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一跃而下,身后的女人受不了刺激,抱着孩子嗷一嗓子跟着晕了过去。
还好被警察和围观群众托住。
现场一片兵荒马乱。
我的心也怦怦乱跳。
看着地上血肉模糊的一片,我的腿软的几乎站立不住。
叶廷阑过来捂住我眼睛。趴在他怀里,我开始泪如雨下。
又爱又恨的父亲就这样没了。
母亲知道了该怎么办?
……
我的父亲陈振宇是个帅哥。
年轻时生的人高马大,模样俊俏,嘴巴又十分能侃,所以纵然他不老实,母亲也还是如此死心塌地跟了他一辈子。
由于我模样像他,从小他对我简直宠到了极致。
不然在那个封建的年代,就因为我一句不想要弟弟,他怎么就能做到真的不要二胎呢?
我从小跟他感情极好。中间如果没有七七八八别的女人出现,大约到现在跟他还是好的。
但因为有其他我不喜欢的女人出现,我们俩从青春期开始始疏远。
他不常回家,每次回家也是醉醺醺或者对我妈不耐烦的样子。时间长了我开始跟着母亲一起讨厌他。
尤其跟叶廷阑结婚之后,他仗着自己是我爸,三天两头把公司的烂账和自己桃花债丢给叶廷阑买单。
曾经一度,我巴不得他赶紧去死。
讨厌了这么多年,没想到终于亲眼看着他死了,心里还是会如此难过。
警察收拾现场,收拾完了尸体让医院抬走。
我们在现场做了笔录,突然觉得很无所适从。
他在的时候,哪怕再讨厌他,我总觉得自己还是有家的。遇到难题还是有地方可去的。
现在他死了。
面对跟我貌合神离的叶廷阑,我是真的迷茫了。
天大地大,人口浩渺,我突然有一种孑然一身的孤独感。
叶廷阑看我一直哭,除了抓着我手之外一句废话也没多说。
现场处理完毕,警察让我们尽快去医院处理尸体,然后他们就走了。
叶廷阑拉我回去。
“走吧。今天你不舒服,医院暂时先不要去了。我送你回家。医院改天我叫人处理。”
我浑浑噩噩,除了听他的,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就在我跟着他打算转身走掉的时候,人群里一直嚎啕大哭的女人跑过来拉住了我。
“不许走!陈安心!你不许走!你爸死了我怎么办?我一个人带着孩子也没法活了啊!你不许走!”
我冷冷看着她。
“路是你自己选的。他比你大这么多,这一天你早该想到。你拉着我有什么用?难道他死了要我娶你?我留在这里陪你过下半辈子?”
“你……”她哭的涕泪横流,突然一下子把手边的孩子拉过来塞到我身边。
“孩子是你们陈家的!你爸不管了你管!我不管,他死了孩子就是你的!你给我养!”
我简直要被这个女人气笑。
自己明知道是阿三还上赶做,做了还不管不顾生下个孩子。生了就生了呗,现在要扔给我管。
我连他到底是不是陈家人都搞不清楚就丢给我,你说可笑不可笑?
“没上过学没学过法律起码常识你总要有吧?孩子是你生的,你就得负责。就算我是他姐姐也没有抚养他的义务。你把他推给我自己打算干嘛?趁年轻赶紧改嫁吗?”
女人被我说的无语,擦一把眼泪一下从地上爬起来。
“你管我改不改嫁,我现在没有工作,没有能力抚养孩子你就得管!谁让你是陈安心,谁让姓陈?孩子是你弟弟你就得管!抱走!”
说着她把孩子抱起来往我手里塞。
我的打着石膏的左臂被她一推,疼的马上倒吸一口凉气。
叶廷阑赶紧拉住我,上前一步挡在前面。
“你有病吧?自己的孩子推给别人养,这样遗弃他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别再胡闹了,我们没心情跟你胡闹。抱着孩子赶紧走,你还嫌他今天受的刺激不够多?”
这句话说得真好。很像个有知识有文化的正常人说出来的。
只是我开心不起来。
我的身上发生了很多有悖常理的事,他那么做的时候怎么不会像现在一样冷静的思考呢?
女人被叶廷阑推开,我被叶廷阑拉走。
听着她的哭喊和尖叫我也没有回头。
人生在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如意。
我自顾不暇。哪有时间去可怜你?
父亲的跳楼给我带来了个不小的打击。
然而更沉重的还在后面。
当天回到家不到三个小时派出所就来电话说查明了跳楼的动机。
父亲在澳门欠下了巨额债务,为了偿还,他把公司所有股份都卖了折现才补上三分之一。
前段时间被追债追的没办法的他开始去金三角找人买粉卖粉。
涉及的金额和重量就算他不跳楼也够死一百次了。
跟他交易的那人前两天在上城落网。他自知自己躲不过去,所以今天才选择了这种手段。
我的帅了一辈子,到中年还每天西装笔挺,打扮的人模人样的父亲,最终做了粉头子。
这真是太让我意想不到了。
本来就连日压抑的心,因为这件事压抑的一口饭也吃不下去。
下午我坐在花园发呆,给数日不联系的母亲打电话,准备商讨有关父亲葬礼的事。
母亲很久才接电话,在那边一片欢腾的气氛里大声喊我。
“安心!妈妈的小宝贝儿,你怎么想起来给妈妈打电话了?想妈妈了?妈妈也想你!你身体怎么样了?好点没有?出院没有?阿阑对你还好吧?”
一肚子的话,随着她欢快的口气,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想想她做一辈子傻白甜无忧无虑也挺不错的。我临时改口。
“挺好的。出院了。就是问问你玩的怎么样,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出院了就好。好好在家养身体啊。妈妈过几天就回去了。我们这活动办的久,每天花样又多,哎哟开心的我哟,恨不得不想不想回去。我跟你说安心,你还记得你张阿姨吧?她……”
我把电话拿到远离耳朵两尺的地方让她把废话说完。
过了片刻,听到那边安静了我才拿回来。
“你玩的开心就好。那继续吧。什么时候尽兴什么时候回来。注意安全啊。”
“妈妈知道。安心小宝贝儿你在家也要开心啊。”
“嗯。我知道。”
电话挂断,我长叹一口气。
看来明天要亲自去一趟医院了。
好歹得有个人给父亲收尸。
哪怕不办葬礼,最起码的入殓还是要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