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太太终于走了,警察也开始撤回。
蓝忻站在空荡荡,只亮着一盏微弱灯光的山脚下,望着黑漆漆的夜空,失神。
身后,男人慢慢走过来。
路灯的光线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等终于走近时,他开口:“其实我不是相信你,只是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会约一起爬山?”
声音很淡,就混在四周的风里。
然后飘进她的耳朵。
也没多大的感觉。
沉沉地吸一口气,他又说:“方夏彤已经准备跟我小舅舅和好了,你为什么还要跟他去爬山?”这次他语气里,多了一分薄凉。
不信任,还是不信任。
“他约我的。”她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他,背对着他回道。
“为什么?”
又是为什么?刚刚她回答傅家老太太的时候,他不是在在场吗?
因为傅东城被方夏彤欺骗,所以他心情郁闷,约她爬山。
就是这么简单。
可惜没有人相信她。
“你不相信我,问什么都是不相信。”
“方夏彤说你又缠着我小舅舅了。”男人朝她逼近,手抓着她的手臂,将她生生扳过身体,强迫她看着他。
“我没有。”回答的时候,喉头明显哽噎。
眼前这个抓着她手臂,质问的男人,哪里像之前会关心的她的男人?
“呵……你说分开大家冷静,我听你的了,可你在做什么呢?你又去找我小舅舅了,你说我不信你,那么你呢?你问问你自己,你的行为值得我们信任吗?”
“既然你是这样想,我们也没必要说下去了。”因为说再多,或者解释再多,不相信的,始终不会相信。
“是……我们的确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陡然松下手,然后看着她,一步步后退,“如果查实我小舅舅的事跟你有关,我不会心软。”
呵……看着那个一步步后退,最后离开的男人,眼角瞬间涩疼得厉害。
想哭却发现,干涩的眼角,已经无法承受泪水的洗礼。
胃里一阵痉挛,背过身,扶在路灯的灯杆上,呕吐起来。
她想,他们真的是再也不可能了。
也不知道呕了多久,呕得连苦胆都差点吐出来,她才起身,擦擦自己的唇角,这时,有一块餐巾纸递到她面前,回头,是路远。
“还好吧?”
还好吧?多熟悉,当初在沽名街的时候,他也曾在她无助受伤害时,对她说过这句话。
呵……原来,这个世界最残忍的事,莫过于,你最信任的人却还不及一个陌生人对你有信任。
过后,做完笔录,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已经凌晨3点多了。
因为精神有些溃散加上没有休息,她走起路都是软绵绵无力。
10月底的洛城,已经开始冷意萧瑟。
在马路边站了一会,准备打车,路远追了出来,走到她身后,对她说:“我送你回去吧?”
“嗯。”这次,她什么也没想,就答应了。
这么冷的深夜,她也没什么傲气去拒绝别人的帮助。
“我去开车过来。”
“谢谢。”对他致谢,而后看着他转身进警局大门拿车,胃部又有些痉挛,想吐。
其实她也没吃什么,在山脚下的时候,就吐了。
这会又想吐。
捂了捂嘴,防止胃部的呕意涌上来,不过没用,还是特别想吐。
接着,一股恶心翻上来,松开手,直接弯腰,在马路上吐了起来,但因为没吃什么,吐得都是苦水。
吐完,路远的车子正开出来。
她赶紧擦擦嘴,直起腰,等他。
路远将车开来,停在她旁边,蓝忻开车门上车,刚坐上去,路远就问了:“刚刚怎么了?”他看到她弯腰吐的样子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犯恶心。”说完,看了眼车内,没发现餐巾纸,她想擦擦干净嘴巴,吐了嘴里很难受,“路警官,有餐巾纸吗?”
原本,她包里是备有纸巾的,不过刚刚在警局把所有东西拿出来搜身的时候,放了放回去。
“哦,有的,等会。”路远赶紧拉开车载储物盒,拿出里面的餐巾包,递到蓝忻手里,“给。”
“谢谢。”抽纸巾,擦完,又有点难受了,想吐,她是怎么了?难道因为傅东城的死,引起这种想吐的神经性反应了?
路远笑笑,“多大点事。”然后转动车钥匙,开车,开了一段路,路远回头瞥了她一眼,说道:“蓝小姐,法医那边的尸检结果已经给我传来,初步人为排除他杀,但是因为你当时在现场,如果没有目击证人,要洗掉嫌疑有些麻烦。”
“我没有杀他的必要。”
“我相信你。”这种相信,基于他多年破案经验的判断。
“你相信没有用,傅家人不会相信。”
“放心,我会还你清白。”
“谢谢你,路警官。”
“应该的,为人民服务,打击罪犯,还原事情的真相,这是一个警察的基本职责。”
“嗯。”然后头靠在副驾驶椅子的靠垫上,闭目养神。
如今这件事一出,她要离开的计划又得推迟了。
而出了傅东城这件事后,也不知道谁透露给了媒体,就在这件事后的第二天,她被推到了媒体的风口浪尖。
网上关于她的评论很难听。
比如有人评论她勾三搭四,勾搭到了那个华裔费公子,又去勾搭费公子的小舅舅,导致人家跳崖身亡,是个恶毒的女人。
比如有人骂她滚出娱乐圈。
比如有人说她是彻头彻尾的心机婊。
在这些风口浪尖里,她的工作被全面终止,经纪公司跟她解约。
她现在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这样等待警察的调查结果,一直等到第三天,傅东城出殡。
蓝忻决定去见他最后一面。
这天,前来傅家吊唁的人很多,傅老太太坐在椅子上,哭得双眼通红,费雯和费迦披麻站在摆着傅东城相框的烛台前,向前来吊唁的人鞠躬致谢。
亲属区,却独独,没有看到方夏彤的身影。
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赶出去,但即使会被赶出去,她还是想见傅东城最后一面,说来,她也算伤害过他的人之一。
当初,她还不是为了报复沈家,去勾引傅东城吗?
所以,她真的该好好向那个躺在水晶棺里的男人,说一声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