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被掐得真疼。
这个混蛋!
蓝忻不由闭上眼,等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幽弱灯光笼罩下那个男人还在用手掐着她,这个男人的眼睛好像游荡在那片碧绿伊甸园里的鲦鱼,漂亮又明亮,让人分不清虚实。
恍惚间,昏黄的光晕开始在头顶晃动,她看见他半眯起眼睛在看她,就像很多年前,他站在路灯下静静看着她时一样。
那时的他是对她笑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对她。
那时,他总喜欢叫她姐姐,明明她只是比他大了2岁,明明她又不是他的亲姐姐,他干什么学着其他人一样叫她姐姐?
所以,那时,听到他叫她姐姐时,她会踮起脚尖去亲他,亲着亲着就狠狠咬他一口。
像是惩罚又像是撒娇。
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叫习惯了,她也听习惯了。
再后来呢?
她竟然有些记不得了,唯一记得最清楚的是分手的第三天,她才后知后觉他们原来已经分手了,然后,一个人躲在房间哭了整整一夜。
蓝忻和费迦认识,归功于他的大姐费雯。
那个跟蓝忻一样被洛城人称为漂亮瓷娃娃的女孩,带着蓝忻第一次参观他们家堪比皇宫的别墅时,就把她那个同样漂亮的不像话的弟弟介绍给了蓝忻认识。
她说:“蓝忻,这是我弟弟,费迦!”
费迦,原来他叫费迦啊?
这个小男孩长得可真漂亮,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小男孩都要漂亮,就像玻璃橱柜里放置的那种纪念娃娃。
她看着他穿着白色的短袖,卡其色的工装裤站在她们面前,朝她们微笑,看起来礼貌又可爱。
她以为,这样的小男孩一定是乖巧的、讨人喜欢的。
她想错了,事实,他一点也不乖,甚至他会恶作剧。
更会整人。
她就被他偷偷整过很多次,比如,她到他家做客,在他家开满玫瑰花的花园里,跟他姐姐一起坐在草坪上偷偷说着两个女孩之间的小秘密时,他会假装跟她们一起玩然后趁她不注意,往她带来的小包里塞入一只恶心的青蛙,她最害怕青蛙了,当她伸手摸进她的小包内,触碰到那湿湿滑滑又凉凉的会动的东西时,她尖叫起来。
之后整整半个月,她没有再出现在他家里。
整得最惨的一次,她被他整哭了,所以,从被他整哭那次开始,她就非常很讨厌这个坏家伙。
但谁也没想到,这样的一个喜欢整她的坏家伙最后她竟然还喜欢上了,还喜欢的要死。
甚至,到现在她都没办法忘记,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的时候,在飘着海鲈鱼潮味的细软沙滩上,他卯足劲把她弄疼了,弄哭了,趴在她耳边哄她说过的那句话。
他说:在那片水下你会看到一群鱼,它们明亮到耀眼,珍珠一般,有些比鲦鱼还小,这就是水下,水下是另一个世界,是湛蓝碧绿的伊甸园,姐姐,这里是我跟你的伊甸园。
那时,她以为那个伊甸园里,只有他跟她两个人。
后来,她才知道他不过是哄人。
是男人哄骗女孩子上床都会说的那些动人情话。
思绪回忆中,她听到他的声音传来,冷冷的,没有任何暖度,一下崩断了她所有的回忆念想。
他说:“姐姐,今天你送给我的这么一出见面礼,是不是玩的有点大,嗯?”说话间,那只掐着她脖颈的手一下就用了力。
这个女人,胆子越来越大了。
为了达到目的,给他小舅舅下药,被他拍到证据后竟然找人将他绑架到荒郊野外的木屋。
要挟他销毁视频。
手劲再次加大,窒息、缺氧。
完全使不上力,耳朵里也嗡嗡地叫着,然后,被迫仰头时头顶上方幽弱的灯光直射进她的眼,让世界变成了一片昏黄。
有那么一瞬间,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魂魄。
动弹不得。
大口大口喘气间隙,额头的汗水从她几乎已经麻痹的脸上滑落,滴进她的领口,让她浑身直打颤。
最后,瞳孔里那张英俊的轮廓在周围的光圈里,如云雾般渐渐散开。
所以,此刻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早已看不出他们曾经相恋过的痕迹。
反倒像在演一出荒诞的‘狗血剧’。
掐的久了,她意识开始涣散,他倏然松开手指,慢慢直起身体,一双大手突然稳稳地握着她的腰,将她从沙发上抱起。
他从没摔过女人,他摔的对象一般是男人。
可是,现在他非常心烦意乱,他就想教训她。
把她当成自己的女人那样,是的,我的女人,所以,我想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秉持着这样的思想,于是,他毫不犹豫抱起她,‘砰’一声,再将她摔到沙发上。
他用的力不大,他控制好了力度。
但似乎,力度也会失控。
她从沙发上滚落到坚硬的地板上,四肢聚疼,来不及缓解刚才窒息的难受感,她就听到了他的警告,他说:“这点小小的教训是警告姐姐,离他远一点!”
突然,身体就没了痛觉。
低下头,盯着满是灰尘的地板,对他最后的一丝丝‘侥幸’瞬间灰飞烟灭。
是应该这样的……他怎么可能还会像以前那样对她呢?
怎么可能再纵容她的各种无理取闹。
她自己也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对他。
思绪拉回,再在脑中重新聚合,冷静下来,抬头,也不顾自己现在有多狼狈,直接爬起来抓住他的手,哀求他:“费迦,请把视频删了。”
她不能让那些被他拍到的视频传播出去。
那样,会毁掉她的计划。
男人看了眼被她抓着的手,突然间心情就冷至谷底,抬手一挥,轻嗤起来:“姐姐,你真是一如既往的令人讨厌,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是不是?”
就像以前一样,说喜欢他,说只会喜欢他一个人的,结果呢?
才得逞了,转身就能跟其他男人在一起?
呵,这样的女人,他到底是着了什么魔一直念念不忘?
手被他挥掉,她的手顿时落空,屋子周遭依然安静的很,只听得他清晰的声音,就像一串银珠落在玉盘上一般的直击耳膜。
沉默,仰面,看着他的脸的时候,她突然就笑了,眼波流转像透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坏女人,“是,我现在就是这样的,费迦,随便你吧,你爱发出去就发出去,我总有其他办法的。”
大不了,破罐子破摔罢了。
“很好!”费迦点点头,手指握了握,然后转身,走至门口的时候,他盯着褐色的木板门,晃了晃神,说:“视频我会删的,今天你绑架我的事,我也不追究了。但是,姐姐请你以后好自为之,我小舅舅不是那种随便拿来给你玩玩的男人。”
“我没有玩,我是认真的。”她盯着他的背影,有一瞬,滚在舌尖的想对他说的话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想说什么?
她想说:费迦,其实我只是为了报复某个人才会追你小舅舅的这种实话,她没办法说,因为他们早就分手了,这种解释的话要是说出来,就显得有点不对劲,于是,她唯有木讷地回着。
“那我也不准!”男人咬着牙甩下这句警告,拉开门,‘砰’重重带上,很快便没入漆黑的夜色中,不见身影。
走在没有灯光的路上时,他故意没有拿手机照明,就这样跌跌撞撞几次差点跌倒。
最后,快要走到路口时,不慎被一块铁块绊了一下,跌了下来,膝盖着地,双手重重撑在泥土地上,生疼。
四周没有一丝丝光亮,他趴在地上,看着完全没入黑暗的土地,手指紧紧握拳。
心口开始剧烈收缩,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
怎么会这样了……怎么会……
在美国的那几年,设想过跟她无数次的重逢时场景,包括在回国的飞机上,也想过他们会怎样?
甚至,他都想好要先低头。
但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变成这样。
她喜欢上了别的男人,那个男人还是他的小舅舅。
真是荒诞的可以。
而他更荒诞不是吗?
不过是抵不过对她几千个日日夜夜的思念折磨,最终拎着一个简单的旅行袋从大西洋彼岸的棕榈滩跨越太平洋14000公里,来到她身边。
14000公里,不是1公里,也不是100公里,这个距离可是跨越了太平洋,只是想见她。
结果?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