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一味定神药一般。
时间,在静悄悄中缓缓地流淌着,窗棂投入的光,向着西边缓缓地移动着,日落西山,天色已经接近黄昏。
那微黄明阳亮的光,渐渐变得淡了,柔了,天空,如少女慵懒地展着身姿一般,晕出了千姿势态的晚霞。
投入屋中,柔美红晕的光。
她,由之前带着揣测不安,带着探究,到最后,变得自然随然,不再去思考他为何坐在床头一言不发,一事不做。
因为她知道,自己不可能猜得出他的心思,于是不再猜,他若想说,自然会说的,他若不想说,她也不需要去问。
只要不是对自己不好的事情,她并不想去知道,因为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多,越对自己不利。
天色柔媚,人也显得慵懒了许多,素衣原本拘谨的神态也渐渐平静下来,睡意,偷偷袭了上来。
她缓缓地闭起眼睛,开始睡了起来。
这一睡,倒是极沉,再醒来的时候,烛台上已经点上了红色的烛火。烛光摇曳着,幻化出各种姿态来。
素衣渐渐回想起了睡前的一切,再望去,床头已经空空。
他走了。
就见冬雪笑着走了进来:“王妃醒了?”
素衣浅浅一笑:“是啊……一睡,倒是睡得不知时辰了……”声音已经好了许多,虽然还是十分沙哑暗灰,可是却已经能够说话了。
这一觉睡得果然是沉,连他走了她也不知道。
其实她不知道,他走的时候,脚步放得有多慢多轻,而且临走时还吩咐了下人不要进去打扰她,让她睡足。
“王妃起来洗把脸,饭菜一直让人温着,你洗好脸就可以吃了。有芙蓉葱虾粥,金香玉液汤,还有几味可口的小菜。”冬雪边接过身后丫环递上的软巾为素衣拭擦着脸,边解说着。
一脸的温笑。
“我对吃不挑……”素衣浅浅一笑。
冬雪抬头回她一笑:“病人总是要挑食一些的,王妃若是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奴婢会尽量满足王妃的要求的。”
“嗯。”素衣轻柔一笑,似想起什么又问道:“你一直都守在这儿吗?”
她刚刚醒来的时候,就看她走了进来,应该不是那么巧合的,而且近来自己都是由着她侍候的。
她记得,冬雪每日都是极忙碌的,因为墨王府的大小事务都是由她一人管理的,大至收入支出,小至各个下人的安排工作都要由她一手操办的。
“嗯。”冬雪有些奇怪素衣的问话,抬起头不明双目透出不解。
“府中大小事务不都是你在办理吗?这么忙就不必亲自来照顾我了,让个丫环来就行了……”她体贴地说道。
冬雪听到她体贴,感到十分窝心,能有这样的王妃,也算是她们这些身为奴婢的福气了。
于是,对素衣的好感,越加浓烈。
“王妃不必担心,这都是王爷吩咐的,其他人侍候王爷不放心,让冬雪亲自侍候王妃,至于府中的事务,已经转移了一些给副总管去做了,奴婢每日只需定时去检查一番就可了。”冬雪说着道。
素衣想不到封千是竟然会这般对待自己,于是对他的看法,越加模糊了起来,越发弄不清楚他的心思。
“刚刚王爷吩咐了奴婢告诉王妃,说是后天王爷要去天寒国商讨降和之事,让王妃做好同往的准备。”冬雪说着:“那些换洗的衣物还有药草奴婢都准备妥了,王妃看看还需要准备些什么,奴婢好明日去备足。”
什么?
封千是要带自己同往天寒国?
素衣听罢有些愣住了,不明白他怎么会这么做。
她如今连动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伤成这个样子,怎么看也不适合长途跋涉的,他为何要带她去呢?岂非是一件麻烦的事。
还是他见不得她舒服,非要让她这样的身子去颠簸一番再受些苦。
冬雪见素衣一脸不解,而且似有些误会,于是解释道:“本来奴婢也是认为王妃身子骨不好不宜舟车劳顿,可是想想王爷的想法也许是对的,在这儿确实不安全,能与王爷同行,许是更好的。至少不会再发生这一次的事情。”
抬起头问向冬雪:“他这么说的?”
冬雪点头:“是啊,王爷是这么说的,说是任何人的保护他都不能放心,怕王妃若再被捉,他没在京城中,远水救不了近火,所以决定将王妃带在身边才安心些。”
这么说,他是为了她好,担心她再一次被人捉走?
为何她总觉得,似乎没有这个必要呢?
这次事情闹得这么大,想必一时间,柳纯儿也不敢有任何的举动的。
不过素衣有任何的想法都是没有用的,封千是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岂是一般人能够左右得了的。
况且,封千是只是让冬雪告诉她这件事,却并非询问她的想法。
看来也只能与他同行了。
幸好她从来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也从来不会与人计较太多,毕竟之前那样的痛苦都承受下了,一路的颠簸就算不了什么了。
于是没有再就着这个问题说下去。
只是她不计较什么,却并不代表其他人没有反应。
当封听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直接一个反应就是不同意,他站了起来脸色阴沉。 当时他正在梅园中优雅地剪着梅枝,期待再过一个月,梅花能够开出更加灿烂的花来。这是他最爱做的事情。
他并不喜欢花,却独这清傲的梅,一种天性的喜欢,修着梅花的时候,总让他能够想起那个人来。所以,明月门中,有一处梅园,一到冬雪来临,红梅白梅开成一片,争相斗艳。
他一般都会亲自修剪梅花,而且修剪的时候从来不让人打扰,也从来不会被人扰到,因为他从来是沉稳有余的,纵然再大的事情,他听到,也不会乱了分寸。
可是当听到下属报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整个人沉静了下来,手上的剪子第一次偏了方向,将一支新芽错剪而下。
白衫胜雪,他微抿着唇,静静立于园中,眸间沉思。
是的,对于四哥此去天寒国的意义,他所清楚的,比九弟封连云还多,因为整个京中的情报,统统掌握于他的手中。
包括朝中,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只有他不想去知道的事情。
所以,他同样明白,若然素衣与四哥同去的话,危险有多大。
“南朝那边可有什么动静?”他沉声问道,朝中的事情,他并不想去插手,毕竟是帝位之争,从来最是复杂残酷,他只想做一个江湖逍遥人,所以这么多年来,尽管封天宸一直想方设法想将他拉入朝中,可是他却是立场坚定,决不插足。
而且为了让封天宸放心,他曾经诺过他,不会插足他与封千是之间的任何事情。
“南朝还不知道此事。”暗鹰回道。
封听雨唇边冷笑,风雅夺人,更是称得人似仙谪般出神俊美,只是他的心中却是一片冰凉:她这些年过的肯定不好,上官文戎虽说是素衣的父亲,但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总归是嫁出去的女儿,还是庶女,早已经是他人之人,不管她的死活。这就是所谓的亲情,还不如不要。
“让人密切地关注南朝的动静,有什么事情,马上回来禀明我。”封听雨轻声说道。他相信,以上官文戎现在的打算,不可能就这么尚罢甘休的,他一定还会有其他的做为的。
“属下知道了。”那暗鹰说完退了下去。
封听雨将手上的剪子扔向了一旁的剑奴:“把剪子收好!”
剑奴接过剪子,却没有特别惊讶于公子竟然停下手头的重要剪梅之事,因为他是看穿公子了,对于上官素衣,公子是放不下心的。
他就是有些不明白,为何封千是非要带上官素衣一同前去呢?那个上官素衣现在伤成了那副模样,动一动都难,带着,岂非是个拖油瓶,还麻烦着。
“公子,为何封千是要带着上官素衣一同前去呢?”思来想去,他终是想不出来,不过他相信公子是一定会知道的。
封听雨只是一笑:“他的目的极简单,不过就是想借由素衣来牵制住南朝,一旦她出了事,势必拉南朝宰相府下水。”
不过有一点封听雨倒是想不清楚,那就是封千是应该极清楚上官文戎那无情冷漠的个性,纵然上官素衣死了他也决不会为了此事跟封天宸翻脸,反而可能会向墨王府发难。那为何还时时带着素衣这个隐患在身边?
当然,封听雨决对想不到,封千是,已经对素衣动了私心了,所以他的心底并不能完全猜透。“那么看来上官素衣要是真的跟去,这一路就极危险了!”剑奴皱眉道,看着公子忧心于上官素衣的安危,他也跟着焦心了起来:“公子,你说这该怎么办呢?我们一路派人保护?”“一路保护终非万全这策!”
封听雨静静地说道,毕竟防护,难免有个闪失,而他,不想让那万分之一的闪失出现。