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玄灵和赤灵带着天兵找到了在若水河边的符婴。因为感受到有神族的靠近，涂山翊并不想和他们打交道提前便隐去了身形。
当他们见到符婴的时候，连那平日里爱哭至极的玄灵都吓了一大跳。只见那平日里从未在他们面前掉过眼泪的小殿下，此时却双眼通红，神色呆滞，见到他们好半天都没回过神。
不知道此行是受了多大的惊吓。
回了九重天，神官先去神帝那里回禀了消息，玄灵和赤灵变带着符婴回了石渠水榭。
回到石渠水榭之后，符婴埋着头，一句话也不说，任凭赤灵如何问也没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是缩在床上一动不动，一身的伤也不让旁人看。结果急得玄灵只掉眼泪，赤灵也无可奈何。
最后，是神帝来了，他带来了药老强制给符婴看了身上的伤，简单的处理之后，神帝也看出来那些伤是什么东西造成的，也猜出了些许，却没明说。
“殿下听说过九灵元兽吗？”
九灵元兽，噬魂夺魄。
听过。
“九幽之下，如若一个人用鲜血唤醒九灵元兽，即便是对付了地狱犬，那殿下觉得这个人还出得来吗？”
符婴倚靠在玉液池的栏杆上，他仰着头，又往口里灌了一口酒。这就名为满堂花醉，是酒仙的压箱底，酒很浓也很烈，吞下去就像是刀子一样。
“以前是我小心眼了，小美人的眼光确实不差。”
脑子里面，涂山翊的声音在断断续续的响着。那是在若水边上，他和他讲的话。说到地狱狂犬，说到九灵元兽，说到如若不是苍穹，他们本会都死在那里。
很多，很杂！
符婴觉得脑子乱的像一团浆糊。
心口那种郁闷堵塞的感觉，从若水回来之后就没消失过，说不清道不明，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是愧疚吧！
虽然他和北冥相识的日子不长，而且最开始甚至都不对付，可是这几天的相处，他们，算是朋友了吧！
而且，如果不是因为他缠着要下去，根本就不会中幻境，不会到冥府，如果不是为了救他，北冥明明不用下九幽！
不会死！
符婴深吸了一口气，似乎现在的自己就像落水的那一天，几乎喘不上气。
一口烈酒再次入肚，其中有一半几乎都顺着他下巴滑下来了，浊湿了衣襟，顺着脖颈留到锁骨，蔓延湿热。
“殿下想如何清算？”
符婴垂着眸子，目光掠过湖面，最后转向在他边上的那座亭子。月光寒凉如水，镀在上面，仿佛整座亭子都被笼罩在银色的光晕里。
似乎有一个人，他端坐于亭子下，双手抚琴，顿住，然后微微抬起头。
“殿下想如何清算？”
他同他正经说的第一句话。
符婴觉得自己真是醉了，都说酒仙的满堂花醉在酒谱里面那是出了名的烈，原先他还不信，可是现在看到眼前出现那些模糊的人影，他觉得他真是醉了。他的酒量向来是很好的，感觉从来没这样醉过，可是如果不是醉了，怎么可能会出现这些模糊的幻影。
“你是不是找死？”
池水寒凉，他把他从水池里面捞了出来，那个时候，符婴都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北冥那向来淡漠疏离的眸子里面居然出现一抹欢乐，这本不会是他脸上出现的情绪。
其实那个时候符婴就注意到了，但是他以为是自己模糊不清的时候看见的错觉。
眼前越来越昏黑，好像是什么东西都看不清，符婴双手紧紧攥着酒瓶，瓶子倾斜，夜风寒凉，吹得他瑟瑟发抖，但是却感觉不到疼痛，他是一个怕疼的人，可是现在身上的伤口好像都没有心口的钝痛来得强烈。
为什么会心疼？
“殿下会遇到更好的人的。”
你说我会遇到更好的人，可是，你说错了，认识我的，我认识的，凡是和我打过交道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全都因他而死。
“殿下保护好自己就行。”
“你保护好自己就行。”
眼前昏黑，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在旋转，可是耳朵却能够听到很多平日里听不到的声音，清晰又喧闹。
有两个声音好像同时在他的脑子里面响起，一个清冷疏离，另外一个温润如玉。
都是黄泉。
深蓝色的人影，又好像是白色的衣摆，重重叠叠，模模糊糊，什么都分不清楚。
“阿悯，不要哭。”
四周好像所有的喧闹混乱都停止了，只有这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与此同时，眼前的黑暗渐渐散去，出现一张笑着的脸，原本疏离的眸子里尽显温柔倦怠，漂亮的丹凤眼微微上挑，恍如暖玉。
他朝他伸出手，似乎是揉了揉他的头。
“谢清钰……”符婴动了动嘴巴，含糊不清的吐出这这个名字。
他踉跄着扶着栏杆想要站起来，但是因为喝了太多酒根本站不稳，起来半截又跌落了下去，手上的酒壶也落在了地上碎成了碎片。
符婴觉得有些委屈，他撇了撇嘴，然后朝着面前的虚无伸出了手，动了动嘴唇：“谢清钰，你带我回黄泉吧……”
“我一点都不喜欢这里…我想回黄泉，我想你了…我想婆婆…清钰哥哥，你带我回家吧。”
泪水滚落，他整张脸都哭得湿漉漉的，却还是倔强的朝着那并不存在的虚无伸出手。
倔强的像个小孩，可是只有在谢清钰面前，他才会表现得像个小孩。
虚无中，指尖还未来得及触碰，他见到的那么白影就融在了周围的黑暗中，仿佛是初晨露水化物一般。
什么，都没有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