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一拔出来,鲜血瞬间喷涌而出,苍穹立即用手心覆住,鲜血顺着指缝流出。苍穹念了个诀,蓝色的灵流涌动出来,他暗自调了一下内息,伤口渐渐愈合,顺带又施了一个诀,把那些沾染着的鲜血也隐去了。符婴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幕,忽然有一种感觉,面前这家伙的修为灵力比他认为的还要高深,不可捉摸。
但是苍穹这么多此一举摆明就是不想让面前这个人多想,故意逞强的。伤在心脉上的伤,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好?而且,那是那股力量的绝杀一击。若是普通的神仙经过刚刚那么一遭,估计都会仙骨碎裂,神格尽毁,也幸亏是他。不过,也幸亏是这股力量被封印住了,符婴是刚刚情绪崩溃到了极点扯动了封印,让这股力量有一丝溢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符婴,想到刚刚发生的一切,苍穹忽然有一个可怕的想法,有人知道他带符婴出了三十三天,然后又把他引到黄泉,这个幻境不会是现在才布下的,这些事情早就有预谋,针对符婴而来。
神族,阴司,这中间一定有人互通暗渠。更有甚者,他现在才知道的事情,那些人却早就知道,他们引符婴来此,估计就是想要破除封印,夺得他体内的应龙之力。可是如若应龙之力在符婴体内的事情曝出,苍穹想起诛仙台上的神魂具灭,心里面却开始滋生恐惧。
应龙之力在符婴身上,重黎不可能不知道!他留着符婴,到底是要做什么?
苍穹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理通了许多谜团,可是他现在却来不及深思。他只知晓,现在他们周围危机四伏,只要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他必须要带着符婴离开!
“你,你真的没事?”符婴看着苍穹,还是有一些犹疑。因为他从来都没有用手中的那把匕首刺伤过旁人,所以实在是不知道这力道究竟有多大,威力有多少。而且苍穹的样子,看起来似乎比他还要镇定不少,但无论怎么说,他终归还是有点不安的。
苍穹垂眸看了他一眼,以他的性子本是没必要同他解释,但是不知为何最终还是重复了一遍:“无妨。”
“这里真的是黄泉吗?”符婴环视着四周,他还是觉得面前看到的一切很不真实,周遭的景物变化,如同他记忆里面没有丝毫分别。好像是跨越时空,一下子回到了两千年前。
苍穹应了声,他们现在身处幻境迷阵里面,有人以黄泉为饵把符婴引到那里,其实早就在那里布下了迷阵。苍穹为了救符婴甘愿入阵,所以他也同他一起被困在了阵中,符婴的意识被困回了两千年前,他看到的即是符婴所看见的,所以亦是如此。所以一时间,却还找不出这幻阵的破绽。
符婴在忘川河边蹲下,河水猩红,肉眼便能够看出些许骷髅的形状,小鬼流窜带起一团一团的水波青烟。
苍穹站在符婴身后,他看着符婴把手伸向水面,不由出声制止:“符婴!”
符婴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纤细的手指刺破了水面,方才他手上染着的那些苍穹的血慢慢在忘川水中扩散,吸引了一串小鬼。可是那些小鬼却只是撞在符婴手指上面,并没有开口舐咬的意图,反而看起来格外亲昵。符婴脸上挂着笑,任由那些小鬼玩弄着他的手指。
见到这一幕,苍穹微微错愕。
符婴垂着眸子,低声道:“北冥,你自己走吧!”
苍穹蹙眉,音调蓦然低沉:“殿下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符婴笑了笑,脸上却尽是释然的神色,到现在这个地步了他要是在不知道面前的一切都是幻象的话,那他也枉为符婴了。可是,只有在这个幻境里面,他才能够看到自己那些日思夜想的人,哪怕是要人命的陷阱,却也不见得后悔。两千年来,执念已经化作牢笼,把他从头到脚的囚禁在里面,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符婴沉下声音,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忽然显现出一抹从未见过的阴峦。
也就是在这一刻,苍穹才开始重新认真审视面前的这个人。他一直以为面前的这个人只是一个嚣张跋扈被宠坏的神族小殿下,从最开始见到他,他就是那样蛮不讲理。可是现在,苍穹却从符婴的眼睛里面看出了另外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他知道,他说的话不是开玩笑的,而是好像是做了一个深思熟虑的决定。
苍穹沉默了许久,而后徐徐开口:“殿下相信我吗?”
符婴微微错愕,似乎是没料想到苍穹会忽然这样没头没尾的说一句话,他拾眸看着苍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苍穹面具之下射出来两道黯然的目光,看起来明明明明与平日一般无二,可符婴却还是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殿下同我离开,我带殿下见一个想见之人。”苍穹不容置疑的开口。
符婴更迷糊了,他想见之人?他们两个相识不过半月,他会知晓他想见的究竟是何人吗?更何况,他甘愿留在这迷阵里面,就是因为他在这里面可以见到他想看到的人。
北冥是什么意思?
难道只是为了带他出去的借口。
但是心里面的感觉告诉他,不是这样的,苍穹的目光太过于坚定,他觉得他应该同他去见那个人。
幽幽黄泉八百里,周围矗立着很多被狂风吹得奇形怪状的巨石,也有几棵光杆的枯木,上面挂着很多的碎布条,随风飘零,鬼气森森。
苍穹和符婴绕着忘川河走了几圈,发现忘川河就像是一个断口一样,他们根本走不出去,一直一直其实都在同一个地方绕。
“他们用整个黄泉来构筑结界,换言之,这个幻境其实也只是构筑在黄泉上面,所以我们没有办法跟着忘川到达三途河?”符婴冷静地分析了一下面前的局势,然后把自己的想法同苍穹说。
苍穹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符婴能够看出的东西,他自然是早就看出来了。
“你觉得是何人作祟?”符婴抬头问苍穹。
此时他们两个走在鬼街上面,鬼街是鬼魂交易的场所,其实就相当于凡人的街道。不过鬼街是夜里开张,位于黄泉尽头,奈何桥边的蛮夷。所有飘零在阴司的鬼魂都可以在鬼街游荡,阴间的买卖都是在这里进行的,这里亦有生魂可通行,名曰阳差,帮助鬼魂完成未完之夙愿让其安安心心的投胎,喝下一碗孟婆汤忘却前尘,放下尘世间的留恋走过奈何桥。所以,此处虽为鬼街,却有另外一个应景的名字,饯别小巷。
这也算得上是黄泉顶顶热闹的地方了,符婴小时候打发时间的日子大多都是在这度过的。那个时候,冥河婆婆在奈何桥边给过往的鬼魂舀上孟婆汤,他和谢清钰就在鬼街闲逛。
没想到这个幻境如此真实细致,连这些东西都复刻得与从前一般模样。走在狭长的街道,鬼魂在他们中间穿梭,来来往往,两边都摆满了摊子,冥灯闪烁,森森可怖。符婴知道,这些东西自然都是幻化出来的,天雷之下万劫不复,一切早已灰飞烟灭。可是他穿梭在这样的场景之中,耳朵里面却好像还依稀听得到儿时的声音。
有些怅然若失。
符婴垂着头,却感觉自己的手腕突然被人拽住,符婴下意识的抬头,苍穹隔着衣袍捏住了他的手腕,苍穹感觉到这人手冰冷的厉害,不由又提醒了一句:“殿下记着,待会无论看到什么都是幻相。”
符婴重重地点了点头,似乎也是为了提醒自己。
苍穹没有再说什么,悄无声息地松开了手。
四周来来往往的鬼魂很多,但是都是直接就从他们身上穿了过去,可想而知,这些并不是真实存在的。背后布下幻境的人的目的并不是在这里,可是到底是谁有能力布下一个连他都出不去的幻境结界呢?
苍穹脑子里面闪过一个又一个的名字,而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猛然抬头,果然发现乌云散开之后的那一轮红月!
苍穹的异样符婴马上就感觉到了,他也警觉起来,下意识的朝着苍穹看的方向看过去,这不看还好,一看就直接惊异出声:“红色的月亮?”
“怎么会这样?”符婴不解。
却见苍穹眉头微蹙,似乎觉得他们遇到的事情有些棘手的样子,符婴心里面有了个结论:“你猜出设下幻境的是何人了?”
“织幻鬼母。”苍穹淡声道:“冥府泰山府君座下的鬼王,独立于十殿阎罗存在。”
他对于冥府的事情不算了解,毕竟各司其职他主管的是神族的法令,冥府自有泰山府君坐镇。可是织幻鬼母,他虽然没有同他打过交道,但是传言中,鬼母所构筑的幻境,一重叠着一重,最标志的地方便是那轮红月。红色的月亮撕裂天幕,罪恶自血海中升起。
“织幻鬼母……”符婴又把这个名字念了一遍,有些熟悉,他觉得以前可能是听冥河婆婆讲过,小时候睡不着的时候,冥河婆婆便会给他讲一些冥府的故事传说,其中就应该有关于织幻鬼母的,不过时间都过去太久了,现在要让他去想那些细节他决计是想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