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外面的房间,没有开大灯,只亮着一盏橘色的壁灯,幽幽地散着光亮,阳台处,灰白色的窗帘半拉着,零星光亮透进来。
那个男人就坐在靠着阳台的一张浅麻色沙发上,房间光线太暗,她无法看清此刻他脸上的表情。
房间内安静极了,除了放在梳妆台上一台唱片机还在播放着低柔的音乐声,其他什么声音都没有。
这种情况下,她也没动,赤着脚在木地板上站着,直到地板上的丝丝凉气从她脚底往上窜时,她才靠到一旁的墙壁上,低下头,手指来回掐着自己的手背,掐得发紫了,才松开,然后鼓起勇气对那个一直默不作声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哑着嗓子说道:“费迦,你把我妈妈送哪里去了?你也知道的,她身体不太好。”
没有声音,一点他的声音都没有。
她想费迦真的生气了,下意识,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朝着阳台处叫了他一声:“费迦……”
依旧是没有声音。
整个房间的氛围瞬间压抑到了极限。
然后在这片压抑极限逐渐扩散时,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从身旁的一个古董茶几上拿起装有烈酒的玻璃杯,晃了晃,仰头全部喝掉。
烈酒灌喉,很刺辣,但他却几乎没什么感觉了。
很快在酒精的刺激下,他开口了,但语调却冷漠得就像在对一个陌生人说话:“想知道你妈妈在哪,是吗?我会在伦敦留一个礼拜,这一个礼拜好好陪我,我会告诉你她在哪,怎么样?”顿了顿,他继续说:“你不想跟我和好,没关系,就一个礼拜,一个礼拜后,我会回中国,你回不回去就跟我没有关系了。”
谈这种‘下三滥’的条件,他也不是不会。
只是不到迫不得已,他不会用。
靠在墙边的女人瞬间沉默,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不知道在想什么。
隔了好一会才低低地吐了一个“好”字,刚刚,她在想一个礼拜也不算久,那就一个礼拜,现在的她也没什么条件可以跟他抗衡,不是吗?
“那么……这一个礼拜里,你必须像我的女朋友一样待在我身边,无论我何时何地想要你的时候,你都要满足,能做到吗?”
又是沉默了一会,她才说:“费迦,我……我还要找人,没有时间一整天都在你的身边。”
“你来伦敦找的人,我会帮你找,赌场那边你今晚捣了乱,哈维尔一定会派人查你来找你算账,所以从明天开始我参加会议的时候,我会派人保护你。”依旧是冷冷淡淡没有多少感情地口吻,但正是这些没有感情的话却如同锤子般敲进了她的心口。
令她的心口好似被什么堵住了,什么话也说不了。
“身上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我朋友一会过来,让她帮你检查一下。”
“没有。”
“那去睡觉,我不想明天看到一个没精打采的女人跟在我身边。”
“嗯。”点头,挪动脚准备往床边走去,门铃响了,原本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已经起身,然后从她身旁经过,自己去开门。
房门打开,进来的是一个穿着一件土蓝色的背心裙,外面披着一件淡色的外衫,长相欧式、五官精致,身材高挑的混血女郎。
她的手里提着一个白色的药箱。
她想她应该就是费迦口中的‘朋友’吧?
随后,费迦跟金发女郎去靠近阳台位置的隔间进行治疗,蓝忻则爬到卧室内唯一的一张大床上,掀开被子,准备睡觉。
阳台处的隔间不大,没有门,与卧室链接的地方只是用半面玻璃橱柜作遮挡,所以里面两人的声音,外面的卧室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比如,费迦唤那名金发女郎叫:“伊莎贝拉。”
而‘伊莎贝拉’则唤他:“Benoni。”
伊莎贝拉的声音并不像欧洲人的低沉,反而有些像百灵鸟一样清脆,所以让人听着很舒服。
两个人在隔间的声音,有轻轻的笑声,有带着某种调笑的低语,断断续续传到躺在床上的女人耳朵,令她不得不努力给自己催眠或者数绵羊,好快点睡着。
不过这些声音太恼人了,任凭她怎么数绵羊还是没有用,睡不着,只能侧躺着,玩手机。
玩了不知多久,睡意袭来,沉沉睡过去之时,连手机掉在地板上和混血美人伊莎贝拉提着药箱离开都不知道。
然后,胸口、腹部涂着消毒药水的男人将掉在地板上的手机捡起来,放到床头柜,在床边站了一会,才上床,躺到她身旁,将她抱在怀里,一只手揉揉她的头发,沉沉地轻叹一声:“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呢?”
第二天早上,从睡梦中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大亮。
依稀还能听到鸟叫声。
揉了揉眼睛,起床时,并没有看到费迦的身影。
也好,他不在也好。
伸手抓抓自己乱得一团糟的头发,昨晚她头发没怎么吹干就睡了,所以现在够干躁。
抓了一会,放下手,再看了眼身旁空荡荡的床,从今天开始为了妈妈,她得全面讨好费迦,无论怎么样都要熬满一个礼拜。
下床,去浴室洗漱。
突然想起来,昨晚费迦是直接带她来公园巷45号酒店,所以她的行礼还在民宿。
那么,她是不是等会回一趟民宿?
衣服的话,就穿昨天的,臭归臭,起码还能穿。
这么想着,她便往浴室走去,刚走几步就看到床右侧的棕色衣柜边,放着一只银色的行李箱,行李箱左上角掉了一块漆,拉杆上的一张行礼托运标签还没撕掉。
不用去翻开,这只行李箱就是她的。
而且她也能大概猜到,行李箱应该是费迦让人拿过来的。
“醒了?”蓦地,从阳台处的传来他的声音,蓝忻瞬间回头,才看到原来那个男人也在房间,他就坐在靠窗位置的一张书桌边,目光专注地盯着放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
原本的浴袍早已换成了白色的衬衫和西装裤。
相比她刚起来的邋遢形象,他现在完全是一幅职业精英人士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