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翠玲正在胡同口跟七奶奶说话,就听杨秀芝远远地说,看谁回来了?杨翠玲一扭头看到邓金柱,咦了一声,还是跟杨秀芝打招呼。七奶奶就说,好了,别装了,赶紧接着吧。杨翠玲就笑了,说,不回来才好哩。七奶奶说,不回来还不急坏你啊?杨翠玲说,你都急坏了了吧?没等七奶奶说话,杨秀芝就接上了,没事了,没事了,急坏了有人给你缭住了。看着邓金柱呵呵地笑。杨翠玲以为杨秀芝是骂七奶奶的,七奶奶以为杨秀芝是骂杨翠玲的,就都不接话,只是笑。杨翠玲等邓金柱走近了才接了他的提包,跟七奶奶打个招呼跟邓金柱一起回家去了。
到家,杨翠玲开了院门,开了堂屋门,把邓金柱的行邓放在连椅上,说,我给你到点茶去。转身去灶屋拿茶瓶去了。邓金柱坐下来,从口袋里掏出烟抽了一支,点上火,吸了。杨翠玲从灶屋里拿了茶瓶,又从条几里拿了个杯子给邓金柱倒了水,热热地看着他,心里充满了久别重逢的欢喜。这情景都是邓金柱熟悉的,他每次从外面回来,杨翠玲差不多都是这样待他,弄得他像个客人一样,反而有些拘束。邓金柱没回来的时候,在脑子里设想了一千个一万个见到杨翠玲时的情景以及他的动作,其中最叫他喜欢的是进到家只有她跟杨翠玲两个人的时候搂着杨翠玲亲她,然后才能做别的,如坐下来,喝茶,吸烟等。现在真的就剩下两口子了,邓金柱反而做不出来了。杨翠玲看着邓金柱吸了一口烟,想替他做点什么,可没什么好替他做的,就赶紧双手捧起茶杯放到了邓金柱面前。这使邓金柱有点受宠若惊,赶紧站起来,说,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杨翠玲呵一声笑了。
杨翠玲她知道邓金柱干的还是老本行,还是建筑工地上干,只是换了一个工地而已。杨翠玲是出去打过工的,知道工地上干活挺累的,不过也知道没办法,生就的就是干活的命,不干还能咋的?
邓金柱吸了一阵烟,没什么事,想说点什么可没什么好说的,工地上就那点事,每次回来都会说,有点千篇一律,后来就不说了,家里的情况打电话差不多也都说了,什么情况他都一清二楚。邓金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水有点烫,他就只抿了一小口。杨翠玲看了说,热吧?我给你涮涮。就又拿了一个杯子,把那杯水倒进去,再倒过去,倒了五六次水就没那么烫了。两口子没有这样亲昵地伺候过对方,即使杨翠玲也很少这样伺候邓金柱,让邓金柱很受用,也很感动。他看着杨翠玲说,你好像胖点了?杨翠玲不觉脸红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脸,说,是吗?我没觉得啊。邓金柱说,胖了,脸上有肉了。杨翠玲说,还不是那个样?邓金柱说,胖了,胖了好,只要别胖得跟卢月荣样就中。杨翠玲说,我跟她样咋了?邓金柱说,难看。杨翠玲说,出去几天还嫌着嫌那了。邓金柱就笑了说,哎,还是俺老婆子人采啊。杨翠玲是邓金柱的老婆子,这谁都知道,可是没谁当面这样说过,即使旁人也不大这样说,上了年纪的人说谁谁谁家家里的或者谁谁谁家,年轻一垡的只叫名字,杨翠玲听他叫她老婆子心里很温馨,有点羞,就嗔他,嘿,您老婆子。邓金柱说,咋?不是俺老婆子咋的?杨翠玲说,就不是您老婆子。邓金柱说,咦,那你说你是谁家老婆子啊?杨翠玲说,想是谁家老婆子是谁家老婆子。邓金柱说,呢,你说的还怪铁哩,还想是谁家老婆子是谁家老婆子?你想是国家主席家老婆子人家得要你啊?杨翠玲说,是哩,人家说不要我,人家要你,中了吧?邓金柱就笑了。
过一会儿,邓金柱问,聪明咋样啊?杨翠玲说,那不还那个样。然后叹了口气。邓金柱问,咋了?杨翠玲说,唉,气人啊!邓金柱说,咋了?杨翠玲这才把邓聪明和崔晓娟说了。邓金柱就呵呵地笑了。杨翠玲说,还笑哩。亏着人家妈二乎,要是精得跟侯三样就麻烦了。邓金柱说,那倒是。杨翠玲说,唉,亏着聪明是个男孩,要是个女孩……唉——现在的小孩啊,多叫老的操心啊!邓金柱说,孩子大了啊。杨翠玲说,那也不能信他的意儿!再不管就废了。邓金柱说,是啊。
两口子说了一会儿话,天就黑了。杨翠玲说,我做饭去。邓金柱说,好。跟着去了灶屋。邓金柱一回来,杨翠玲做饭就不凑合了,馏了馍、打了稀饭,还打了鸡蛋切了葱花搅了面糊煎了在当地叫煎的馍的薄煎饼。邓金柱烧着锅,杨翠玲在锅脸上忙活着,说着话,倒也温馨快乐。直到这个时候,杨翠玲才跟邓金柱说了打花中毒的事。邓金柱说,你咋没跟我说啊?杨翠玲说,跟你说恁远你咋顾得上啊?除了挂念啥用也没有。邓金柱说,我回来啊!杨翠玲说,你回来顶个啥啊。邓金柱说,我回来看着你啊。杨翠玲说,看着我还不就那样?回来我已经呆卫生院里了。邓金柱就不说话了,最后说,金生是你的救命的恩人啊。杨翠玲说,那不是咋着?赖也赖不掉唻。邓金柱说,咱得好好谢谢人家。杨翠玲说,是啊。邓金柱说,收了秋我不出去了吧?杨翠玲说,我也不想叫你出去,可是你呆家,花钱咋弄哩?邓金柱不言语了。
吃完饭,刷了锅,喂了猪羊,邓金柱在堂屋里看电视,杨翠玲就到东间铺床。一会儿,杨翠玲铺好了床,说,该累了,早点睡吧。邓金柱看着杨翠玲开心地笑了。杨翠玲跟着也笑了,出去了。等杨翠玲解手回来,邓金柱把电视机搬进了东间床头的板箱上,坐在被窝里吸烟。邓金柱看她进来说,睡吧。杨翠玲知道他在等她,就说,好。两口子早不是刚结婚时那样睡两头了,而是像电影电视演的那样睡在一头,跟电影电视里不一样的是不睡两个被窝,而是睡在一个被窝里。杨翠玲一坐到床边,邓金柱就把被角掀开了,好让她坐进被窝来。杨翠玲脱了裤子一翘腿就进了被窝。邓金柱看她还穿着裤头,在她腿上拍了一下,还不脱了,一会儿还得脱,净除了耽误事儿。杨翠玲这才发现邓金柱脱得光光的。杨翠玲笑了,说,慌啥,小媳妇挨打早晚有一顿。邓金柱听她说得有意思,呵呵地笑了,手就不安分地在杨翠玲的腿上摸来摸去。杨翠玲想看会儿电视,就拿起遥控器按来按去的找台。邓金柱说,看个毬啊,恁大时候了,你不急啊?杨翠玲说,夜长着哩。邓金柱说,不中!掀起杨翠玲的衣裳就脱。杨翠玲说,嗐,看你急的,跟欠八百年了样。邓金柱说,差不多!杨翠玲说,又不是年轻人了,咋恁馋啊?邓金柱叫起来,看你说哩,我又没病,我为啥不馋?杨翠玲说,馋,馋,还没一百哩。这词儿是用来说不懂事的人的。邓金柱叫道,没一百才馋哩,有一百就鼓弄不动了,想馋也馋不了了。杨翠玲不说了,脱了衣裳就钻被窝去了。邓金柱也不说了,把烟扔了,三把两把脱光了也钻进了被窝,一钻进被窝就把杨翠玲抱住了。邓金柱问,想我不想?杨翠玲说,不想。邓金柱不愿意了,一翻身就把杨翠玲压住了,絮絮叨叨地说,不想,我叫你不想。猛劲吮吸杨翠玲。杨翠玲不笑的时候还不护痒,一笑就痒得不行,赶紧求饶,想,想,我想!邓金柱说,晚了。得说你爱我!电影电视里见得多了,可没谁往自己身上扯拉,看了就忘了,邓金柱竟要她说电影电视里的话,杨翠玲可说不出。也难怪,当地人从来不说这仨字,最多说喜欢,一般喜欢了都是夸一句什么。杨翠玲不说,邓金柱不依,非要杨翠玲说不可。杨翠玲没了办法,说,你先说。邓金柱说,好,我先说就我先说。憋了半天没说出来却顾自嘿嘿地笑了。杨翠玲说,你也碍口吧。邓金柱笑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过来,说,我叫你说哩,你咋叫我说开了?你这家伙太滑了。
过了一会儿,邓金柱满足地叹道,真得劲啊!杨翠玲就呵呵地笑。邓金柱说,唉,你不知道,呆工地上干活,啥都好办,就这个没办法。杨翠玲问,那咋办啊?邓金柱说,找五姑娘啊。杨翠玲就怔住了,你……邓金柱笑嘻嘻地说,你听我说啊。杨翠玲说,你滚!邓金柱说,你看你,还吃醋哩!杨翠玲忽然就泪丝丝的了。邓金柱慌了,说,你知道五姑娘是啥啊就哭?杨翠玲还是哭。邓金柱举着一只手说,这就是五姑娘。杨翠玲很疑惑,还是睁开了眼,不解地看着,邓金柱煞有介事地用另一只手一个一个地扳着这只手的手指头,数着,一,二,三,四,五,五姑娘。再回过去一个一个地扳着数着,一,二,三,四,五,五姑娘。再把五根手指都张开着,转动着晃着抖着,说,五姑娘。杨翠玲懂了。邓金柱就挖讥她,唉,都恁大了,还跟手争风吃醋!这话训是训,因为是把她做当孩子训的就有开玩笑的意思。杨翠玲不好意思了,说,去!邓金柱说,收了秋跟我打工去中不中?杨翠玲说,不去。邓金柱央求说,去吧,老婆子,好老婆子,求求你,去吧。杨翠玲说,你咋恁想叫我去啊?邓金柱说,眼馋人家啊!杨翠玲说,馋啥?邓金柱就给她讲了工地上的小两口。
建筑工地一般都是男人的天下,很少有女人去。有人跟他们当初一样才结婚正黏糊着。工地上因为女人很少去,没女工宿舍,也没修女厕所,两口子自己修了。女人一来工地上热闹了,有事没事的大家都往他那棚子里钻。工地上本来没电视,那就成了大家开心的地方。最先去的是帮他们碴过茅房的胡中看。女的慌忙让座,就是让他们坐到铺上去。胡中看一边坐一边说,嫂子,我就是来看看恁大时候了,茅房满了没有啊?满了我好给你再碴一个啊……话没说完,女的就笑得直不起腰来,也不知道该回他啥好。男的看着老婆子下不了台,接口说,早着哩,她哪跟你样能吃能屙的恁有本事,一泡屙一箩筐,一天屙一坑啊?男的说的是有来路的。历来碾打场都是套上牲口拉着石磙碾的,牲口自然会屙会尿。尿的话能赶到场边当然好,赶不到场边也没关系,反正很快就会被场浸干的,屙就不行了,必须用箩筐接着。所以打场的人看起来赶着牲口挺悠闲的,其实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的,一旦发现牲口想撅尾巴就得赶紧把放在身边的箩筐拿到牲口的屁股下去。牲口不用说也能屙不少。男的这样说表面是夸胡中看有本事,其实就等于骂胡中看是牲口。大家当然能听得出来,胡中看不好骂他你才是牲口,那样就显得太笨了,就骂,还真能尿到一个窑儿里啊!他们那里管不太深的小坑小洞叫窑儿,也可以引申到不大的瓶瓶罐罐上去,而他们那里一般冬天因为太冷人们就懒得出去,大多会在屋子里放上一个尿盆或尿罐,以备夜间使用。这样骂表层意思是这样,但因为骂的是两口子,意思就暧昧起来。谁也都明白,但回骂就不是一般能回骂得了的了。男的不愧是在建筑队这帮男人堆里混得久了,什么样的骂词都知道些,接口道,是能尿到您那个窑儿里。他的意思指的是对方的老婆。胡中看不甘示弱,笑着接口,我还没有哩,咱两先用一个窑儿尿。男的没料到胡中看还能接,又不好认输,只好骂,啥货,没窑儿你就捏住别尿。但明显弱了下去。既然登门到自己的地方来,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客人,骂归骂,骂了活络气氛,客气还是要客气一下的。男的就给胡中看让了烟,点着火吸了,开始天南海北地拉呱起来。女的的胸乳不是很大,但因为是夏天穿的很薄,还是明显地鼓起来,,很厉害地笑起来颤颤的,就有些诱人了。胡中看就一下一下的偷看,嘴里说着什么。有时候男的是能看到的,但不好说什么。女的也能发现,并没多想。夜深了,胡中看才和那人满足地去了。发现了这个秘密,以后不光胡中看来,别的人也来,有时候棚子里会坐得满满的。慢慢的就蔓延出去了。比如看见男的很有精神会说,老婆子管够你了吧?要是男的迷迷糊糊的,则说,夜儿黑了又翻精了吧?即是男的没什么异常的表现也会有人问,木了吧?弄得男的不知道该咋说,就很窘,大家就觉得解气,看着他哈哈大笑。多了,男的就想出对付的词儿来,说,回去问您老婆子去!回击得发问的人哑了。男的正得意着,冷不防别的人接了回,中啊,俺老婆子就在那小屋哩,一会儿我问问她去。还作势向那棚子一指。男的辛辛苦苦想了好几天的词儿,满以为无懈可击的,现在就这样被击破了,宛如锥子扎气球一样轻而易举,不得不感叹,到底人多智广啊!众人看着男的的窘态就很厉害的笑起来。男的知道,虽然大家合伙出他的洋相,使他窘态百出,但那没有丝毫恶意,玩笑而已。果然,男的很受欢迎,干活的时候老是有人帮他,平时也老是有人跟他打招呼。时间久了,男的就明白了,不是自家多有人缘,而是自家带着女人的,人家这样跟他套近乎无非是想看看女人罢了。看看又不少什么,有什么怕的?男的就不说破,也不跟女的说。女的慢慢也知晓了这层意思,也不好说什么,就装作不知,该怎样还怎样。
有一天早上开饭的时候女的忽然想起来昨天洗的衣裳忘记收了,就赶过去收,远远的看见了又停住了。天已经很凉了,夜里会有潮气,衣裳就会返潮,这时候收衣裳肯定不行,就没收。等太阳出来晒了一会儿,女的觉得差不多了就走过去收衣裳了。其实也没几件,无非是她和男的的裤子、褂子、秋衣、秋裤、袜子、鞋垫啥的,把这一切收完了却独独不见了她的裤头。她想,也许是被风刮掉哪里了,就在四下里找,可四下里都找遍了也还是找不到,等到上午吃饭时跟男的说了,吃完饭两口子一起再去找也还是不见踪影。两口子一无所获地站在那里愣神的当儿,女的想起来了,根本就没有刮风,因为别的衣裳都在,就连比裤头轻得多的袜子都在。排除了被风刮掉,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被谁偷走了!因为晒衣裳的绳子就在他们棚子的边上,这里除了她拉的那道绳子再没有别的绳子了,绳子上除了两口子的衣裳再没谁的衣裳了。可是谁会偷呢?偷裤头干啥呢?她对谁都是好脸相迎不会得罪谁的啊。开她的玩笑?出她的洋相?都没啥,可用偷裤头来开玩笑、出洋相就太过了。这样过了几天也还是没有裤头的一点信儿,女的就确定偷裤头的人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么,是什么秘密呢?女的怎么想也想不清楚,直到有一天晚上,女的才算知道了。当时,女的买了毛线正在打毛衣,看见从外面回来的男的笑得怪怪的,就问,咋啦?男的不说话,还是笑。女的觉得男的有点不太对劲,这时从发现男的的手是背着的,自打结婚到现在她还是头一次看见他背着手就很惊诧,问,你手里拿的啥?男的却说,你猜。见男的搞得这么神秘,女的警觉起来,问,啥呀?男的见女的半天都坐着没动,只好把背着的手举到她面前,却是一个白色的奶罩!女的就羞了,买那弄啥啊?男的凑过来刮了一下女的翘翘的奶子,把奶罩塞到她手里。女的就说,买了我也不戴。男的说,不是买的。话没说完就被女的打断了,啥?不是买的?那你从那弄的呀?她一瞬间想起了不知被谁偷走的裤头,怀疑地看着男的。男的就叫起来,我会恁没出息吗?然后说,拾的。又说,你戴上试试。女的不理男的,却问,在哪儿拾的?男的说,就这院里啊。我多会儿出去尿泡,回来围着工地转了一圈,就在那边路边看到了,我一搭眼就觉得是个奶罩,踢了踢,还真是,就拿回来了。又加了一句,奇怪,白儿里咋没看着哩?说着得意起来,那回叫你买你不买,我知道你怕花钱,这回好了,不用花钱就有了。女的就把手里的奶罩扔过去,说,我才不戴哩。男的拿着,一边要去脱女的的衣裳,女的不让,说,哪远扔哪去!就坐到一边去了。男的被晾在那里,怏怏的,不知如何是好。
第二天,女的闲下来的时候不经意地就看到了,拿起来想扔掉的当口看见那奶罩黑乎乎的,似乎被不知摸过多少遍了。忽然明白了,奶罩虽然是给女人用的,可这个奶罩绝对不是女人用的,很可能是哪个想女人想得受不了的男人借以慰籍的。她就想起了男的放在她胸乳上的手,那么大那么有力,有时候那么的急那么的狠,都快要把她揉烂了、撕碎了,还有他婴儿一般贪婪的的嘴……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她的裤头,可能会像这奶罩一样被哪个男人不止一次的抚摸着吧,也许此刻正被哪个男人穿在身上呢。女的忽然脸红了,觉得有些恶心,到晚上就立逼着男的把奶罩扔了。
杨翠玲听了叹口气,幽幽地说,去了,聪明咋弄啊?邓金柱就不言语了,唉——
第二天两口子去了一趟葫芦湾看了杨翠玲的父母,歇晌就回来了。在家歇了一会儿,就带着单子下地磕芝麻去了。有人见了说杨翠玲,才回家就叫人家干活,也不怕使坏了。这种话当地经常说,一般说的对象是牲口,用在邓金柱身上就有骂玩的意思了。邓金柱嘿嘿地笑跟那人打招呼。杨翠玲却不依不饶,说,使坏了不还有你的吗。那人从没见杨翠玲这样伶牙俐齿过,笑了,骂,这货,咋不知道好人歹啊。杨翠玲撇嘴说,你是好人,好的不抵人家的麦秸垛。麦秸垛是小麦杆子经过碾压脱粒再垛起来的,是用来喂牲口的。牛身上痒了没地方挠就会在麦秸垛上使劲蹭,要是麦秸垛不够大的话往往会被牛蹭塌掉。杨翠玲这话等于是在把那人骂成牛。那人道,你不抵人家的麦秸垛,你忙着恋蛋哩,哪有空儿啊?杨翠玲说,你不恋蛋,你忙着将狗娃子哩。那人笑得更厉害了,叹气道,我日,这货长出来嘴了。旁边一人插话道,啥材料子啊,连个女人都撅不过。那人很委屈地说,你光说,咋会撅过她了哩——咱才一张嘴,她上下两张嘴啊!那人一愣又一想明白过来,哈哈大笑起来。
说着笑着撅着玩着,不知不觉就到地里了。
在所有的秋庄稼里,芝麻是最早成熟的了。邓金柱还没回来,勤快的杨翠玲已经把二亩芝麻铩完了。芝麻不是像黄豆或谷子那样一起成熟的,而是从下往上逐渐成熟的,成熟的芝麻炸开口子露出里面的籽儿,骄傲地向天展示着,这时候稍有碰撞就会撒出来。而铩芝麻难保不碰着,所以,铩芝麻必须趁早。但也不能太早,否则芝麻棵子上面的芝麻还没长饱铩了就秕了,这就要掌握好火候,一般是芝麻七八分熟时铩最为合宜。铩芝麻虽说也是用镰刀割但不像黄豆或谷子等那样用力割就行的,必须小心翼翼的,一手拿镰,一手稳稳抓住芝麻棵子不让它抖动。也许因为芝麻收割的特殊,所有庄稼都可以叫割,唯独芝麻叫铩。铩一把再把芝麻棵子倒过来在簸箩或单子上拿镰轻轻敲着,叫磕芝麻。磕过的芝麻要捆成一个个的芝麻捆子,然后再三个或四个一组攒起来,叫芝麻攒子。攒起来的芝麻就会慢慢的自己成熟、风干。这期间要每过几天磕一次。最初这样隔长不短的磕芝麻是怕变天,芝麻霉烂在芝麻棵子上,另外磕一次也可倒腾一下芝麻攒子,使芝麻攒子干得更快些,后来就多了一项,就是为了防贼。芝麻是磨小磨香油的原料,在当地是仅次于棉花的值钱作物了。芝麻几天不磕再轻轻一磕就会哗哗的往下淌芝麻,贼顺手牵羊就把芝麻磕走了。
在地上摊单子的时候杨翠玲说,我磕,你攒。邓金柱说,好。两口子作了分工,干起来就有条不紊的很快,很利索。邓金柱先用两手紧紧地抓住芝麻攒子的顶头,让所有的芝麻捆子都保持原来的样子以防成熟的芝麻撒出来,再轻轻放到单子上,等杨翠玲一手一个抓起芝麻捆子磕完了,再拿走攒起来。
两口子正这样一个攒着一个磕着,邓金生两口子也下地磕芝麻了。邓金生看见邓金柱先说话了,没叫他哥,叫了他名字,金柱回来了。邓金柱一抬头哟了一声,赶紧掏烟让他,跟他打招呼。杨翠玲也赶紧跟蓝云芳打招呼,一边看着两个男人,心里忽然感触良多,说不清是快乐还是别的什么。邓金生看看杨翠玲跟她说了句笑话慢悠悠地走了。
邓金柱没回来的时候就只有杨翠玲一个人,要磕,还要攒,忙得不亦乐乎的,添个邓金柱自然快多了,天擦黑的时候就磕完攒完了。
二十八、钱大有
钱大有也回来了。
钱大有去了采石场打石头。打石头不像在建筑队吃饭吃的是工头的,就必须天天上班,而是按劳取酬,吃饭吃的也是自己的,爱干不干没谁管你。这样的活儿钱大有很喜欢,按他的话说,就是自由。打石头自然是在山里,荒僻得除了打石头的工人就没有人烟了。打石头是力气活儿,也是很枯燥的活儿,天天看过来看过去的除了石头还是石头,常年也看不到一个女人。离他打石头的地方不远有个小山村,钱大有没事就去逛,买东西,顺便看女人。小卖部里日用品、青菜、鱼、肉都卖些的。小卖部有两家,钱大有常去西面的那一家,那个小卖部多半都是那个胖胖的女人在。女人说不上漂亮,也不会很溜地跟人说这说那的,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个女人。钱大有有时候去了碰上女人不在就很失落,要是女人在就很欢喜。有时候下雨或者停电那就放风了,大家发一声喊一窝蜂地拥到县城去了。和山沟里比起来县城就是天堂,花花绿绿的什么都有,自然还有女人,一个个都比那个胖胖的女人好看多了。钱大有的眼睛就看直了,就走不动路了。有一次,钱大有正在街上东张西望地走着,咚地一下撞到了什么东西上,一回头看是个女人。女人年龄不大也不算年轻,看穿戴不像乡下人也不像城里人,这种女人很叫人费琢磨,不过钱大有没工夫去想这些事,他听说过许多乡下人不小心碰到城里女人招灾惹祸的事,早就就吓坏了。钱大有慌慌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大姐,我真不是故意的!女人没说话,盯着他看。钱大有越发害怕了,大姐,大姐,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女人还是不说话,还是盯着他看。钱大有就毛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女人等他不说话了,才问,大哥,钱大有支拉着俩手胡乱地挥着,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大姐!说完了才想起来,不对啊,她咋叫我大哥啊?就迷惑了。女人接着问,打炮吗?钱大有不懂打炮啥意思,但知道打石头是要放炮的,他不是炮手,也不会放炮就说,不打,不打,我不打。女人说,便宜,这个数——伸出一只手晃了晃挓挲的五指。钱大有不知道怎么回事,疑疑惑惑地看着女人。女人说,大哥,打一炮吧,多便宜啊!钱大有这才想起来别人说过的鸡,明白女人就是鸡了,放下心来,到底没经较过,心里没底,就说,不打,不打。大摇大摆地走了。钱大有人走了,心却留下了,以后心心念念的忘不了了。他不后悔没找女人打炮,知道以后还有机会,有机会就好办,总算知道了县城里有鸡,还是让他很兴奋。他原来在村里转悠的时候渴望能有一场艳遇的,因为他听人家说过一个顺口溜,叫想*上山西,山西有个晋城县,***,还管饭,临走还拿盘缠钱。他听了就知道晋城县的女人很风流,虽不至于像顺口溜说的那样个个都是风流成性,但机会还是应该有很多的。这地方离晋城县也不远了,翻过山就是,应该差不多的。可是他来了好几个月了也没有碰着机会,连一点兆头都没有,没想到无意中碰上鸡了,不过花点钱,也不算贵,才五十,打一天石头就赚回来了。
过了一阵子,钱大有又去了县城,这回他是专门打炮来的。他在街上转悠了半天也没碰到鸡,有点失望,准备回来。才走到车站,一个女人向他走过来,悄声问,大哥,打炮吗?不是上次那个女人,也跟上次那个差不多。钱大有心里一跳,悄声问,多少钱?女人说,便宜。像上次那个女人一样伸出一只挓挲着五指的手晃了晃,说,这个数。钱大有看了看周围,说,好。女人说,跟我来。就走了。钱大有就跟着。出了车站拐进一条胡同。胡同很僻静,偶尔才会有个人经过,也是急急匆匆的。钱大有有点害怕,站住了。女人听不见后面脚步声,回头见他站住了,就冲他摆手,问,怎么啦?钱大有问,去哪儿啊?女人说,去我住的房子啊。钱大有不敢去了,想回去。女人说,你是外地人,我也是外地人啊。你一个大男人还怕我一个女人啊!钱大有想想也是,就又走了过去。女人走近了一间低矮的房子里,开了门,进去了。钱大有跟着进去了。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些简单的日常生活用品。女人问,要玩吗?钱大有不懂,愣愣地看着女人。女人说,单打炮五十,玩的话一百。钱大有没想到还有这名堂,有点心疼钱,也急坏了,就说,不玩,只打炮。女人说,玩玩吧,大哥,我的功夫很好的,保证让你爽的!钱大有拗不过,只好依了。女人就帮他脱衣裳。衣裳脱完的时候,女人说,我去解个手。却抱着钱大有的衣裳出去了。钱大有暗叫一声,不好!已经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女人出去了。钱大有不知道女人还会使出什么招儿来,吓得心里直打颤,再也坐不住了,从床上起来,想走,才发现一丝不挂的,看看屋子里,只有不多几件女人的衣裳,肯定不能穿的,急切之下也顾不得什么就用床单裹了,推门就走,却看见衣裳就在门口扔着,赶紧抓起来穿了,一溜烟地逃了。逃出多远,钱大有才掏了掏口袋,已经空了,庆幸着只带了一百块钱,也没挨打,够走运的了。那以后,钱大有再不敢胡想八想的了。唯一想的就是好好干活,回家了找老婆子好好干她一场。
现在,终于到家了,夜正深着,洗洗脚就能上床,美美地压住老婆子打炮,钱大有该有多么激动啊!
钱大有激动得不能自已,黄雪丽也激动得不能自已。她跟邓金海好长时间没在一起了。这段时间邓金海很忙,好几天才能回来一趟,白天不方便,夜里天一凉又不能睡在外面,只能睡在屋里,没理由出来。有时候在胡同里俩人碰上了,有人了说着句话挤挤眼,没人了就直接说,可惜怎么也瞅不出机会来。黄雪丽都快急坏了。又过了几天,张素心的娘病了,张素心看她娘去了,说好了歇晌就回的,被她娘骂了一顿,就打了电话要他早点回家照顾孩子,留下了。邓金海开着车回来的时候跟黄雪丽说了。黄雪丽激动得不得了,说,黑了你来吧。邓金海说,不好啊,大有快该回来。黄雪丽说,哪会正好碰上啊,来吧,我想你了。邓金海说,想我给你加油吧。黄雪丽就哧哧地笑,看你有多少油。邓金海说,别看油不多,照样能给你加满加溢出来。黄雪丽说,加吧,有本事加啦。不加才装赖哩!说好了,邓金海就等孩子都睡了,悄悄爬起来到了黄雪丽家。黄雪丽早已虚掩着门等得不耐烦了。邓金海就径直推了门进去了。俩人温存了一阵子,邓金海就起来了。黄雪丽说,还早着呢,天待明回去不晚。邓金海说,我知道,我解个手去。光嘟嘟的去了茅房。就在这时,钱大有回来了。
钱大有快走进家的时候远远看见屋里还亮着灯光,心里一阵温暖,脚步不由就快了起来。到了大门口,笃笃笃地敲门。黄雪丽很快活,睁着眼等着邓金海,忽然听到敲门声,知道钱大有回来了,吓了一跳,心里暗暗叫苦,赶紧把邓金海的衣裳连同用过的卫生纸捡了一起藏起来,再灯拉灭了。钱大有等了一会儿还不见黄雪丽出来开门,就再笃笃笃地敲门。黄雪丽假意警惕地问,谁呀?钱大有说,我,开门啊。黄雪丽说,哦,等着我给你开门。拉亮了灯,黄雪丽穿着裤头披着衣裳开了门。钱大有看着了,胸口就是一撞。黄雪丽惺忪地说,我兴着是谁哩。你咋这时候才回来啊?钱大有以为黄雪丽想他了,心里很高兴,关上大门跟着进了屋,说,早就想回来,工头不放啊。黄雪丽问,你吃饭没有?钱大有说,吃了。黄雪丽说,你要没吃就做点,馍一热,打俩鸡蛋一炒,也快。钱大有说,不吃了,吃过了,半夜了,睡觉吧。黄雪丽说,嗯,睡吧。钱大有放下东西转身要出去。黄雪丽紧张起来,问,你不是睡觉的吗,还弄啥去啊?钱大有说,解手。黄雪丽更紧张了,他知道邓金海还光着身子,听见钱大有回来他就窝在茅房里回不来了,要是钱大有过去非撞上不可,那就完了。黄雪丽心里很急,可是也没有办法,听天由命吧,不过还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大手,小手啊?钱大有说,小手。黄雪丽说,小手就在粪窑子那儿尿吧,别去茅房了,黑咕隆咚的啥也看不见。钱大有说,好。就到粪窑子边掏出了他的炮。
钱大有解完手回到屋看黄雪丽面朝里已在被窝里睡了,连忙脱光了,出溜一下钻了进去。钱大有在路上的时候一想到快要见到老婆子了就兴奋得不得了,解完手进屋炮就架起来了,一钻进被窝就急不可待地抱住了黄雪丽,见黄雪丽还穿着裤衩,急得直拽。黄雪丽本来就不喜欢钱大有,刚才又跟邓金海亲热过了,极不情愿,可是到底心里发虚,钱大有又刚刚到家不好违拗他,就硬着身子随他,嘴里说,就恁馋啊。钱大有说,当然啦,好几个月了,想都想死了。尽管黄雪丽不配合,钱大有还是几下就把黄雪丽的裤衩扒掉了,摸着黄雪丽光光的屁股,拍了拍,使劲一扳就把黄雪丽扳了过来。黄雪丽无奈,只说,看你急的。钱大有就嘿嘿地笑着。黄雪丽懒洋洋地躺着,任他动作。不一会儿,钱大有就完事了,满足地翻下来在一边睡了。
黄雪丽担心着邓金海,刚才趁钱大有解手又把衣裳看了看,往里掖了掖,心里忐忐忑忑地睡不着,听见钱大有睡了,不知道睡着没有,不敢动,一会儿听见钱大有发出了鼾声,知道他睡着了,还有点不放心,翻了个身,往一边挪了挪,离开了钱大有。钱大有也许几个月自己一个人睡睡惯了,并没抱她,呼呼地睡得香甜。黄雪丽急着想把邓金海的衣裳送他穿上,一来危险,二来天凉了,邓金海会冻着的,又担心钱大有睡得不沉,怕自己起来惊动他,只好再撑一会儿。黄雪丽被两个男人要了两次,又累又困,迷迷糊糊的只想睡又不敢睡,十分难受。这样迷迷糊糊的不知过了多长时候,听听钱大有有节奏地打着鼾声,知道钱大有睡熟透了,悄悄爬起来,从床的另一头的床席下把邓金海的衣裳摸出来抱在怀里,再看看钱大有忙溜了出去。黄雪丽进了茅房却没看到邓金海,知道邓金海大概听见钱大有说解手翻墙跑掉了。她想,也许邓金海光着身子跑不远的,说不定就在墙外某个地方藏着,就低低地叫,金海,金海。叫了几声还不见人,就不敢叫了,生怕被邻居听见。黄雪丽看着怀里邓金海的衣裳不知道就这样抱着好还是扔掉好。抱一会儿还好,抱多一会儿就不行了,不是怕冷,她总得进屋去,难道还把衣裳带回屋去?天明钱大有发现的几率就大了。不抱着放哪儿呢?似乎放哪儿都不好。扔掉有点舍不得,退一步讲,就算舍得,扔掉了,要是被谁发现了还是说不清啊!给他送过去呢?她没想到邓金海会跑掉,也只简单地穿了裤衩披了衣裳,这在自家院子里还好,出门就不行了,这时候在外打工的正陆陆续续地回来,万一碰上谁那可麻烦了;要是穿得整整齐齐的钱大有醒了肯定会起疑心。黄雪丽愣住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黄雪丽站在那里,又害怕又着急,心里像有十五只吊桶打水一样,七上八下七下八上叮叮咣咣的安生不下来。思忖再三,黄雪丽还是决定等邓金海一会儿。黄雪丽等了半天还不见邓金海过来,冷得受不住了,再叫,金海,金海。还是听不到应声,黄雪丽有点急了。黄雪丽一直是抱着邓金海的衣裳的,身上冷怀里却不冷,这会儿实在冷得不行,才想起来把邓金海的衣裳披在身上,这才暖和些。她本想穿上等邓金海来了再脱给他的,可是怕钱大有起来撞上了。又等了半天还不见邓金海,黄雪丽急坏了,再不能等下去了,就准备回屋去,可是邓金海的衣裳怎么办呢?黄雪丽作难了,心里忍不住埋怨邓金海,就这点事就把你吓成这样啊?当初跟我好就没想到会有这麻烦?埋怨完了还不解恨,不由地骂,咋恁笨哩,深更半夜的谁还能一直不睡啊?放着你的衣裳招灾惹祸的我能睡得着吗?等钱大有睡着了,我会不把你的衣裳想法子送过来吗?埋怨完了骂,骂完了埋怨,只是不起作用。心里就感慨,唉,跟人相好也不容易啊!不过眼下最急的是得把邓金海的衣裳处理掉。黄雪丽团团乱转地在茅房里呆了半天,浑身都冰凉了,实在呆不下去了,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衣裳给邓金海送去,反正不太远,路上小心瞅着点人就是了。黄雪丽这样定了,还是巴望着邓金海从天而降,就又叫,金海,金海。还是不见邓金海,黄雪丽就把邓金海的衣裳穿在身上,翻过墙头跳了出去。
摸到邓金海家在过道的厦檐下把衣裳脱了,卷把卷把卷成一团甩手扔进了邓金海家的院子,赶紧往家里溜,自然是原路翻墙头过去。刚翻过墙头就被一副有力的臂膀抱住了,黄雪丽没防备吓得啊地尖叫一声,浑身霎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叫声未落就猜出来了,准是钱大有,心里暗叫完了!这时那人忙捂住了她的嘴,黄雪丽这才明了是邓金海,打了他一下,说,吓死我了!你跑哪儿去了?邓金海说,我听见大有回来就翻墙头回家了。黄雪丽这才发现抱她的邓金海是穿了衣裳的,仍不解地问,那你咋又来了?邓金海说,傻瓜,不叫衣裳拿走你能安生啊?黄雪丽一时感慨万千,不知道说什么好,嗳了一声。邓金海问,衣裳哩?黄雪丽说,我给你扔您家院子里去了。邓金海说,好,你睡去吧。说着亲了黄雪丽一下,翻墙头走了。黄雪丽看着他,愣了一会神,慢慢回去睡了。
黄雪丽怕钱大有醒了,钱大有还是醒了。黄雪丽进了里间不敢开灯,摸索着上了床。当地的床都是一边靠墙的,黄雪丽家的床也是。刚才睡觉的时候黄雪丽被钱大有挤到里头去了,现在要睡就得从钱大有身上迈过去,那就非碰着钱大有不可,钱大有就是在她迈的时候醒的。钱大有问,你弄啥去了?黄雪丽心里像被谁扔了一块大石头的井,呼嗵一下溅出水来,好在黄雪丽还算沉稳,说,我解手去了。说着话,掀开被子钻进了被窝。钱大有伸着手就想搂她,一搂直吸凉气,问,咋去恁大时候啊,浑身冰渣子凉?黄雪丽说,我不是说了吗,解手去了。钱大有说,那也不能去恁大时候啊?黄雪丽说,这两天上火了,屙不下来,难受哩。钱大有就哦了一声,把黄雪丽搂进了怀里。黄雪丽不想挨他这么近更不想被他搂着,到底有点心虚,浑身又凉只好半推半就了。钱大有的怀抱还是很有温度的,被窝里也暖和,浑身冰凉的黄雪丽被暖气包围着很舒服,一会儿睡意就上来了。钱大有却不饶她,一翻身把她压住又要了她一回。黄雪丽很难受,就说,给我擦擦。钱大有累坏了,不想动,以前也没帮她擦过,他觉得男人到这时候都累坏了,女人只躺在那里是不累的,清理应该是女人的事,现在黄雪丽要他擦,他只当开玩笑就嘿嘿地笑。黄雪丽很不耐烦,再次说,擦擦!钱大有见她认了真,不想动又怕她生气,就说,我困了。说着闭上眼睡了。黄雪丽知道他不想擦,心里有点生气,说,你要不擦,下回你挨也别想挨。钱大有没应,一会儿就睡着了。
钱大有没当回事,黄雪丽可是说到做到。天明的时候舒舒服服睡了半夜的钱大有精神特别足,一把扳过沉睡的黄雪丽就压了上去。那会儿黄雪丽做梦了,梦里正跟邓金海卿卿我我的热乎着,被钱大有扳过来恍惚还以为是邓金海,等钱大有动作的时候才醒悟过来,一把就把钱大有推了下去。钱大有正盎然着,反身又要压上来。黄雪丽板了脸。钱大有不以为意,还嬉皮笑脸的打哈哈。黄雪丽侧了身,背对着他。钱大有说,五分钟,五分钟好吧。黄雪丽没理会,继续睡她的。钱大有就又去扳她。黄雪丽生气了,说,想死是吧?钱大有误会了,以为黄雪丽心疼他,嬉笑着说,没事。见黄雪丽不再搭理他,心里想也许黄雪丽太困了,接连要了黄雪丽两次,他的欲望已经释放大半了,就笑笑也躺下了。钱大有想反正回来了,老婆子天天都睡在身边,什么时候想要就能要到,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的。钱大有知道黄雪丽不大喜欢他,也知道黄雪丽也是有需要的,不信她真的就拒绝他。钱大有没有想到他想了扒下黄雪丽的裤子就来,事先一点迹象都没有,常常弄得黄雪丽措手不及,有时候刚有点欲望,钱大有已经不行了,久而久之就没一点兴趣了,现在有了邓金海,体味了做女人的滋味,越发恶憟他了。黄雪丽也正愁没有借口拒绝他,就借了这个由头不让钱大有挨身。
晚上,钱大有再要黄雪丽的时候就没得逞,两口子撕把了半天,都累得气喘吁吁的。钱大有就有点疑惑,好几个月了,自己都急得火烧火燎的,黄雪丽怎么会没多大反应呢?看看,看不出什么来,想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闷闷地睡到半夜忽然想起来,上次没给黄雪丽擦惹她生气了。再次扳黄雪丽被拒绝时忙说,你只管睡,完了我给你擦。黄雪丽不依。两口子又撕把起来。这样几次三番之后,黄雪丽受不了了,也怕自己太突然拒绝他会引起他的怀疑,只好由他。钱大有果然没有食言。不过,以后黄雪丽就硬起来,好几天才能让钱大有得逞一次。钱大有心里就闷闷的。
这天,钱大有被他娘叫住了,有,你有啥事吗?钱大有说,没有啊。他娘说,我咋看你恁不高兴啊。钱大有说,没有啊。他娘说,是不是您俩格了?钱大有知道他娘疑惑他和黄雪丽生气了,就说,没有,没事。他娘说,你还是让着她点,女人是要哄的。不过,你自己也长个心眼儿。钱大有说,我知道了。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没当回事。
秋庄稼收完就该犁地了。邓金海就摘了四轮的挂斗,装上犁子给各家各户犁地了。外出的人回来就是帮家里安置庄稼的,安置庄稼有两项内容,一是收,一是种。收就是把地里的秋庄稼收到粮仓里要,种就是把小麦耩到地里。收比较容易,下到地里动动手就是了。种就难了。以前自家喂的有牲口,套上套就能犁地了。这几年机器普及开了,大家就都不再喂牲口,嫌麻烦,犁地就等机器,省事,也快,还比牲口犁的地好。但,地多机器少,就得等着。钱大有等机器等了几天还等不到,一点也不着急,一副心安理的样子。本来麦子也不像秋庄稼那么急种,早一天晚一天都无所谓的。钱大有不着急,黄雪丽可着急坏了,不把钱大有打发走她更没机会跟邓金海在一起。
这天,黄雪丽去了邓金海家,问什么时候能轮到她家,说是钱大有都等急了。邓金海看着她说,那就明儿个老早的吧。黄雪丽问,啥时候?邓金海沉吟了一下说,六点,我叫你,化肥你也不用拉了,就放在四轮上我给你带着。黄雪丽说,好。
第二天一早,邓金海果然到了黄雪丽家门口,叫,黄雪丽,黄雪丽。黄雪丽听见了,在屋里答应着,催钱大有赶紧起来。邓金海半天不见开门,就笑骂,我日,您两口子弄啥家伙唻?搁家里犁地的咋的?黄雪丽骂,俺要能犁地还请你弄毬啊?说着话开了门。邓金海说,化肥哩?黄雪丽指着过道,说,那不是?邓金海说,赶紧装车吧。俩人就抬着化肥往四轮上放。抬了一袋,放好,黄雪丽看看四下没人,往邓金海的身上摸了一把。邓金海笑笑照黄雪丽屁股上拍了一下。钱大有刚刚起来,伸着懒腰,哈欠连天地走出来,刚好看到邓金海的手从黄雪丽屁股上抬起来。邓金海想装作如无其事都装不成,只好打着哈哈说,大有,你这货啥材料子啊?钱大有问,咋啦?邓金海说,到现在才起来也没叫您老婆子拾掇得劲——一看见我就往我这儿凑,说着话,漫不经心地把裤子拉链拉上了,轻描淡写地接着说,我起来的太急了。黄雪丽听见了,说,谝摆个毬啊,你当俺没有啊?邓金海说,你有?拿出来瞧瞧。黄雪丽就呵呵地笑。邓金海还没完,说,大有,黄雪丽是不是二妮子啊?钱大有说,二妮子不二妮子我知道。邓金海说,那是啊,你要不知道,那鹏飞就不是你的了。黄雪丽一听说她两口子扯上她儿子了,不乐意了,也是不能不开口了,就骂,啥货!钱大有就笑笑,没说什么,递给邓金海一棵烟。邓金海接了,点上。钱大有就和黄雪丽太化肥往四轮上装。装了化肥,两口子坐上四轮一起下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