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觉得,他这般对她好,他这般重视她,她越是觉得心中沉重。
窗外飞雪依旧下着。
梅枝上,盖上了厚厚的一层。
大地,一片雪白,真的很美很美……
那么圣洁的颜色,让人沉醉。
其实,若在以前,能够呆在这样的地方,将是她最梦寐以求的事情,有她最爱的雪,还有那傲然挺立的梅花争艳开放。
宁静的园林,能让她的思绪沉淀。
可是,现在,她却无法爱上这个地方。
从来不明白爱情是什么,直到此刻,才算是真正地明白了。
原来,有他的地方,就是幸福……
不知封千是他现在如何呢?
他知道她离开了,一定是极生气极愤怒的,只怕他周遭的人要遭殃了,想想他那悖然大怒,冷戾暴喝的模样,不知为何,此时想来,竟是觉得其实并不可怕……
反而,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那就是他,一个外表冷酷无情,实则内心温热的男人。
一直以为,他曾经那般伤害她,她是怎么也不会对他有好感的,可是人总是如此感性的东西。
在读懂了他之后,她发现,原谅,竟是那么容易做到。
轻轻地敲门声传来,素衣走了过去,打开了门,就见封听雨的贴身小童剑奴捧着一碗粥站在门口。
她一笑,亲切地道:“剑奴,进来。”
却风剑奴脸上全无表情,望着她的眼中,带着敌意,并不领她的情:“公子让我送来给你吃的。”
说罢递向了素衣。
素衣方一接过,他一转身就要走,也不多说什么。
看着他一脸愤愤不平,她忽然有些失笑,这个剑奴,他似乎对她存了很大的误会。
而这个误会,只怕是与封听雨有关的。
倒是个忠心的小孩是。
轻叹了一番,终究,她还是伤到封听雨的。
这本是她最不愿做的事情。
“等一下。”素衣轻道。
他回过了头,带着十足的不情愿问道:“还有什么事?”
“你家公子呢?”素衣问道。
剑奴看了看她,没好气地道:“公子在梅林里画画。”说罢转身就走,极不情愿与素衣多说一句。
素衣将粥带回了屋内,吃了起来,只觉得那粥,竟是与封听雨之前在午热泉熬给她吃的味道极其相似。
都有着淡淡的药草气味,可是却是带着甘甜的味道,并未如其他药膳一般苦涩难以入喉。
只是她的身体都好了,他怎么还为她熬药膳呢?
心中好奇,倒也没有多想,因为,封听雨所做的,都是为她好的。
用过早膳,她向着梅林深处而去。
这一片梅林,十分之大,昨日倒还不觉得,今日走进去,才觉得有种深处不见底之感,走了许久,却还没有走到尽头。
本想自己找他,看来是不行了,于是轻轻地唤道:“封听雨……你在那里?封听雨……你在那里?”
封听雨本在用心画着一株梅花,忽然听到唤他的声音。
那声音,是他最想听到的声音,那么清脆,就如山谷泉水一般,给人甘甜。
她在找他吗?
心中掩不去欢喜,耳间细细一听,听出了她的方向,没有迟缓,就向着她的方向飞去。
雪白长裳,随风而飘,他飞跃于半空之中,足尖轻点梅花,伴着雪花,就那么如仙般地出现在了素衣的面前。
他的脸上,淡淡的笑,温和如春,带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
那一身白衣,似与白色的雪融于一体一般。
素衣一叹,封听雨,不管何时,永远是如此不染尘埃,如谪仙一般。
他在她的面前站定,轻问:“你在找我?”
素衣点头:“嗯,一个人总是很闷的,听说你在画画,我就想来看看。”
“我带你去。”封听雨说道。
素衣点了点头。
他轻拉起她的手,带着她足点梅枝,向着画画的方向而去。
风吹过,一股暗香环绕于鼻尖,封听雨,情不自禁地嗅了一口,这香,不是梅香,而是来自于她发间那淡淡的发香。
清淡柔香,一如她的人一般。
令他不能自拔。
足下梅花盛开,身边白雪飞扬,他的手间,握着他所喜爱的女子。
他多希望,可以永远如此,伴着她,踏的,不只是梅枝,而是踏遍三川五岳,游历人间。
可惜,这只能是他的想法。
至少,在此刻,是绝对做不到的。
不过一会儿,就来到了他画画这处。
带着不舍,轻轻地放开了素衣。
素衣只是觉得有些难堪,想要抽回手,却终还是没有。
他只是带她过来,并没有他意,许是她想得太多了。
在落地之后,封听雨方放开她的手,她便走向了画纸,看着当中一株梅花花就一半,却已经神韵现出。
那一种冷冽清傲,赫然于纸上。
佩服地叹道:“难怪人人都说明月门门主封听雨画技一流,画龙而飞,画鱼而游,果是如此的,这画,只不过画了一半,却已经将梅树的神韵勾出了。”
雪白的素手,轻轻地划过画纸,心中喜爱不以……
封听雨看着她喜爱的模样,笑道:“你若喜爱,这画,画好了送给你。”其实,他更想说的是,他愿为她画一辈子的画,只要她喜欢。
可是,如此直接的话,他终是没有说出。
不想,吓了她,让她尴尬。
“说话可算数?”素衣一笑,满是欢喜,语气轻松。即是以后都要留在他的身边,她不想,他们总是存着厚厚的介意。
轻松一点,会更好。
“当然,只要你喜欢!”封听雨温温一笑。
而后走向了画纸,修长的手微微一扶,勾勒起梅花的每一朵花瓣,这是他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他想,用他的心去画。
他,要给她最好的。
待一切画好,他对着素衣说道,脸上尽是神秘:“看看,可还满意?”
“好似还缺了什么?”素衣一直在看着他画,可是她不明白的是,他画的每一朵梅花,都只是花形,没有花瓣色彩的晕染,看起来,总是缺了什么。
封听雨看着她,神秘一笑,修长的指轻轻伸出,就着身边一朵红色的梅花,一捏在手,而后,轻轻一揉。
那粉红的花汁,便染于他修长的指背上。
长指伸出,他飞快地于那梅花瓣上一点一抹,不过半刻钟的时间,那梅花,已经跃然于纸上。
那颜色,鲜艳如真花。
她轻凑上前,纸上便有着梅香淡淡传来,不由惊喜。
她从来不知道,画,也可以是如此画的,敬佩地望着他:“果然是绝顶画师,这画,画得如真花一般,我都担心,是否来年会长出新的枝叶来呢!”
“自然是能的。”封听雨却浅笑着道。
素衣听到他的话,反而有些愣了,她刚刚只不过是夸张地说出来,却是知道,这是绝不可能的。
可是他的口气,却那么自信,让她似乎已经看到来年那梅花又开出新的一束来一般。
“你不信?”封听雨一笑。
素衣摇了摇头:“不信。”
“咱们打个赌如何?”封听雨说道。
看着他自信满满的样子,素衣明知不可能的事情,可是却反而有些游移不定了:“真的能再开出一束吗?”
“我说能,你信吗?”封听雨却不解释什么,只是说道。
素衣想来想去,这纸上,并无神奇之处,要开出花来,除非是神仙才能办到,若他是神仙,也许就能办到吧!
她一笑:“除非你是仙人,若不然,是决不可能办到的!”
“我只是一介凡人而已。”封听雨又是一笑,却并不打算告诉素衣内中秘密。
素衣于是说道:“好,那我就与你赌!”
“好!”封听雨笑道:“赌什么?”
素衣略一皱眉,低垂着头。
赌什么,倒真是为难了她,因为,她身上,并无什么特别之物。
封听雨看着她微皱着眉低垂着头,那一份神韵,让人着迷,雪白的颈部,若隐若现,勾人遐思。
她并未刻意地妆扮着自己,永远是这般的简单而整洁的发髻,一只朱玉钗子微微挽起半头,剩于一半,有时以发丝束起,有时任着垂于后背。
而此时,这三千青丝,就这么披散于后背,那淡绿色的棉袄上,柔顺而黑亮,几朵雪花,就静静地落于上方……
正伸出手,想为她弹去雪花。
她却忽然为难地抬起了头,于是,那抬于半空修长的手,轻轻地转了方向,点在了一旁的梅花上。
笑问:“你想到什么了?”
素衣摇了摇头:“你什么也不缺,我还真是想不出有什么是我可以拿来赌的。”
封听雨一笑,问道:“你会女红吗?”
素衣点了点头:“会。”
“那就好了,我的荷包也旧了,若然将来我赢了,你便为我绣一只梅花荷包,如何?”他望着她说道。
“好。”素衣想了半晌,于是应道。只是心下却又开始阴郁了起来,女子送男子荷包,通常都是定情之物。
他向她索要荷包。
她明白他的意思。
可是只是荷包,没有一颗心,又能如何呢?
封听雨看出了素衣的犹豫,会只作不见,他是有私心的,他只是,想留有她的东西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