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翊给他们指了路,苍穹和涂山翊可以直接到达织幻鬼母藏身的地方。
走在曲折的幽道上,符婴想了半天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你既说他不可信,那为何还要按照他给的路走?”
符婴是真的不明白,他们都已经戳破了涂山翊的面目,知道他是挖好了陷阱等他们跳,那他们在这样被牵着鼻子走过去,岂非愚蠢至极。
苍穹顿了顿脚步,垂眸看着符婴,而后微微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涂山翊是吃准了他,他不仅仅是苍穹,而是整个神族的执法者,身上背负着八荒六合的太平。泰山府君做的事情,摆明了那就是在他的所辖范围内动的土,他没法治那么多人的生死与不顾,当做眼瞎看不见。
所以即便是知道了这背后埋藏着涂山翊的阴谋,他也必须得去。
“你又不说话。”符婴气得在后面跺了跺脚,然后又连忙追了上去:“哎,北冥,你走那么快干嘛,你等等我!”
跟随着红色的月亮走,符婴和苍穹最后还是出了幻境,四周的一切在他们眼前都碎裂成一片一片的不停的下坠,几乎是下意识的苍穹把符婴扯入怀里,伸出一只手给他挡住了团起灵流给他挡住了幻境碎裂造成的震荡。
等到周围的一切都平息下来,苍穹才放开符婴,不假思索的就推了出去,好像刚刚急着把人护在怀里的那个人不是他,不过好在符婴对他的这种阴晴不定都习以为常了。
“出来了?”符婴环视着四周,四周的一切都破败不堪,与幻境里面的简直不似同地。
苍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低声提醒了一句:“小心。”
“这是,三途河?”符婴微微诧异,他极目望去的地方皆是一片连一片的血红,黑暗中火红色的妖姬肆意盛放,邪魅又恶毒。
彼岸花,曼珠沙华。
原来,幻境的尽头竟在这里。
符婴下意识的弯腰,想要去触摸一下脚下的那一簇灼红。但是登时眼前狂风大作,苍穹一把拽起符婴,见四周的花海忽然窜动起来,曼珠沙华被扯的碎裂,火红色的花瓣扬在风里,形成一个旋风龙卷将他们包围在最中央,里面夹杂着些许黑土,血腥味扑鼻而来。
符婴眼尖的发现那些旋风中,居然缭绕着很多细小的红色鬼息,现在是藤蔓一样,又像是一条条毒蛇,正朝着他们吐动着信子。
“我去。”符婴倒抽了一口凉气,手下意识的拔出自己的小匕首。
苍穹嘴角扯了扯,沉声道:“来了。”
话音未落,苍穹便伸出右手,沉渊出现在他的手上,上面已经开始滋生蓝色的剑流,在一片灼红中格外醒目。
苍穹微微合眸,沉渊高举,蓝色的剑光瞬间溢出,直冲头顶,格外醒目。
强大的灵流磁场,空气中传出什么东西被割裂的声音,紧接着听到一个女人嘶哑凄厉的怒吼:“到底是谁?”
随着她的怒吼,包围着他们的花雨渐渐消散,风也渐渐停了,周围的一切重新清楚。
符婴刚松了口气,但是等到他抬头看到头上的东西的时候,直接哀嚎:“啊!”
他吓的险些跌坐在地上,幸亏被苍穹一把拎住,他还没回过神来连连喘气。
苍穹抬头,在他们的上方,赫然有一张巨大的脸,头发很长没有风飘散在空中。那张脸是青灰色的,眼白外翻,嘴唇黑紫,脸上面布满着一道又一道的裂纹,而且居然有正常人十多倍大小,恐怖至极。因为她真的就只有一个头在悬浮着,根本没有看到任何和头相连的部分。
此时,那个巨头狠狠的瞪着他们,目眦欲裂,目光狠毒又嗜血,仿佛一张口就能把他们吞了。
“这,这不会就是那啥吧。”符婴还有点哆嗦结巴,看起来是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苍穹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觉得他的样子有些好笑,但他向来没表情惯了,所以也只是稍微的动了动唇角。
苍穹没有说话,只是上前走了一步,然后伸出手示意了一下手上的沉渊。
沉渊如同苍穹,这八荒六合无人不识。
织幻鬼母也是一方鬼王,自然也是马上就认了出来,她那双恐怖的眸子里面浮现出一抹错愕。然后只见周围青烟泛起,那张巨脸慢慢消散融在了青烟当中,青烟散去之后,一个身穿黑衣的娇媚女子出现在他们面前。那女子一身黑衣,脸上画着浓艳的妆容,虽然艳媚,可是确实是个极其漂亮的美人。符婴愣愣的看着,然后又抬头看了看刚才那张鬼脸在的地方,他实在是很难把这两个东西联系在一起。
女子婀娜多姿,身段姣好,她扭动着身躯缓缓上前,行至苍穹面前,然后抬头看了他一眼,眸子里面居然露出一丝闪躲,竟然像是小女儿家娇羞的情态,看得符婴一个哆嗦,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织幻鬼母莫非是数千年来呆在冥府常年不见男色都空虚寂寞冷了不成?这摆明了就是看上苍穹了,不过转念一想他又来气了,他符小爷要相貌有相貌,到底是哪里比不上这家伙了?姐姐,你有时间骚扰他,你怎么不来骚扰我呢?我再怎么废柴也比这闷声不吭气的家伙好吧!
织幻鬼母偷瞟了苍穹一眼,忽然就双腿微微弯曲,似乎就要跪下,苍穹眼疾手快的拉住,而后看着她眸子冰冷微微摇了摇头。这个动作很微小,符婴并没有注意到,他还在纠结着刚刚那个问题呢。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织幻鬼母看了苍穹身旁的符婴一眼,她能混到一方鬼王自然是懂得察言观色了,所以当即也就明白了个大概。
“君上大驾光临,织幻有失远迎。”织幻鬼母做了个礼。
符婴这样一看更诧异了,他用手肘子顶了顶苍穹,压低声音道:“你这家伙还真深藏不露啊!”
苍穹没有理会他,而是把他来的目的同织幻鬼母说了,他的语调冰冷,不带一丝感情,说得织幻鬼母的脸色越来越白。等到苍穹说完之后,织幻鬼母的脸色已经惨白的如同白纸,额头上也爬满了细汗。
冥府的这件事情本来就是瞒着神族做的,苍穹出现在这里,她就已经意识到了一些问题,现在苍穹直接这样明明白白的说出来,织幻鬼母根本就没有任何伪装的机会。
“这件事情,冥府是否也要给神族一个交代?”苍穹凝着眉,眸子细长锐利,你直视着这样的目光,便会感觉到无形的压迫,好像有一只手掐住了你的喉咙,根本就没有办法说谎,好像一说谎就会被掐断脖子。
这才是传闻中的苍穹圣主该有的威慑力,织幻虽然曾经听过无数次,可是自己真正看到的时候,才能够感受到。此时的苍穹,哪还有她方才初见时的那种文静儒雅,现在整个人都笼罩着阴郁冷冽。
“君上,君上恕罪。”织幻鬼母脸色大变。
当年,神鬼大战就是为了争夺八荒六合的主导权,结果一柄沉渊,鬼族被彻底的打败,打得服服帖帖,永无翻身之日。后来签订下神鬼契约,这才有了后来几万年的太平。
苍穹知道这件事情织幻根本就没有决定权,她也只是听命办事。所以,他也不至于在这同她为难,鬼族的事情毕竟是泰山府君说了算,想要彻底解决这些事情,他还得亲自去冥府一趟。
三途河畔,彼岸花盛开。
彼岸花,有花无叶,花叶永不相见,上面爬满了倒刺,稍有不慎便会伤得体无完肤。
苍穹要去冥府,就必须到渡头找到黄泉老翁,然后渡过三途河。
在快到渡头的时候,苍穹忽然停住了脚步,伸手拦住了符婴的路。
符婴一愣,不得不停下脚步:“你干嘛,不急着赶路了?”
苍穹沉着眸子:“我送殿下回去吧。”
符婴心头涌起点异样的感觉,明明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是闷不吭声的北冥仙君,明明知道他不可能是谢清钰,可是在这一瞬间,他还是忽然生发出一种被抛弃的感觉。就像是两千年前那一次,谢清钰说要把他送走,要把他送离黄泉,说他再也不想见到他的时候。
虽然后来知道,这只是他为了气走他故意说的话,到那个时候他确实难过了好久。
现在苍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生发了那个时候的感觉。
“你,你是不是怕我拖累你?”符婴垂着眸子,嘴撇了撇,声音也有些低。
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苍穹一愣,原先按照他的性子他是不会解释的,可是现在他却不由自主的开口,甚至是语气都有些软了:“接下来的路太危险了,殿下没必要同我冒险。”
符婴拾眸,他明白了苍穹的意图,心里面的情绪却更为复杂,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是从来没有过的正经:“北冥,你当我是朋友吗?”
苍穹看着他,眼睛里面原本波澜不惊的眸色稍微有了点涟漪。
“你说前路危险让我走,然后自己一个人去冒险。”符婴看着苍穹,心口忽然有点发紧,酸涩痛楚:“别人的命很珍贵,你自己的命就一文不值了吗?”
符婴听着苍穹没有一丝温度的语气,心里面居然生发一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怒意,这家伙真是连情绪都欠揍。
似乎是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平日与情绪拿得很稳的苍穹圣主脸上出现了一抹罕见的错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