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晚晚嫣然一笑。
「老爷夫人好。」
9.
下一瞬。
就见老爷夫人愣住。
二老目光在萧云霆与叶晚晚身上停留片刻。
复又转向我与萧明宇。
最后相视一眼，神色稍霁。
继而面露和煦笑意。
「好，回来了就好。」
萧夫人拉过叶晚晚的手，解下腕间一只价值连城的碧玉镯子。
为她戴上，慈声道：「好孩子。」
二老正愁该如何向萧云霆说明。
我已嫁与萧明宇一事。
如今他带了新人归来。
倒也两全其美。
步入厅堂时。
叶晚晚眉眼含笑，仰慕地望向萧云霆。
耳畔传来萧云霆轻蔑一声，对叶晚晚道：
「早就跟你说过了，不必害怕，我们萧家的嫡长子，可比那个下人的女儿重要多了！」
叶晚晚微微颔首，又忧心忡忡道：「可是姐姐对你一片痴心，会不会厌恶于我？」
萧云霆眉头微蹙：「不过是个下人的女儿，不必理会，今天我就让爹娘把她赶走。」
落座后，二老先问起萧云霆这半年经历。
萧云霆自是不会说，为躲婚约而假装遇难之事。
只道当初遇到山匪。
幸得叶晚晚搭救。
起初失了记忆，故而未归。
与晚晚相处中渐生情愫。
近日才恢复记忆，这才携她还家。
萧夫人泪珠滚落。
叹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顿了顿，萧云霆投来一眼，眸中厌恶之色昭然。
「爹、娘，我与顾清宁已无缘分，她留在萧家，徒惹闲言。
「我们萧家养她多年，已是仁至义尽，今晚晚入门，为免后患，还是请她离去为好。」
10.
萧明宇面露不悦。
萧老爷眉头紧锁：「住口，顾清宁乃我萧家人，岂容你决定他的去留！」
萧夫人亦将我护在身后。
目光严厉地望向萧云霆。
【啧啧，这对老的还真是偏心，连亲孙子都不如外人重要。】
【看他们对那女人这么好，该不会打什么坏主意吧？】
【呵，摆明了是想留着那贱人，好继续占着萧家的好处。】
萧云霆双拳紧握，面露不甘。
「爹、娘，晚晚已有了我的骨肉，你们莫非还要强迫我娶她？
「除非我死，否则绝不会与晚晚分离！」
他狠狠剜我一眼，紧握晚晚素手，一副慷慨赴死之态。
「难道要晚晚腹中骨肉，因为这个女人死了不成？」
他指着我，怒声质问。
萧夫人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萧老爷重重一掌拍在案几上，厉声道：「放肆！谁说要强迫你娶顾清宁？」
想起二老日后被气绝身亡。
我不禁蹙眉。
连忙为萧夫人顺气。
萧云霆冷笑一声：「做作。」
萧明宇再难忍耐，沉声道：
「兄长不必担忧，无人会拆散你二人，更无人要你娶顾清宁，她已是我妻，乃萧家人，我决不容你将她逐出！」
萧云霆神色一滞。
「此话何解？」
11.
他不信萧明宇之言，冷声道：
「你自幼便护着她，今日故意激我，莫非想令我心生嫉意？
「这等拙劣手段休要再用，我心中只有晚晚，岂会因她而动摇。」
萧夫人气息渐平，深吸一口气。
「明宇所言不虚，半年前，我与你爹已为他二人完婚。」
萧云霆面露惊诧。
「当真？」
萧明宇小心取出婚书。
置于兄长面前。
萧云霆凝视良久，方才信服。
此时萧老爷开口道：
「我与你娘从不强迫，你既钟情叶晚晚，我等自不阻拦。
「但早前说过，你若娶顾清宁，萧家财产便传你。
「既你与顾清宁无缘，这家产，只好传与你弟弟了。」
这便是萧云霆虽不喜我，却从未明言不娶之因。
连逃婚也要以遇难为名。
皆因贪恋家业。
叶晚晚神色惊愕。
萧云霆咬牙切齿：「你们果然还是在逼我娶她！
老爷忍无可忍，甩了他一巴掌，让他滚出去。
萧云霆自是不愿再过贫寒日子。
他不敢忤逆父母。
只得忍着怒气。
拉着叶晚晚回了房。
【这对父母太过分了，竟为外人如此对待亲生儿子。】
【这女子嫁给萧明宇，原是早有预谋，故意以家业相逼是也？好生阴险！】
12.
次日清晨，我刚出门。
便遇上了萧云霆。
他一把拽住我的手臂，冷声道：
「顾清宁，没想到你如此歹毒，为逼我娶你，不仅骗我爹娘以家业相逼，还要嫁给明宇！
「明宇还那么小，你这般做，会毁了他一生！你这般利用他，良心可安？」
我无言以对。
瞪他一眼后，甩开他的手：「谁说我利用他了？」
其实，从前。
我对萧明宇印象并不深。
他五六岁时便随祖父祖母去了江南。
我只记得，他小时胖乎乎的，是个乖巧孩子。
每每受了欺负，也只会躲在角落抹眼泪。
跟着祖父祖母在江南长大。
直到两年前才回府。
那时我已与萧云霆定亲。
我们也不过是见面行礼的交情。
近半年来，我们同住一处，才渐渐熟络。
萧明宇性子内敛。
实则如同小动物般。
不理睬时，闷闷不乐；称赞时，双眼放光。
见我受委屈，便要挽袖子理论。
少年郎情真意切。
比萧云霆这个薄情寡义之人，萧明宇更令人心生欢喜。
我瞥了他一眼，见门后有道高大身影顿住。
我不禁想起，方才我拦着萧明宇与萧云霆争执时。
他气鼓鼓的模样，心中觉得好笑。
我看向萧云霆，郑重开口：
「我从未利用过明宇，我们两情相悦，才结为夫妻，与你毫无干系。」
萧云霆显然不信。
他冷笑道：
「呵，你骗得了旁人骗不了我。
「我警告你，就算你用家业相逼，我也绝不会妥协，我这辈子只爱晚晚一人，莫要再做这等痴心妄想！」
说罢，他转身离去。
我翻了个白眼，看向门口。
那道高大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13.
后来听闻。
萧云霆又去找父母理论。
说我嫁给萧明宇，就是为了逼他就范。
让他们莫要被我蒙蔽。
老爷气得又给了他一巴掌。
萧云霆心中憋闷难当。
随后寻到萧明宇。
说着同样的话。
还要他与我断了夫妻之情。
说我心里只有他萧云霆一人。
嫁给他萧明宇，不过是利用他罢了。
还劝他莫要如此愚笨，被我利用。
早些看清我的真面目，与我和离。
我得知此事时，正躺在床上。
萧明宇坐在地上铺着被褥。
低着头看着地面，面无表情地说着这些事。
但我却清楚地感受到了。
他那张平静的脸下面，藏着的委屈。
我看着他想。
看来，那日我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我下了床，坐在他的铺上。
面对面看着他，托起他的脸。
让他与我对视。
萧明宇向来平静的脸，此时有些慌乱。
他目光躲闪，不敢与我相视。
手无措地攥紧。
耳根也渐渐红了。
我见他这般模样，心中暗笑。
「我那日说的话，句句属实。」
我一字一句道：
「我对他早已无意，如今，我只想与你做一对真正的夫妻。」
萧明宇的眸子，渐渐亮了起来。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我，耳根越发通红。
「顾……」
我在他唇上轻轻一点。
轻笑道：「地上太硬，去床上可好？」
萧明宇眸色猛地一沉。
他将我打横抱起。
情到浓时，他贴着我耳畔低语：
「今日说的话，我都记下了，你休想反悔。」
我环住他的颈项，轻声道：「若是欺你，便叫我……」
他用唇堵住我的话，语气凶狠。
「不许胡说！」
14.
次日清晨。
我瞧着镜中颈间的痕迹，不禁叹了口气。
萧明宇则在一旁站着，目光游移不定。
我哼了一声。
装得倒像。
分明是有意为之。
左右今日父母不在府中。
我也就随他心意，没有遮掩。
大大方方地下楼用膳。
我与萧明宇下去时。
萧云霆与叶晚晚正在用膳。
萧明宇紧握我的手，小心扶我走到桌旁。
为我拉开椅子，让我坐下。
萧云霆只觉我二人在做戏，投来一记冷眼。
随即低头继续用膳。
却像是想到什么。
又猛地抬头，视线落在那暧昧痕迹上。
他面色阴沉，凝视我二人许久，才发出一声冷笑。
用过早膳后，萧明宇要去铺子，先行离开了。
因着老爷夫人不准备将萧家给他了。
所以如今萧云霆整日在府中无所事事，也不用去管铺子里的生意。
我正准备去铺子的时候，萧云霆叫住了我。
他语带嘲弄地说：
「顾清宁，觉得有趣吗？装成这般模样，不就是故意为了引我注意？」
「你说什么？」
我像是看傻子一般看着他。
他满脸轻蔑。
「哼，你是如何说服明宇与你演这出戏的？留下这般印记，我都替你觉得羞耻，你为了引我注意，当真是煞费苦心。我警告你，我的弟弟，不是你的玩物，你最好早些放过他，不然日后我定不饶你。」
「疯子。」我丢下一句，转身上了马车。
外头，萧云霆满面讥讽。
「就算你在我身上费尽心思也无用，你还是早些放弃，滚出我家吧，晚晚腹中的是萧家嫡长孙，你以为我爹娘真的狠心不管我，不过是为了吓唬我罢了，等晚晚诞下孩儿，他们自然就会回心转意。」
我放下车帘，吩咐车夫。
「走吧。」
15.
不想再与蠢货多言。
得知萧云霆生母下落以及所有的证据那日。
郎中诊出我有了身孕。
我想，这当真是个好消息。
有了这个孩儿在。
老爷夫人知晓了萧云霆的身世，想必也不会那般难过了吧……
于是，我很快就告知了他们这个消息。
萧明宇同老爷夫人欢喜得紧。
一道陪着我去请郎中诊脉。
又小心翼翼地护着我一同回府。
随后吩咐管家、丫鬟和厨娘，都要格外留心。
好似我是什么稀罕物事。
很快，我就瞧见堂上坐着的叶晚晚泪眼婆娑，紧紧依偎在萧云霆身旁。
但这回，萧云霆并未安慰她。
反倒是满面惊诧。
「顾清宁有孕了，是谁的孩子？这绝无可能！」
萧明宇面色阴沉。
「大哥，她是我的妻子，怀的自然是我的骨肉。」
萧云霆一脸嗤笑。
「明宇，爹、娘，你们都被她蒙骗了！她一心只想嫁给我，怎会怀上明宇的孩子！」
随后，他像是恍然大悟一般，目光凌厉地瞪向萧明宇：
「明宇，你被顾清宁迷得失了心智吗？竟然帮她一道瞒着爹娘！你当真令我太失望了！」
老爷一脸失望地摇头道：
「你才是，实在太令我失望了！滚回屋里去，莫要出来丢人现眼！」
萧明宇满面得色地将大夫开的安胎药，呈到萧云霆面前。
萧云霆看罢，面色仍是难以置信。
低声呢喃：「不可能，这绝无可能！等等，我明白了！」
说完，他目光阴鸷地瞪着我：「顾清宁，你好歹毒的心肠，为了逼我，竟然不惜寻个男人生下孩子，这世上怎会有你这般令人作呕的女子！」
他这话的意思是——
之前他说，他儿子是嫡长孙，老爷夫人终会心软。
我听了心生不甘，故意怀了身孕。
来向老爷夫人讨好，继续强迫他娶我。
这到底是什么想法。
我简直都不想理会他了。
16.
他这番话自然是让老爷夫人十分不快。
又将他痛骂一顿，赶回了屋子里。
萧明宇则是觉得他脑袋有问题，担心他伤我性命。
干脆同铺子告了假。
寸步不离地守在我身边，形影不离。
老爷夫人对他的举动十分支持，我也就不再反驳。
只嘱咐他莫要耽误生意。
我回去以后。
时常听见萧云霆在安抚叶晚晚。
「咱们的孩子是嫡长孙，爹娘定会更喜欢这个孩子的，你放心。」
嫡长孙？
我嗤笑。
等你亲娘来认亲时，但愿你还能这般自信。
有孕三个月的时候。
有个妇人疯癫般朝我扑来。
萧明宇一直守在我身边。
他一脚将那妇人踹开。
妇人跌倒在地，眼中满是怨恨。
我看清了她的面容，竟是萧云霆的亲生母亲。
我挑眉，看来，他已寻到生母了。
那妇人被衙役带走时，哭喊着只是认错人，并非有意。
萧明宇满面惊惶，将我紧紧搂住。
「幸好无事。」
我轻抚他的头顶。
「不必担心。」
17.
老爷夫人虽不许萧云霆进门。
但到底是亲生骨肉，每月都给他送银两。
他很快就托人将他生母赎了出来。
他们定是在谋划，如何害我腹中骨肉。
这日，我同老爷夫人还有萧明宇去了城中最好的酒楼用膳。
邻座雅间里，恰巧是萧云霆和他生母，还有当年给萧夫人接生的那个姨母。
我选的位置极妙，能将他们说话听得一清二楚。
刚进雅间坐定。
隔壁就传来萧云霆的声音。
「娘，你这回太莽撞了！」
我们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老爷夫人也面露不悦。
他在叫谁娘？
下一刻，隔壁房中就传来女人尴尬的声音。
「是我糊涂，差点连累了你，不过，我这般做也是为你着想，顾清宁那贱人腹中有了萧家骨肉，还那般得宠，万一生下来，你们的孩子怎么办？你又该如何是好？！」
说着话，女人的声音愈发焦急。
老爷夫人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众人屏息凝神，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谈话声。
萧云霆语气冷硬：「此事要从长计议，她腹中胎儿，绝不能留。这贱人愚笨，怀孕不过是为了得我欢心，我自有万全之策。」
女人笑得谄媚：「我儿生来聪慧，对了，今日你大姨也来了，她当年助你入了萧家门，她比我可精明多了，她如今在城中稳婆馆做事，不如与她商议，让顾清宁临产时，一尸两命……？」
18.
老爷夫人和萧明宇闻言。
再也按捺不住。
三人神色俱是铁青。
勃然大怒，立即带了家丁冲去了隔壁房间。
萧云霆，他的生母，还有他的大姨，尽数落网。
萧云霆的生母并不认得老爷夫人，还在尖叫着怒骂：「你们是何人？光天化日，还想无故行凶不成？天理何在，放开我！你们可知我儿是谁？他可是萧家嫡长子，日后要继承家业的，我定要你们好看！」
眼见着，老爷夫人的脸色越发阴沉。
萧云霆厉声喝止：「闭嘴！」
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抖着声音说：「爹娘，莫要听这妇人胡言乱语，我从未见过她……」
夫人红着眼睛，愤怒地甩了萧云霆一巴掌：「畜生！」
夫人声音哽咽：「我的亲生骨肉，究竟在何处？」
萧云霆的生母跟大姨跌倒在地，脸色惨白。
我暗中递出了证据。
老爷夫人很快查明真相。
他们的长子，已经死在了萧云霆的大姨手中。
那对母女竟私下调换了婴孩。
至于萧云霆，知道这一切以后，还想害死我腹中骨肉。
老爷夫人震怒，这次对他再无半分怜惜。
萧云霆的生母跟大姨直接被官府带走问罪。
萧云霆与叶晚晚，也被逐出府门。
那日萧云霆跪在地上，一跪便是大半日。
说父子一场，他舍不得萧家，求别将他赶走。
然后又看向我，破罐子破摔一般道：「你弄出这些事，不就是想逼我娶你吗？好，我答应你，你帮我求求爹娘，我舍不得他们，我想留下来侍奉他们。」
19.
我懒得理会他。
干脆吩咐管家，将人轰了出去。
萧云霆在府外跪了一日一夜。
终是体力不支，离开了。
可他过惯了富贵日子，哪里受得了清贫？
他跟叶晚晚越发穷困潦倒。
后来听闻，叶晚晚一夜未归，他在一个富商的房中，寻到了有六个月身孕的叶晚晚。
他愤怒质问。
叶晚晚冷笑一声说：「穷酸样，都流落街头了，还想让我跟着你受苦？」
萧云霆：「可你腹中怀的是我的骨肉！」
叶晚晚嗤笑道：「你也配？这胎儿与你无关，不过是我为了嫁进萧家骗你罢了，白白陪你受了半年苦，没想到是个冒牌货，呸，滚远些，晦气！」
后来听闻，萧云霆寻到了落单的叶晚晚。
持刀捅死了她，一尸两命。
至于萧云霆，当场被捉拿，故意杀人被官府问罪。
得知此事时，我正在跟萧明宇一同布置婴儿房。
并未因他的事情，生出多少波澜。
几个月后，我生下一个男孩。
我终于遇见了我的幸福。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