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很快就降临了,四周黑沉沉的暮色,天与海好像连在了一起,构成一块幕布一样的东西,朝着他们裹过来,仿佛要把整个瀛洲连着一起吞掉。
要下大雨了。
瀛洲岛位于东海中间,如若雨势太大的话很可能会再次遭受灭顶之灾。符婴和月神便加快步子先找了一个附近的山洞避雨。
瀛洲岛地势不平,有很多这样的天然洞窟。
基于上次涂山翊的事情,符婴对洞窟是有阴影的,但是眼瞅着大雨要来了只能够硬着头皮进去。
山洞里面很潮湿昏暗,两个人点了个火堆。
许是无聊,月神君又是个安静不下来的性子,便给符婴讲了一堆红尘轶事。无非就是那些神仙间的风韵往事,很多都被他编成了话本子。
符婴觉着困得厉害,不知怎的,进入山洞不多小会儿就迷迷糊糊了。
“九殿下,九殿下……”
月神似乎是在唤他,不过他已经听不清了,眼皮只打架,最后索性合上眸子,沉沉昏睡过去。
外面暴雨倾盆而下,火光忽明忽暗,月神君的眼睛里面闪过一抹不忍。
“殿下,我并非有意,只是……”月神君眉心紧锁,他看着昏迷过去的符婴,眼睛里面的情绪十分复杂,仿佛如同外面的狂风暴雨一般。
说这话的同时,月神君手上却已经慢慢的攒聚起灵流,朝着符婴心口的方向过去。
只是他的手还没来得及碰到符婴,便被门口打进来的另外一道灵流扫开。月神君神色俱是一惊,然后朝着洞门口看去,还没等到他看清楚那个人是谁,便听到一声冷厉的质问:“你并非有意?”
这个声音很凌厉,让人闻言便感觉心头一颤。月神君看着门口的那个人影,因为外面正下着滂沱大雨所以夜色很黑,那个人影逆着月光不知道何时出现在洞门口,月神君只看到惨白的月光反射在他的脸上露出光泽。
这个人的脸上戴了面具。
感受到周身强大的灵压,几乎是同时,月神君也就知道来的人是谁。眼睛里面方才的踌躇愧疚瞬间被惊恐爬满,几乎是颤着声开口:“苍…苍穹圣主?”
苍穹却恍若不稳,他从雨中过来,身上还滴着雨水,一缕一缕的往下坠,面具遮盖住了他的表情,眸子里面射出的两道寒光却浸满杀气。
苍穹这样的神仙,随便施点术法便可做到雨水不沾身,可是他现在却浑身都湿透了,好像他就是冒着雨这样赶至,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沉渊剑被苍穹被反手握着,上面沾染着几缕血红,那应该是血水被雨水冲刷后留下的痕迹,还没有被完全的清洗掉。
月神君自从看清楚来的人是谁之后,他的心就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上,现在眼瞅着苍穹不紧不慢地朝着他们的方向过来的,简直是感觉头皮都麻了。
只见苍穹斜眼朝着符婴昏迷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把目光移向了脸色苍白的月神君身上。
“月神,如若本君没记错的话,天规里面谋害皇子可是一条死罪。”苍穹漠然道,眸子里面的光更为寒凉。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月神君是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使自己不哆嗦,他深吸了一口气。在他原本的计划里面,苍穹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所以他完全没有想过任何的应对措施。苍穹掌罚,负责神谱上所有神仙神格的审判,他今日的行为算是撞在刀口上了。
“小神领罚。”月神君垂下眸子。
“本君没兴趣罚你。”苍穹事不关己地说出这句话,然后又将目光移向他,道:“理由。”
他虽然对三十三天的事情不大感兴趣,但是各司其职,对于十一天的这两位主神多少还是有些了解。月神君掌管天地姻缘数万年,他没理由做这种事情。
月神君眸子晦暗,他脸上露出挣扎的神色,眉头越拧越紧。
外面狂风暴雨,电闪雷鸣间,仿佛是天雷即将笼罩人世。
符婴觉得头疼得厉害,等到他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的时候,便看到那烧的正旺的火堆。只是在一旁的那个人影却不是他所想的月神,那人闭目端坐,盘着膝恰恰就是在打坐。
那一瞬间,符婴甚至是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就是那个山洞,从奈川岭离开之后的那个山洞,他们还从来没有离开过。
“你怎么会在这?”
“月神呢?”符婴环视了四周一眼,并没有见到那个人,便多嘴问了一句。
苍穹睨着符婴,语气不大友好:“你到底要怎样才知道学得聪明一些?”
苍穹语气不是惯常的那般淡漠,透着点隐隐的怒气,面具之下额头青筋隐隐跳动,已经在极致的压抑怒火了。他以前本来是不带有情绪变化的,因为看过的经历的事情太多,很多事情都已经麻木了。直到遇到了符婴,他这些年来,所有的喜怒哀乐似乎都被他触到了。
“你?”符婴看到苍穹压抑的怒意先是一愣,而后便是不服输的大叫:“你凶我做什么?”
一觉醒来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被人用这样恶劣的语气对待,符婴原本就没有睡好,那小情绪就更大了。
苍穹眸子闪过一抹寒光,一道灵流打到符婴的小腿上,那原本还在蹦达着大叫的符婴当即惨叫一声直接往前摔了一个狗吃泥,那头就砸在苍穹打座的膝盖旁。
妈的,疼!
符婴一拍地板,觉得眼泪都快疼出来了,但是他是那种不服输的性子当即大骂:“苍穹,你是不是有病——”
苍穹就势一把把符婴拽起,直接单手就把他按在了边上凸起的石头上。苍穹还在环膝打坐,符婴相当于是坐着的姿势,他的后背抵在一块石头上,而他的领口正被苍穹揪着。
那石头表面并不平,方才苍穹把他丢过去的力道又太大硌得他后背发疼,不知道是破了多少皮,符婴眼眶不争气的红了。可越是这样,他越是倔强,不服输的狠狠的瞪着苍穹,像是一头倔强的小兽。
“或许本君该教教殿下,什么叫害怕?”苍穹微微眯着眼睛,那双狭长的丹凤眼里面的目光冷冽,双唇抿着,语气严厉。
这是又发什么疯?
符婴气极,他就算是不告而别离开苍穹山也没犯多大罪吧,用得着刚见面就这样收拾他。再说了,他和他的关系都哪到哪到哪了,他就算真离开也没必要去和他说吧!
符婴眼眶有些发红,不过这倒也不能怪他,方才撞的那一下实在是太疼,他没丢脸的把眼泪掉出来已经是极限了。
苍穹双唇紧抿,眸子晦暗寒凉,里面的怒火仿佛要渗透出来。
看到苍穹这个模样,又联想到前几次类似的情况,符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莫非,莫非是他又中招了?
想到这一层,符婴也有一些心虚,但慢慢的脑子里就爬满疑惑,反正他都已经验证过了他和苍穹那可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所以说就算是他自己真的中招丢了小命,那又关苍穹何事?他这么生气又算是怎么回事?
眼看着苍穹屈膝蹲在他面前,另一只手慢慢举起到他面前,符婴一吓,结结巴巴道:“你,你不会是要揍我吧?”
似乎是见到他这个模样,苍穹无奈之余眸子里面的怒气也渐渐的散去,语气微冷:“你要是再不听话乱跑,本君倒是不介意帮你娘亲管教管教你!”
什么?
苍穹说出这番话之后,两个人皆是一愣。苍穹会说出这句话,莫非是真和他的娘亲是旧识,他知道他的母亲是谁。悟到着一层之后,符婴也顾不得其他的东西了,马上就要追问。但是苍穹却把手慢慢放到符婴的脖子上,然后把他的脑袋扒到一边,露出脖子后面两个小小的血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样。
“喂,你…嘶!”
符婴原本还想要挣扎,苍穹的手却忽然按到了他的脖子上,不知道怎么回事记得他脖子一疼,那痛楚瞬间爬上脊背,让他控制不住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你要谋杀吗!”符婴疼得大叫,也挣扎得更加厉害。
“你给我安分些。”苍穹冷着脸,腾出另外一只手把符婴的身子按得更紧。面具之下,苍穹的眉头紧紧皱着。
只见符婴脖子上那两个小小的血口因为受到挤压瞬间变大了几倍,而且周围瞬间爬满青筋,仿佛血管透过皮肤显露出来。
这个是食尸蛊。
剔骨食肉,夺魄猎魂的妖蛊,凶杀恶名在四海八荒都是出了名的。不过近几年来,这个名字却很少会被提及的,因为这种蛊虫来自上古,本该是早就灭绝了才对。这是因为这蛊虫难缠,年代久远,它的来源踪迹已经不可查询,所以才棘手至此。
不过,并不是月神下的蛊,否则苍穹不会让他活着离开。
如果他猜的不错的话,这东西出自妖族,最可能便是涂山翊动的手脚。
“到,到底怎么回事了?”符婴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
苍穹的手指在他的脖颈处游走,他感觉随着苍穹手指的波动,有什么东西好像在他血脉里面翻滚了,密密麻麻的,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殿下还想活几天?”
苍穹语意凉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