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架上的花盆都是用陶土做的，轻轻一碰就碎，而且碎片锋利很容易割手。
唐医生看了一阵，转头问李嫂。“你们叶家事不是有个专门看护花圃的园丁？”
李嫂直起身子，“是啊。”
“现在在吗？”
“不在。他一三五过来。花圃不用每天打理。”
唐医生果断下命令，“给他打电话，让他现在过来。”
李嫂不解，但还是顺从应了，“哦。”
唐医生先配药，给我输液，待我这边整理妥当，园丁也赶过来了。
园丁站在房间外面，唐医生从屋子里随便拿了个花盆去给他看。
“把这些花盆全部换了，换成塑料盆，今天能完成吗？”
“能能能。”园丁小心翼翼说。“就是恐怕得搬下去换。我不好进太太房间，麻烦先生找人给我送下来一下。”
“你先下去吧。我给你送。”
唐医生说着就反身回来，把原本就挽起来的衬衫袖子又往上挽了挽。一手一个花盆托着要往外运。
我好笑看着他，“干嘛突然要换成塑料盆？唐医生怕我哪天万一想不开会用花盆碎屑自杀？”
唐医生没说话，瞥我一眼径直走了。
他一个人，左右四五十盆花，来来回回跑了一二十趟才全部搬下去。
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穿着白衬衫，带着阳光和植物的味道在我面前来来回回晃荡，晃荡了一上午，愣是把我晃荡的烦心事都抛到脑后去了。
本来记挂着开机就给母亲打个电话询问她的情况的，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忘了个一干二净。
等我再想起来，已经是三天之后。
挂完了盐水正躺床上睡的稀里糊涂，突然接到个陌生人的电话。
一般陌生来电我只看一眼就从来不会接的。但是那天不知是为何。
也许是一个人待久了实在寂寞。鬼使神差把电话滑了接听。
然后事情就失控了。
一个凄厉的女声在电话那头冲我叫。
“你是陈安心吗？你是不是陈安心？快过来救命啊！你爸他要自杀，我拦不住！你快过来救命啊！”
我的脑子一嗡，电话差点拿不住。急切问她。
“你是谁啊？我爸在哪自杀？他为什么要自杀？这是怎么回事？”
“我，我在天河小区。你爸，你爸他，哎呀来不及说那么多了！你快过来，他马上要掉下来了！快点快点，再晚真来不及了！”
掐头去尾的，听的稀里糊涂。但是挂了电话我还是赶紧换衣服要出去看看。
好久不联系我爸了，他又是卖公司现在又闹自杀的，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左手上石膏还没拆。穿起衣服来有点困难。我去衣帽间找了条裙子，刚套进脖子就卡住了。
“李嫂！李嫂！”
我在衣帽间大声叫李嫂过来帮忙。喊了两声，李嫂没喊过来，叶廷阑竟意外走了过来。
他穿着一套黑色色居家服，头发有些蓬乱，一看就刚睡醒的模样。
我不由得吃惊，“你不是出差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垂着眼皮帮我把胳膊从袖管里拉出去，瓮声瓮气说：“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你都睡着了，当然不知道。”
我瞥他一眼。
这话说的有意思。
你怎么知道我睡着了？难不成你昨天晚上回来还专程过来看了我？
跟封筱雨同床共枕之前过来看我一眼，心理好扭曲啊。
只瞥一眼我就把眼皮也垂下去，匆匆忙忙整理自己衣服。
“把你司机借我用一下吧。我要去趟天河小区。我爸出事了。”
“出什么事儿？”
我就当他是作为一个人的正常下意识反应。礼貌回答他。
“不知道。听说要自杀。你有兴趣一起过去看看？”
我一个多月未照镜子了，不知道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是什么样子。但他好像饶有兴趣，盯着我脸看了两秒。
“好啊。难得你邀请我。免费给你做一次司机。”
说罢他直接在我面前把上衣脱下来丢到了地板上。
好久不见的壮硕胸膛就这么突如其来的闪现在我面前。
这也是他的房间。衣帽间有他一半。
他脱了上衣脱裤子，然后直接这样明晃晃的去我对面的格子里给自己找衣服。
拽了条黑衬衫出来，一边往身上套一边看着我。
“如果你过来帮我扣扣子说不定我们可以快一点。”
我……
好吧。
为了快点见到我爸。
他套了衬衫又顺手套了西裤，自己扣西裤扣子，我在他对面帮他扣衬衫。
说实话用一只右手帮人家扣扣子实在搞笑。刚对准扣眼，他稍微一动胳膊扣子就从我手里滑出去了。
待他把裤子整理好，我一只扣子都没替他扣上。
他在低头看我，我知道。所以我把手拿开，别开眼睛。
“你自己来吧。这种工作不适合残疾人。”
手收回一半又被他拽了回去。
他温热的掌心握着我的手指头，捏住他扣子。
“谁说你是残疾人？你不是设计师吗？以前最擅长帮我穿衣服。只是好久没练了而已。来，试试，今天一样还可以。”
我不知道他是安慰我还是故意在逗我。
对于两个关系破成这样的人，横竖怎么样都是不合适的。
但是我没有理由推开他。
一来我需要他马上带我去见我爸。二来他还是我老公，对他做这些好像不算什么过分的事。
就这样被他捉着手扣完了扣子。他伸手把衬衫下摆塞到裤腰里，又抽了皮带过来。
“帮我扣上。”
“叶廷阑，”我有些急了。“我爸在闹自杀，你能不能稍微严肃点？”
“我穿好衣服去见他总比不穿衣服要严肃吧？”他抓着我手放到皮带上。“真着急你快点不就好了？”
这些亲密的举动已经有大半年没发生过了。虽然肌肤之亲还有，但唯一那次还是他喝醉酒回来发神经才发生的。
乍一下光天化日让我接触他，还是这么敏感的地方，突然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手指头像被烫了一样，按住那个曾经熟悉的纽扣使劲按了两下都按不下去。
最终还是叶廷阑帮忙。
他再次握住我手，压住拇指使劲往下压了一下。
“吧嗒”一声，皮带扣好了。
“自己设计的皮带自己扣不住。哪有你这样的设计师？”
他语气里似乎有笑。
我一抬头看他的衣服，这才突然意识到他今天选的衣服都是曾经我设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