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钩,那扰人的猫儿还在叫着,让本就心烦的苏伶更加烦躁。
突然,一阵细细的哭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那哭声细弱蚊蝇,在这般寂静的夜里,却显得尤为清晰,夹杂在宛若婴儿啼哭的猫叫声里,尤为可怖。
苏伶心下有些狐疑。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不叫上在偏殿伺候的侍女。
万一这是什么线索,那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苏伶摸索着下床,自己掌灯,顺着那声音摸了过去。
走过蜿蜒曲折的小路,那哭声越来越清晰。
是冷宫传出来的声音。
随声音一同而来的,是烧纸的烟火味儿,还有火苗燃烧的噼啪声。
苏伶有些好奇起来了。
是谁大半夜的在这儿烧纸钱?又是在祭奠谁?
苏伶蹑手蹑脚的推门进去,看见一个腰身略显臃肿的小宫女正跪在火盆前面。
一把把的往里面扔着黄色的纸钱,在荧荧火光下,可以看到她漂亮的脸蛋儿上满是泪珠。
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和枯叶被踩碎的细碎响声,那宫女惊恐的回头看过去。
“公主殿下,求您饶奴婢一命……”
那宫女的普通话说的十分蹩脚,眼眶深邃,鼻梁高挺。
虽然苏伶没见过她,但仅凭她的外貌,和这奇奇怪怪的腔调,也能知道这人多半是秋美人的陪嫁丫鬟。
只是,秋美人的陪嫁丫鬟为什么会在这儿?
“你在给谁烧纸钱?”苏伶走到那火盆前蹲下,也捡起地上的纸钱,放到了熊熊的火焰上。
因为苏伶的动作,那宫女脸上充满了诧异的神情。
愣在那儿既不敢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她知道皇宫内是不让烧纸钱这种不吉利的东西的,也知道这些北齐的贵人一个个的都不喜欢她们。
像是长乐公主这样的人更是高高在上的,怎么会陪她一道祭奠呢?
瞧着宫女战战兢兢的样子,苏伶表情温和,将为数不多的纸钱烧完后,苏伶才站起身来。
“你既然不愿意说就算了,但是宫中烧纸被别人发现难免会连累秋美人,你还是注意一些吧。”
听苏伶提及秋美人,那宫女的眼神闪过一丝怨恨。
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还是让苏伶给捕捉到了,她不动声色套话:
“这秋美人也真是的,明明在自己小厨房烧纸就可以,怎么还非得让你跑这儿来,怪不得大家都讨厌她。”
“不是,不是她让我烧,我……我已经不是,秋美人的宫女。”那宫女结结巴巴的解释。
“你是她的陪嫁,她怎么能这么做!”苏伶故意面露惊色:“你们才应该是她最信任的人,她这么做……是不是你犯了什么错?”
那宫女又恢复到了最初的状态,任由苏伶说什么,她都是一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模样。
在闪烁的火焰下,苏伶瞥见了那宫女紧紧攥着的手。
那双手肿 胀的像是男人的手一样,而且很多地方都已经皲裂开来。
看来应该是被秋美人扔去什么地方去做苦差事了。
苏伶故作关心的上前两步,握住了她的手,“你这手是怎么弄得,再这样下去这手可要不得了,你收了什么委屈尽管可以和我说。”
在苏伶的温柔攻势之下,那小宫女终于再也忍不住,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
瞧见自己的话起了效,苏伶继续道:“你有什么都可以和我说,我会帮助你。”
“真的吗?”那宫女哽咽着问,瞧见苏伶点头以后,才继续道:
“她,根本就不是达米雅公主,她是个冒牌货,达米雅公主就是被她杀了的。”
苏伶完全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兴起,会炸出这么大的水花。
瞧见苏伶诧异的表情,那宫女只以为她是不信,沉思片刻后,直勾勾的跪了下去,三指指天:
“我以狼神的名字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如果有半句假话,叫我天打雷劈!”
“你起来,跟我去一个地方。”看着麻利起身跟在自己身后的宫女,苏伶温声问道:“你叫什么?”
“奴婢叫苏日娜。”
……
苏伶带着苏日娜回了皇后的寝宫。
因为苏日娜说出的事情已经超出了她能解决的范围。
其实她原本想要直接禀告给皇帝,但是这件事儿一旦落实……
北齐和番邦之间便必有一战!
帝王一怒,浮尸千里,这话不是说着玩的,但因此而起的战争,对于百姓来说何其不幸?
她常常行走于世间,所以对百姓的生活还是略知一二的。
百姓现在的生活状态紧紧是维稳罢了。
一旦开战,数十万将士的粮食、衣物、兵器,甚至是死伤的抚恤费,后勤物资保障的各种费用……
这些,都会变成沉重的军赋压在百姓头上。
而军赋制度里要求的,除了车、牛、马等各种军用物品,还有终身服役的士兵。
当大量的百姓被迫需要花钱去购买军赋所需物品时,难免有投机取巧的商户会抬升物价。
百姓则会被迫的一步步走向被掏空的绝境。
除此之外,每一次的对外征战,除了军需用品和士兵,作为战备所需而征调的平民更是数不胜数。
男人们都被抓走当了壮丁,社会生产力大幅度下降,打完仗以后的重建工作就会成为新的问题。
总而言之,不管战争最后是输是赢,都会有无数人,面临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局面。
为了一个秋美人,值吗?
为了一时的气氛,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