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息压近,带着咄咄逼人。
紧抿住双唇,瞪他,就是不吭声。
他重复一遍:“我只想听实话。”
“说!”手指捧着的脸,力道在加大,他要逼她说出心里的话,他要知道她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因为被他用力捧着,脸颊两腮不断地发疼,于是因为疼又因为真的讨厌这样,她咬牙,直接就冲他吼了起来:“因为我很不要脸地跟最好姐妹的弟弟睡了!我骗了她,她却还傻不拉几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我觉得自己贱,所以我一点也不想再跟她的弟弟和好,你现在满意了吗?”
吼完,他怔住了,她却突然如获释重。
之前,蓝睿安在她公寓门口用过一个词评价她,这个词就是‘贱’,他评价的也没错。
这件事上,她是贱了。
睡了最好姐妹的弟弟,还能继续恬不知耻地跟人家做闺蜜。
此刻,这个男人,却如同突然哑巴了一样,一句话也不说。
直到时间仿佛过了很久,他才仿如回魂一般地对她说:“那我们坦白,不要再躲躲藏藏?”
或许,很多年前,就应该这样了。
公开他们的关系,然后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而不是因为怕被爷爷知道,选择地下恋。
“我现在是你小舅舅的女朋友,费迦!”她咬着牙,隐忍着,再次复述一遍,向他表明他们之间早就不可能了。
男人唇角轻呵了一下,带着些许无奈些许嘲讽但更多的是难受,低头时,身体往前倾了倾,瞬间与她更为靠近了些,额头处有细碎的发丝散乱下来,乱糟糟地搭在他的额头,但却很好地遮住了额头处被她砸出来的一个口子。
他注视着她,她却在瞪他。
“那又怎么样?我想要的人,没有要不到的。”他手掌贴服在她的脸颊,开始用拇指指腹一点点摩挲她的脸,没有温度,只有冷度,连带冷的是他的语气,“蓝忻,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吗?想方设法勾搭我小舅舅,真是因为喜欢我小舅舅?嗯?其实不是吧?我很早之前就告诉过你,我小舅舅是对我很重要的人,所以,趁事情没有恶化前你最好给我收手,乖乖跟我,不然,闹出点事,我真会对你干出点什么来!我可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说完,拇指用力按了按她柔嫩的脸蛋,警示她,这种直白的警示和揭穿瞬间令她的脸色白了一层,就像贴了一张蜡纸。
有汗珠从头皮里渗出,一滴滴沿着额头落下来。
落在她撑在大理石台的手背上,湿湿的。
他竟然知道了,知道她动机不纯,知道她根本不喜欢傅东城却还要去接近他。
明明,她伪装的那么好。
明明……
头皮的汗珠又冒了出来,四肢开始像被打了麻药一样,动不了,背上也在出汗,一层层全被蒙在薄薄的丝质浴袍内,透不出去气。
很堵,有些喘不上气。
因为这种堵,双眼顿时失焦地盯着他,仿佛一只被猎人钳制住命脉的小兔,随时会被猎人杀死。
脑子现在有点乱,但再怎么乱,她知道自己不能被他的恐吓吓到。
摇摇头,反驳他,“我没有。”本来是应该底气十足的反驳,但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句底气十足,洪亮的声音,从她嘴里发出来时却仄弱地如同蚊子嗡嗡叫。
细小又无力。
所以这样的反驳,落在他眼里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笑话感,松开手掌时,将散在她两侧的一缕发丝别到她耳后,然后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说:“我之前因为怕你反感,一直忍着没怎么动你,但今晚过后,我不会了,有时候,太惯着你,反而会让你得寸进尺。”
他是这样说着,语气没有刚才那样冷,类似宣读一段句子一般的口吻,但这些话听在她耳朵里,令她每一个毛孔都能暴走起来。
握拳吸气,想让自己平静,但似乎没用,理智早已如同脱缰的野马,开始溃散狂奔。
这个早晨,明明窗外的阳光明媚的令人挪开眼,明明阳台上的那几盆白色风信子开得也正美。
但却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开始发生了变质,从这个早晨开始,发生的变质,关于,他跟她之间,最后一路延伸到未来的佛罗伦萨小镇。
从大理石台上跳下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而离开前,他只给她丢下一句话:“你放心,在今晚派对结束前,我都会跟你保持一定的距离,就当你现在是我小舅舅的女朋友,但派对过后,我就不会放你走了。”
浴室又恢复了他进来前的安静,除了地上的一片狼藉,显示了不久前在这里曾发生过一场不小的‘战争’。
此外,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原本被逼得快要气疯的女人现在已经冷静下来,拧开水龙头,使劲往自己泼冷水,在冷水的镇定下,她的情绪终于恢复好了。
从浴室出来,将湿发擦干再换回自己的衣服,拎上包准备下楼离开。
手机突然响了,看号码,蓝忻认识。
是她妈妈所在康复中心的前台电话。
这个电话从她保存进通讯录开始,一共给她打过三次,两次是催缴费,一次是因为陈静仪情况不乐观通知她,将她吓得半死。
今天是第四次,这家医院给她来电话。
她希望不是什么坏消息。
接通,熟悉的医院前台小姐的声音就透过电话屏幕传来:“你好,是蓝小姐吗?”
“我是。”
“我们是柏伊思医疗康复中心,您妈妈的住院费这个月到期,请您尽快来我院续交。”
“我有一张银行卡是专门跟你们医院自动缴费系统捆绑的,每个月你们不都是自动扣款的吗?难道你们没有收到?”还好只是催交款的,不是什么坏消息。
“我们有收到,只是您这张卡的余额不足,还差1万7千。”
“好,我会尽快补齐。”
“好的,蓝小姐再见。”
还差,1万7。
她最近接的两个广告,一个因为发烧黄了,一个还没给她打钱。
之前赚的钱她几乎一分不动全部用在她妈妈身上了,现在根本没有多余的闲钱拿出来了,而且她也不好意思再问费雯或者许艺溪借钱。
之前给她妈妈看病的时候,已经借了不少,那些借的钱她到现在都还没全部还清。
该怎么办?
想了想,她决定还是厚着脸向米初借,到时候广告公司打给她的钱,就让米初直接从她的薪酬里扣就好了。
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她一边给米初打电话,一边快速往门口走去,电话里,米初并没有拒绝她的借钱要求,而且还非常爽快地就往她的卡里打了1万7。
握着手机,跟米初在电话里连连道谢,终于,脚也踩到了铺着一层灰白相间大理石板的廊檐下方,再迈出一步,她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与她一同踩出来的是一双淡蓝色的VG手工男士休闲皮鞋,她不用往旁边看,就知道是谁。
但正如他在离开浴室前所说的那句话,这双鞋子的主人真的跟她保持了距离,并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
挂了电话,从廊檐出来,她走的慢,他走的比她快些。
他的车就停在喷泉旁,萧毅已经打开了后车座的门,等他坐进去。
但显然,这个早晨注定会有些不同。
比如,他并没有去坐那辆早已为他准备好的,与他身份相匹配的豪车,而是一路往左,那里是他的私人车库。
停放着他钟爱的各款豪车。
比如,他们两个半小时前还在浴室发生过激烈争执,此刻却似一个最普通的陌生人一样,默不作声地各走各的路。
然后,当别墅大门缓缓打开时,她听到了‘轰鸣’声从她背后传来,接着,一辆炫酷的黑色机车从她身旁如旋风般快速擦身而过。
很快,就消失在了大门外。
萧毅开着那辆黑色宾利紧随其后,但从蓝忻身旁擦身而过时,他停了停,摇下车窗,问了一个有些尴尬或者愚蠢的问题:“蓝小姐,你知道费总今天怎么了?”他猜或许跟蓝忻有关,毕竟费迦最近的行为很反常。
蓝忻回头,看向从车窗内探出脑袋的萧毅,客气地笑笑,“萧毅你问错人了,我不知道。”
“不好意思,蓝小姐。”蓝忻这么客套的回答令萧毅有些窘,赶紧合上车窗,踩油门去追那辆已经飙远的机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