回去就是繁花似锦的未来。
温瓷挥开了云霁的手，心从未有过的凉，这一瞬间，她知道了一个事实。
她没办法带顾沉枭离开了。
云霁看出来了温瓷的不对劲，急忙运掌，幽蓝的灵力缓缓进入温瓷的体内。
温瓷想要说什么，突然原本平静无波的海面上，电闪雷鸣，波涛汹涌。
恍然之间，之间海的尽头，那漆黑的夜，仿佛被一道白光撕开。
云霁一把握住了温瓷的手腕，朝着一旁的顾沉枭道：“取钥匙，血祭开门！”
血祭！
温瓷瞪大了眼睛，脑子已经什么思绪都没有，只是下意识朝着顾沉枭道：“不可以！”
血祭……
多残忍！
对于凡人而言，那就是再无轮回的意思啊！
整个世界上，生生世世，都不会再有他的一魂一魄……
顾沉枭站在海岸上，朝着她轻轻勾起唇角，笑的那样柔和。
温瓷的眼泪从眼眶里流下，止不住的。
“放开我，云霁，你放开我！”
云霁看着海岸上的顾沉枭拿起那把他给的取魂刀，脸上出现了得意的笑容。
沉夜，你终于输给我了。
你终于永远的消失了，自此之后，都不用再来碍眼了。
“顾沉枭，我不准！”
“顾沉枭，别让我恨你！”
“顾沉枭………”
取魂刀刺入心口的那瞬间，真的很疼。
他能够感受到灵魂被剥夺的痛，恨不得晕过去，却又在心里无比庆幸自己还很清醒。
因为，他感受到了灵魂撕裂的疼了，他正受着和阿瓷受着的同样的疼……
原来，竟是这样疼的吗？
他漆黑的眸子里落下一滴眼泪，他想自己真的很自私。
这么痛，这么疼，他怎么可以舍得让她疼到今天！
视线渐渐的模糊，耳边似乎传来了阿瓷那撕心裂肺的叫声。
他已经看不见了，身体朝着海岸上倒去，手吃力的缓缓抬起。
他真的好想……好想……再抱抱他的姑娘……
温瓷目眦欲裂，在见到顾沉枭倒下的那一刻，压在喉咙里的血，以之前百倍的疼痛翻涌而来。
鲜红的血液落在海面上，很快便消失不见。
她眼睁睁的看着那枚金色的时空钥匙从顾沉枭的心口漂浮起来，双腿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样，她的身子跟着一软。
云霁连忙搂住了她纤细腰肢，一手运用法力，将钥匙取到手边。
温瓷见到那钥匙，支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想要夺下，谁知云霁直接伸手朝着时空之门的方向掷去。
泛着白色之光的门，渐渐的变成了血的颜色，她下意识就朝着海岸上的顾沉枭望去。
他的身体渐渐的变得透明起来，到最后就像是化成了泡沫一般。
“顾沉枭！”
她大喊了一声，跟着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唯有心口的疼痛，越来越浓。
清醒的最后一瞬间，她想，让她也像泡沫吧。
云霁低头看了一眼昏倒在自己怀里的温瓷，眉头紧皱，满目担忧。
他再次运掌，将身上一半的灵力全部送入了温瓷的体内，温瓷依旧没有清醒过来。
他将温瓷抱起，看着那血色的时空之门缓缓打开。
他嘴角勾出一抹得逞的笑意，一步一步朝着时空之门走去。
只有顾沉枭才能打开时空之门，因为当年就是由他所建。
云霁想，无论是沉夜，还是顾沉枭，以后再也没有谁能够从他的身边带走他的温瓷了。
云霁抱着怀中的人，刚踏入时空之门，那血色大门便跟着紧紧合上。
陡然间，天旋地转，云霁双手紧紧拥住温瓷的身体，只觉得自己像是坠入了无底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