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青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内容,心里纠结万分,她是喜欢陶俊的,虽然算不上天崩地裂海枯石烂的爱,但也算是这些年难得的一次动心。可今晚陶雯说的那些话,她不是不明白,她柳青青和陶俊,是不会得到陶雯的祝福的,因为她是从会所出来的肮脏女人,她配不上陶俊。
一多小时后,还未发动车子的柳青青收到了陶雯的微信消息,消息界面是一个名片推送,下面带着陶雯的一行字:这个男人是我的老乡,做进口食品的,他离过婚,但为人家室都好,我想把他介绍给你,抽空我们一起吃个饭。
那晚回家以后,柳青青收到了相亲男的好友申请,这男人名叫梁波,开了一家食品公司,离异有娃,不过那娃被法院划给了女方。梁波是个秃头中年男人,单从对方的朋友圈看下来,算是个有格调的人,只不过那光亮的脑壳顶,不禁令人出戏。
陶雯安排两人见面吃饭的这天,柳青青特意穿的清淡朴素,她自然是不能让陶雯丢面,她深知像梁波这样的商业男士都是外头花哨屋里头清淡,既然是相亲选老婆,自然是要把自己拾掇的淡雅一些。
柳青青身穿一身奶白淡蓝点缀的改良旗袍出现在餐厅,脸上一层淡淡的粉底,配着豆沙色的唇釉,见面时,她礼数尽致。梁波的目光全程被柳青青吸引,那一颦一笑一收一放,无不撩拨着他的心。梁波对柳青青万分满意,当然,前提是他不清楚柳青青过往的身世。
不过陶雯深知这些都是纸包不住火的事,她不想让梁波觉得被欺骗,便用了另一种口气,先发制人的讲了柳青青的身世,“梁总,之前我就跟你提过一嘴,青青这丫头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以前她遇人不淑,小时候被人贩子拐卖过,吃过不少苦头。后来也是机缘巧合,在她售酒的时候跟我有了一点瓜葛,我看这丫头可怜,才把她一直带在身边。外面的那些风言风语可能你也听过一点半点,但都说的过分了,你别对青青有什么误解。”
柳青青就坐在陶雯的对面,她听着这些连她自己都不知晓的悲惨身世,配合着点了点头,柳青青这次是真的觉着,陶雯是要把自己往外推了,为了不让她柳青青和陶俊扯上关系,陶雯连这样的谎话都说出来了。
这一餐结束以后,柳青青开车把陶雯送回了公司,临着下车前,陶雯故意问了一嘴,“青青对梁总感觉怎么样?除了那不太尽人意的发型……”柳青青笑了笑,“雯姐常教我见好就收,我知道这人是你千挑百选送到我面前的,我很知足了。”陶雯点了点头,“那就好,你和梁总好好联络感情,下午把资料办妥以后就回家休息,不用来公司了。”
陶雯一下车,柳青青的手机就发来了梁波的微信消息:“明天一起看电影怎么样?”柳青青没回复,她将手机扔到一边,车子笔直朝着前方的路口开了过去。
车子停在了一栋商业大厦楼下,柳青青下车上楼,来到了一间画室门前,画室的门半掩着,她推门而入,陶俊正懒散的坐在墙边一角,对着一副肖像上色。柳青青蹲到他身边,默不发声的看着他作画。
片刻,陶俊侧了头,他眼神迷离的看了柳青青好一会儿,笑的坦然随意,“怎么没去上班?”柳青青盯着他的眼睛望了望,开口说:“你姐给我相亲了。”陶俊顿了顿,继续转身作画。
柳青青也不顾地上的水彩颜料有多脏,跟着坐到他身边,“你难道不想说点什么吗?”陶俊的画笔在小水桶里涮了两下,“说什么?你喜欢你就相处呗,这是你的自由。”这话让柳青青心里开始毛躁,“你什么意思?让我跟别人交往?那你呢?你不喜欢我吗?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跟我睡?”
陶俊回了头,眼神里带着些许玩世不恭,“我喜欢你,所以跟你睡,但我不能为了你影响我的事业,我需要我姐的扶持,我不可能为了你,跟我姐闹出分歧。”
柳青青早该知道,这个一向看淡情看淡爱的陶俊,根本不会为了她而去跟陶雯撕扯理论。这年头她吃的亏还少吗?她以为男人买了包说了爱就一定能为她上刀山下火海,其实那包和那爱,不过是男人能给予的最大施舍。对那些心有抱负的男人来说,爱情从来都不是必需品。
柳青青灰了心,她原本还打算和陶俊一起商量肚子里的孩子的事,现在看来,多余且没必要。
一夜之间,柳青青不再对感情抱有希望,隔天梁波约她一起看电影,观影的过程中,柳青青两次跑去厕所呕吐,她的孕吐反应来的突然,好似忽然之间,所有怀孕的迹象就都浮现在了她的身上。
梁波紧张的不知所措,拉着柳青青就要去医院查看,柳青青倒也没拒绝,好似她就等着自己被揭穿的那一刻。
当医生向梁波交代,柳青青已经怀有身孕时,梁波的脸色如同吃了臭袜子那般,柳青青淡然的看着梁波的脸,等他把医生支走,柳青青开了口,“梁总,我没有想要欺骗你的意思,我的确怀了身孕。而且我也不像陶雯姐说的那样,有着一个悲惨凄绝的身世。我以前就是会所的陪酒小姐,不是别人逼迫我的,是我自愿的,因为我没钱,我需要钱。这些话原本是打算看电影之前告诉你的,但当时没好开口,我怀孕的事陶雯姐不知情,我也不想让你蒙在鼓里,所以……我们相识的事就当个笑话吧,以后继续做朋友。”
梁波还未能从这场乌龙中回神,他定定的看着柳青青,“孩子是谁的?”柳青青毫无遮掩,“陶雯姐的弟弟,陶俊的……”
晃瞬间,梁波似乎明白了什么,梁波对陶雯的为人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心狠手辣原则性强,而且特别在意社会地位和面子。所以,不论她柳青青肚子里怀的是金胎还是银胎,陶雯都不会让柳青青和陶俊在一起。
梁波犹豫思忖着,柳青青笑笑开口,“让梁总受惊了,您先回吧,我还要在医院做几项检查,不耽误你时间了。”一脸茫然的梁波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柳青青请出了医院,柳青青心里松了一口气,好在这梁波不是多事之人。只是,令人意外的,第三天的下午,梁波竟然把怀孕一事,郑重告知给了陶雯。
陶雯知晓了柳青青怀了陶俊的孩子,可不论怎样,这消息还是晚了一步,柳青青已经擅作主张的拿掉了孩子,就在陶雯找来柳青青家里的前一个小时,柳青青刚出院归家。
家门外,陶雯脸色惊慌的出现在柳青青的面前,柳青青把陶雯请进了屋,从两人坐下开始,柳青青一句话未说,全是陶雯在讲述:
“青青,怀孕的事你为什么不和我说?陶俊知道吗?”
柳青青摇着头,陶雯继续,“孩子你打算怎么办?我不可能让陶俊和你在一起,陶俊有大好的前途和未来,现在你怀了他的孩子,相当于是毁了他!”
柳青青一言不发的低头坐在沙发里,她心里苦涩着,其实她已经把孩子拿掉了,好在怀孕不过一个月,拿掉那孩子,也没让她吃太多苦。
陶雯继续自言自说,“事到如今,我也不能放着你不管,这样吧,我会继续帮你找好人家,你也就别挑剔了,找个好男人以后,赶紧把婚结了,好让肚子里的孩子名正言顺。我会对你和孩子负责,但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梁波那边我会用钱堵住他的嘴。”
柳青青看着陶雯早已计划好一切的模样,忽然间,她什么都不想说了,甚至,她也不想告诉陶雯,其实肚子里的孩子早就消失了。一直等到陶雯把所有诱人的许诺都说完,柳青青开口问了这样一句话,“陶雯姐,虽然你对我像亲妹妹一样好,但其实你心里,一直是看不起我的,对吗?”
陶雯没说话,两个女人的眼神就这么冷冰冰的对峙着,彼此的心里都有心事,都各怀鬼胎。
柳青青低头笑了笑,“你放心吧,我会按你说的去办,谁让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呢,我应该感谢你的。”
陶雯离开后,第三天,陶雯就介绍了新男人给柳青青,这男人名叫杜涛,是个搞电子工程的,全年365天都忙的要死,刚好适合和柳青青在一起。不出意外的,两人半个月后便领证结婚了,而此时的柳青青心里早已盘算出了一盘大棋,她偷吃药物让自己尽快排卵怀孕,结果一夜就中了标,果真又怀了一胎。
眼看着柳青青的肚子越来越大,陶雯那边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她还傻傻的以为柳青青的肚子里怀的是他们陶家的骨肉,时不时地给柳青青送去补品和现金,甚至还帮着柳青青做起了私人工作室。
就这样,柳青青成了享受双份宠爱的人,她一边被杜涛疼爱着,一边拿着陶雯的钱随意挥霍。待到临产的那天,柳青青提早一个月生下了孩子,是个健康的男婴。只是生下男婴的那一日,陶家发生了一件丧事,陶俊在一次飙车比赛中逝世,年纪轻轻的陶俊就这么归了西。
弟弟的离去,让陶雯一度陷入悲痛,不过她又庆幸,幸好柳青青生下了陶俊的种,这让陶家的血脉又延续了下去。
那几年,陶雯的公司越做越大,反之,陶雯的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直到她病倒卧床的那天,她把柳青青叫来了医院,想要交代一些公司的事。
此时的柳青青已经做到了陶雯公司的副经理,这天,她带着她五岁大的儿子来了陶雯的医院,陶雯在病床上修养之时,柳青青让儿子在一旁子玩耍。陶雯的视线就跟着那小儿子的身影来回蹿动,她心满意足的笑着,好似眼前的这孩子,就是陶俊的转世投胎。
柳青青给陶雯倒了一杯热水放到手边,“今天叫我来什么事呀?护工照顾的还周到么?”陶雯温和的笑了笑,有气无力,“我估计这我这身子骨应该是快不行了,朋友都说这癌症谁碰谁完。我担心我哪天撑不住就跟着陶俊去了,所以先把事情跟你交代一下。”
交谈的过程里,陶雯把公司的全部资产,都落在了那个小儿子的身上,当然,在小儿子成年之前,一切资产都交由柳青青来打理。事情交代好以后,陶雯松了一口气,“幸好当初陶俊跟你有了这么个小儿子,我也就放心了。”
柳青青看着陶雯安心的样子,随手拿过一颗苹果削了起来,她一边削着那薄薄的苹果皮,一边笑盈盈的说:“谁说那是陶俊的孩子,陶俊的孩子早就没了,这是杜涛的孩子呀……”柳青青抬起头,将苹果递到了陶雯的嘴边,陶雯眼神不安的看着柳青青,整个人都开始发颤,“你说什么?”
柳青青擦了擦手指上的果汁,笑的决绝而报复,“全世界只有你固执的认为我的儿子是陶俊的血脉,可陶俊的血脉,早就被老天爷带走了,你不要怪我,要怪只能怪你们姐弟俩的绝情。”
那个晌午过后,陶雯因为气急攻心陷入了昏迷,再醒来时,已然成了失心疯。而柳青青在当天辞去了自己在陶雯公司的职位,她什么都没带走,甚至连陶雯早就写好的遗产分配都断然拒绝。
她什么都不要,她只要一个公平的惩罚,她感谢陶雯当年对她的伸手救赎,但这份救赎,她已用多年的鞠躬尽瘁去偿还,她自认为已不再亏欠,今后的日子也便无需再有交集。
她何曾不想洗心革面重新开始,但人生总是给了她太多捉弄,好在,如今的一切都已回到了正常模样,她不再受金钱的驱使,也不再为虚假的爱情所困,她只图着把眼下过好,那杜涛是个好人,她也想做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